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璇正午睡,感覺身側有人,睜開眼看是峙逸坐在牀頭,她嬌俏的撅嘴側身向裡:“原來你還記得我這個人,我以爲你都把我忘記了。”
峙逸笑笑,掐掐她的鼻子:“你啊!真是貪心,我不是每日都來看你了嗎?”
他的手很溫熱,動作也很輕,蘭璇鼻子卻酸了,淚水珍珠一般落下來。樣子不是不動人的:“說是來看過,哪次不是屁股還沒坐熱就走了?明明心思不在人家這裡……”
峙逸耐着性子軟言哄她:“都要做孃親的人了,還哭鼻子,孩子會笑你的。”
蘭璇不說話,嘟着小嘴只拿手去扯峙逸衣袖,春蔥一般的手指深入他那黑狐狸毛衣袖裡,一直一直往裡。
峙逸心裡閃過一絲不耐煩,轉過頭問錦墨:“奶奶今兒個吃飯什麼的都好嗎?”不動聲色的將袖子扯了過來。
“如今胃口比頭三個月好多了,也不怎麼害喜了。”
峙逸點頭:“這就好。”
蘭璇見他不搭理自己,面子抹不開,故意賭氣的面朝裡,聲音嬌嬈無比的透過來:“大中午的,吵死了,耽誤人家睡覺呢。還不走?”
屋中卻一點聲音也沒有。
蘭璇一轉頭,只有錦墨在屋裡。
“人呢?走了?”
錦墨點點頭,支吾道:“……少爺他也是極忙的,許多事要……”
蘭璇哪裡聽得進去,一時間只覺心中一股火夾着失落夾着妒恨焰騰騰燒將起來,捧着臉哭得好不傷心悲切。
她二十年來錦衣玉食。一帆風順,模樣是最出挑的,夫婿是最寵她的,哪裡受過這種滋味?莫不是竟被那破鞋生生比了下去?
錦墨不住勸:“奶奶不要傷心,奶奶有身孕在身,爺自然不似往常那般。奴婢聽說,爺也從未在東屋過過夜的……也不見爺找旁的女人,想來爺還是惦念着奶奶的,您想想……”
錦墨一邊勸着,蘭璇哭聲漸低,抹抹眼淚:“去,給我打盆水洗洗臉。”
錦墨連忙捧着銀盆出去了,一開門,就見到錦燕擎着一支紅梅正一路走一路罵:“……小騷蹄子,死不安生,爺才一出門她就死追着上前諂媚,瞧那花枝招展的浪蕩樣兒……”
錦墨拍了她肩膀一下,低聲道:“小聲點,奶奶正惱着呢。你說誰呢?”
錦燕吐吐舌頭,低聲道:“還有誰,不就是小婉那個騷貨。奶奶惱了?爲着什麼?”
錦墨掐了她一把:“又犯了嚼舌頭的病了吧。我問你,爺去了哪個方向?”
“……東邊兒。”
錦墨沉默,神色有些擔憂。
胡之康逢了休沐,手癢癢了,非要峙逸陪他去北邊獵場打獵,峙逸一去就要三四天,纔去第一天,蘭璇那邊就出了事。
老夫人顫巍巍的趕去西屋,就發現褥子上一攤血,連忙派人去宮裡請那沈御醫。
沈御醫從西屋出來,進了艾老夫人房裡,再出來後,艾老夫人就有些坐立難安了。
她盼孫子,原是誰都知道的,這沈御醫的醫術,她也是很是佩服的。
只是這御醫告訴她蘭璇肚裡這孩子有滑胎的跡象,有可能保不住的時候,她先是頭腦轟的一下亂響,然後就是納悶。
前三個月都好好的啊,蘭璇的吃的穿的用的,她都一併過目過,也不見有什麼問題,怎麼就鬧到要滑胎了呢?
還是艾祿家的伶俐:“莫不是招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要不,請明月庵的智雲姑子來瞧瞧。”
艾老夫人和蘭璇都好行善積德,每年賞與明月庵的香油錢就不知幾何。
那明月庵的主持智雲原是個極會來事兒的老尼,常年穿梭於侯門富戶之間,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暗地裡做的勾當且不說,明裡也就跟那些太太小姐算算八字驅驅鬼卜卜卦什麼的。
艾老夫人年紀大了愛熱鬧,也很愛將她弄到屋裡來說說話兒解解悶兒。
隔天就讓素琴去庵裡請人。
那智雲來了,對艾夫人好一頓親熱體己,還掏出自己給艾老夫人特別請的長命符,把艾老夫人哄得立馬捐了她兩匹上好綢緞、三個金戒指,兩罐上好茶葉。連帶着還賞了她一頓上好齋菜。
智雲吃過那齋飯,一邊剔着牙一邊和那艾祿家的聊天,詢問蘭璇的情況。
艾祿家的照實說了。
智雲點點頭,鄭重道:“您家奶奶肚子裡的孩子,是什麼屬相?”
艾祿家的皺眉算算,道:“按理兒,是明年夏天出生,應是子鼠。”
智雲點點頭,自己合了掌嘀嘀咕咕一陣抽搐,末了,打了個嗝道:“這就是了。”
艾祿家的探頭:“是什麼?”
