左相一說完,御史大夫呂時林立刻接口,道:“啓稟聖上,歷代歷朝對待戰俘都有明確的規定,宜優待、不宜虐待、不得羞辱其人格與尊嚴;藍氏夫婦曾經爲一國之君主與王后,可是在我朝卻發生了這樣辱沒祖宗臉面的事,臣懇請皇上徹查並追究整個刑部的責任!”
刑部尚書李瑞德臉色一白,踏出一步,身子已跪了下來,斗大的汗珠沿着寬額一路淌下,他顧不得用手去擦,就驚慌失措地認罪起來:“臣失職,臣對刑部管理不善,以致弄出瞭如此大的紕漏,臣萬死不辭!請聖上處罰!”
李瑞德是午陽侯的門生,見此情景便也站了出來,大義凜然地道:“皇上,發生了這種事誰也不想,可是也不能將所有罪過全怪到李尚書頭上,刑部事多且雜,他不可能上上下下都兼顧到,且事情發生在昨日晚間,臣看這其中必有武功高強的刺客潛入!”
“午陽侯,你說得好聽,有刺客潛入?那些看守天牢的侍衛是幹什麼吃的?宮中禁軍守衛高手如雲,若不是刑部客意鬆懈,刺客能來去自如嗎?”左相這時得了理,哪還會顧忌他午陽侯的身份,當面就直接質問起來。
大殿裡,衆臣一時你一言我一語,爭得面紅耳赤,皇帝也不阻止,任他們鬧去,他此時只想見到昨日夜間值班的幾個守衛。可是半個時辰過去了,堂下那幫臣子早已爭累了,派去傳話的人卻遲遲沒見來回話,他的心裡開始懷疑起來,直覺上,他覺得這幾個侍衛已不可能再出現了。正想着,忽聞殿外傳來:“報——”他精神一振,只待通傳之人進殿來。
禁軍守衛進得殿來,恭敬地稟道:“稟報皇上,刑部負責昨夜守衛的幾人集體失蹤,疑有畏罪潛逃的可能!”
“放肆,皇宮大內竟會出這樣的事,來人哪,傳令下去,即刻將這幾人的畫像貼出佈告,懸賞拿人,記住,要活口!”雖然早已想到了這個結果,但此刻聽禁軍守衛親口說出,皇帝還是發了重重的火。
仲父安賢王安詳地坐在他的虎椅上,一直未出聲,此時待通傳守衛退下後,才聽他冷冷地哼了一聲,午陽侯見狀,趕緊求教:“仲父大人有何高見?”
安賢王微微一笑,從虎椅上站了起來,面朝皇帝而立,不急不緩地道:“皇上,這事很明顯,刺客爲何要毒啞了藍氏夫婦?很明顯,就是爲了不讓他們說出話;但光是毒啞了還不行,因爲他們還有手和腳,還可以寫字,因此這挑斷手腳筋就理所當然了!”
龍允軒在心裡冷哼了一聲,面上卻沉着地問:“仲父是想說明什麼?”
安賢王便答:“皇上,您也不要怪本王舊事重提,冷宮裡的婉貴人是最大的嫌疑,本王一直覺得她不簡單,這皇宮中必定潛伏着她的同黨,可您就是不信,如今出了這等事,皇上如果還不信,大可將她召來,讓藍氏夫婦當面辯認,這聲啞了、手腳廢了,但總可以點頭搖頭吧?”
“王叔,您不要胡說,阿琳絕不可能是奸細,更不會有同黨!”允親王待安賢王話一說完,立即憤怒地反駁。
安賢王皺眉不悅,喝斥道:“允乾,她是婉貴人,也或者待會兒會多了另一個身份,但無論如何,她都不可能是你嘴裡的阿琳,你好好看清楚?”
“哼!”左相此時也哼了一聲,道:“安賢王說得真好聽,‘刺客’?如果真是刺客,那宮中的幾個守衛爲何集體失蹤了?難道是被刺客殺了不成?可殺了也總得有個屍身吧?皇宮大內裡,刺客還能將幾個大活人弄出宮不成?”
“左相,你這話什麼意思?”午陽侯吼道。
左相看都不看他一眼,只不屑地道:“只怕是有些人想隱藏什麼秘密,收買了刑部的幾個看守,事成後,或者助他們逃亡,或者在宮外已處置乾淨了,能有這個本事的人,權利絕對不會輕;婉貴人進宮纔有多久?她即使有同黨,也不可能做到如此滴水不漏!”
安賢王看了一眼擔架上的藍氏夫婦,見他二人的嘴裡仍然一張一合,心中雖有萬般不解,但還是對皇上說道:“皇上,讓臣子們在這裡爭吵也無濟於事,本王覺得,還是命人傳婉貴人來見吧?”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龍允軒雖不信婉貴人會有這個能耐,但如今似乎她不現身,這事已到了說不清的地步;其次,他自己也很想知道,她究竟是誰!“來人哪,傳婉貴人上殿晉見!”