智雲鄭重道:“原是這孩子被人魘着了。”
艾祿家的詫異:“怎麼個說法?”
“其實就是一種陣法,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東西,但是隻因你們法力不深,看不到罷了,我卻是看得到的,原是你們這府裡有人招了貓大仙來,貓大仙豈能見得老鼠,一見你們這屬鼠的小少爺,豈能放過?”
艾祿家的搔搔腦袋:“可是,這府裡養貓的也不少啊。”
智雲笑:“說施主不知道,您還不信,這貓大仙同這尋常貓兒自然是有區別的。”說完,貼着艾祿家耳朵道:“就是有人存心想毀這孩子呢。”
艾祿家的從智雲那裡出來,就跑去添油加醋的同艾老夫人如此這般的說了。
艾老夫人怒得一拍桌子:“竟有這等事,不論是誰,捉了他嚴懲。素琴,這事兒交由你去辦。把智雲帶上,非給我把那害人的東西揪出來不可。”
素琴低頭:“這樣的大事,自然是要嚴懲,但是爺還沒回來……要不等爺……”
艾老夫人昏黃的眼珠子一翻:“等他,等他做甚麼?他知道些什麼,被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糊瞎了眼睛,他瞎,我做孃的可沒瞎。這就是我的意思,你照着去辦就好。”
素琴這才舒了口氣。帶着那智雲四處浮皮潦草的查抄一番,就直奔東屋了。
柳媽正在院子裡指揮棗花和杏花兩個丫頭。
熙熙攘攘的聽得人聲,也不知是怎麼回事。
貼着門縫看過去,就見一羣婆子夾着個尼姑耀武揚威的過來了。心知不好,連忙叫棗花從後門去稟報艾管家,說是大奶奶屋裡出事了。
棗花前腳才離開院子,那一夥人就進來了。
柳媽笑嘻嘻:“姨奶奶,您來了。”
素琴直直往屋裡走,把柳媽逼得直退:“你主子呢?”
“在屋裡呢。”
“你們屋裡人都在嗎?”
“齊的,都是齊的。咦,好像棗花兒不見了,許是去哪兒玩了。這孩子就是野……”
素琴哼一聲:“柳媽媽,你也是家裡的老人,切莫糊塗了啊。”
柳媽擺手:“怎麼會呢,怎麼會呢?”
雲鳳知道出了事情,走了出來,皺着眉頭,擋在柳媽前頭:“怎麼回事?”
她穿着一件水藍繡粉牡丹鑲白狐狸毛長衫,發上插着兩朵白玉茶花,她瘦削白淨,一雙大眼睛眼角微微向下,顯得慈眉善目,還頗有幾分楚楚可憐。
智雲還是第一次見這傳說中的惡婦艾家大奶奶,看這文秀的樣子,也不似人家說得那般不堪。
素琴假笑:“奶奶不要誤會,原是府裡出了點子事,例行檢查,不費事的。”言畢,一揮手,凌厲的道:“搜。”
智雲一進這屋裡,見滿屋散放着書,碩大的青花瓷缸裡盛滿了一卷卷的畫,一時有些怔忪,這倒是像個書房。有看到四處懸掛的繡品,心裡只嘆巧奪天工,好半天才注意到側面桌上放的那個雙面繡貓兒插屏,一吞唾沫,對着素琴道:“就是這個。”
雲鳳不解:“是什麼?”
智雲冷笑:“灑家就勸施主不要裝蒜了,你這障眼法旁人看不出,俺老尼可是看得出來,你針腳再精細,也去不了這繡品的晦氣,可憐那奶奶肚子裡未成形的胎兒喲。”
雲鳳尚在雲裡霧裡,就被兩個婆子一把抓住。
素琴嘆氣:“大家姐妹一場,你又何苦使出這樣毒計,用這貓大仙來害蘭璇肚裡的孩子?縱是爺在,也護不了你啊。”
雲鳳這才把意思穿了起來,冷笑:“她肚裡的孩子同我有什麼相干,我不過是你們艾家的一個外人,何苦要費這些心思去做這等蠢事。你們往我頭上潑污水原是沒什麼,也把我想得太蠢了些吧。”
素琴笑着提點她:“這些話我勸你待會子不要在老太太面前說,免得招人下手更狠。既然你如此,你這屋裡的人也脫不了干係。”
雲鳳冷笑:“她們不過是下人罷了,我平日裡只是嫌他們煩,話都說得少,我的事他們豈會知道?你如此這般,倒是冤枉了他們。”
素琴心裡是極明白的,也不想牽扯過多的人,不再多說,對着兩個婆子道:“把人拖走。”
雲鳳輕飄飄的就被架走了,艾祿家的怕她喊叫招惹了旁人注意,特地用自己的髒手絹塞了雲鳳的嘴。
柳媽什麼也幹不了,只能急得一昧在屋裡亂轉:也不知道那邊棗花怎麼樣了,找沒找着艾維。
看這架勢,這次不是一頓好打能解決的。
作者有話要說:這幾章都是過場
下章以後就是重頭感情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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