“皇上?這分明是有人想陷害婉貴人,您怎能上他們的當呢?”龍允軒急了,他很瞭解安賢王與午陽侯的爲人,他們既然敢讓顧念琳與藍氏夫婦當面質問,就必定是抱了穩贏的把握,說不準這藍氏夫婦就是被他們暗中派人害了,然後他再現身將一切全推至顧念琳身上,或者早就與藍氏夫婦達成了某項協議,比如:平安離開大順利!條件就是藍氏夫婦必須承認顧念琳是他羅爾國的奸細。想到這些,龍允乾的身子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冷顫;但下一刻,他已堅定了一個信念:我一定要保住阿琳!
安賢王走至龍允乾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說:“允乾,誰能誰假,一會兒就能得到答案!”
顧念琳一身素裙,長髮在腦後挽成髻,用一支翠玉釵固了,臉上無半分血色,在侍衛的推搡下踏進了太合殿,一擡頭,即對上了龍允軒那雙毫無感情的眸子。她心一顫,隨即寒心,但她並未低下她倔強的頭,仍舊用黑眸直視了皇帝,一步一步朝他靠近。
才幾日不見,你爲何變得如此單薄?爲何我在你的眼裡看不到半分懼怕,真是我誤會了你嗎?龍允軒的心一陣刺痛,恨不能就此衝過去,將她攬進懷裡,好生憐愛一番!但眼皮底下皆是朝中重臣,他不能泄露半分感情!他唯一能做的只是繼續維持他不可一世的皇權與傲氣。
“參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此時,顧念琳在離龍殿幾丈遠的地方停了跪地請安,卻突然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來稱呼自己,嬪妾?他還當自己是他的妾嗎?罪婦?可自己有罪嗎?她一時迷茫了,乾脆省了前面的稱呼,直接晉禮。
見她這般,龍允軒又是一痛,轉而冷漠地對她審問道:“顧念琳,轉過身子,看看這一男一女是誰,你認識他們嗎?”
你用得着這麼冷嗎?顧念琳心中酸苦,但還是轉了頭看向擔架上的二人,既而搖頭:“回皇上,不認識!”龍允軒死死地看着她的面目表情,這會兒他幾乎已能肯定,琳兒是真的不認識眼前的二人,剛要說話,卻見她竟自動起了身,然後走至藍氏夫婦二人身旁,衆目睽睽之下,用手掰開了羅爾帝的口看了看,接着又抓了他無力的手,把起脈來。
“妖女,你要幹什麼?”安賢王見她這般爲所欲爲,卻無一人阻止她,不禁心生怒意,大吼一聲便要上前來阻止。
龍允乾已先一步攔住了他,道:“王叔,婉貴人會醫術,見到有病之人難免心生同情,也正好,或者她還能查出藍氏夫婦中了何毒呢,沒準還能治好他也說不定,你不是想讓藍氏夫婦親口說出奸細是誰嗎?這不正好隨了您的意嗎?”
“治不好了,這下毒之人真狠,下這麼重的硫酸銅,人沒死已萬幸了!”顧念琳查看了一番後,隨即可惜又憤怒地說道,卻不知等待她的將會是一連串的陰謀與詭計。
安賢王將龍允乾推至一邊,然後在顧念琳面前站定了,冷笑着道:“你還知道自己狠,總算還有些良心,但你不該當着天下人的面睜眼說瞎話,雲蘿大公主!”
“你說什麼?什麼大公主,我不知道你在說誰!”顧念琳平時就討厭安賢王這副貪婪的嘴臉,此時看都沒看他一眼,便一口否定。
“不知道沒關係,本王可以問你的父王母后!”說完,他轉頭看着藍氏夫婦,嚴厲地喝道:“藍氏,你二人看清楚了,她是不是你們的女兒雲蘿公主?是就點頭,不是就搖頭!”
顧念琳聽言不屑地看了安賢王一眼,轉而無懼地直視着藍氏夫婦,“人在做,天在看,你們看清楚了,別中了某些人的陰謀詭計!”
“藍氏,你們還沒看清楚嗎?是,還是不是?”安賢王咬牙切齒,他沒想到顧念琳竟有這般的意志,她的不懼讓他心裡很不安。
聽言,羅爾王后便猛烈的點起頭來,龍允軒與龍允乾同時一愣,羅爾帝卻瞪了妻子一眼,轉而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搖起頭來,同時,他的目光也在人羣中找尋起來。
“哈哈哈......妖女,你還有何話可說?你的母后該不會認錯女兒吧?”安賢王得意地大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