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鳳疼得齜牙咧嘴只能咬着脣忍着,嘴角還是禁不住在打顫。
腳步聲漸漸近了,一雙粉底皁靴停在她的身邊,那人的身影將她眼前的一方亮光擋得乾淨。
雲鳳本就昏沉,此刻更加就什麼都看不見了,只覺得一股殺氣向自己襲來。
滾燙的體溫燒得她口乾舌燥,說不出話來。
那人蹲□子,側邊的一縷亮光讓雲鳳看清了他的臉,原來是他。
小叫天穿着一身白衣,配着那面孔,很有幾分倜儻的味道,只是可惜那面孔上含了幾分邪氣,望着雲鳳似笑非笑:“怎麼從牀上下來了?”
雲鳳記得他之前想要對她下定魂針的事情,並不看他,只是沉着臉往後挪身子,企圖扶着牀沿站起身來。
小叫天一腳踩在她的裙裾上冷笑:“怎麼,怕了?你以爲我會殺了你?殺了你對我來說如同捏死一隻螞蟻一般簡單。”
雲鳳拼足了力氣瞪了他一眼:“你敢?”
小叫天被她的戾氣震了一下,隨即卻笑了:“哼,你不會以爲你還真是什麼公主吧,如果不是蒼龍,你算得什麼東西,我勸你還是識時務些,不要想着耍些幺蛾子。”
雲鳳鎮定的扭過臉去:“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慢慢的掙扎着起身。她此時覺得自己呼出的氣息都是火燙的,這炙熱麻木了額頭上的疼痛,只是血液的粘膩讓她難受。
小叫天斜着眼睛打量了那不遠處的兩幅地圖,又冷冷看着她額頭那滲血的傷口:“你這賤婦,你還真以爲我看不出你的用心嗎?如果不是蒼龍心善,我早就……”
雲鳳似是聽見了極好笑的笑話,冷冷掃了一眼小叫天:“如果你不敢把我怎樣,你就快滾。”
“你……”小叫天這才發現自己之前倒是小瞧了這個女子,冷哼一聲道:“你最好小心點……”就要伸手捉住雲鳳的衣領。
“你想幹什麼?你怎麼在這裡?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陳婆子帶着怒意的聲音打斷了小叫天的話語。看她那個樣子,似乎剛好撞上這一幕,她端着托盤的手還打着顫:“你……”
小叫天冷冷回頭看了她一眼,一臉的鄙夷。
陳婆子氣得要死:“你……”還沒“你……出個名堂來”,小叫天狠狠瞪了她一眼:“把你自己管好吧。”轉身出去了。
陳婆子氣咻咻的看了一眼小叫天的背影,嘆一口氣,放下手中端着的托盤,衝到雲鳳面前,用手帕按住她的額頭:“這是怎麼了?那個畜生欺負你了?”
雲鳳搖搖頭,她想說出什麼,卻還是忍住了,只是垂了眼簾。這樣子看起來更加楚楚可憐。
陳婆子痛心道:“你不用怕他,他身爲七宿之首,素來囂張慣了,屢次犯忌蒼龍都沒有拿他,不過是因爲他的身份罷了,現在正是用人之際……”
雲鳳擰着眉望着陳婆子:“身份?”
女人多半是嘴碎的,尤其是年老的女人,更何況這陳婆子對那小叫天分明是有着不忿的。她端起身側一碗熱粥,吹了吹一邊喂雲鳳一邊道:“有些事情,你總要知道的,其實小公爺並不姓阮,阮家真正的大爺是剛剛那位,但是阮家當年爲了保住小公爺,將自己的兒子送到江南,小公爺念着阮家一門上下,所以才……”
雲鳳吃了一驚:“你說什麼?”阮俊誠不姓阮,那他究竟是什麼人?他的死亡是假的,他的託付是假的,就連身份都是假的。
什麼都是假的!
雲鳳的腦子疼痛起來。
陳婆子看雲鳳的面色,知道自己失言,皺了皺眉道:“這些本該是小公爺告訴公主的,老奴也就不多說了。”
雲鳳不想引起她的疑心,也不再多問,只是默默吃着粥,面色十分平靜。
陳婆子看了看她的臉色,忽然道:“我這些日子在那艾府也看出來了,你是個難得的嫺靜人,小公爺心心念唸的想着你,原也是應該,更何況你先前也吃過那麼些苦。”
雲鳳不說話,只是默默聽着。
陳婆子起先也聽過雲鳳的惡名,去了艾府觀察過後,又覺得雲鳳不過是個依附着男人極其柔弱綿軟無用的女人,但是男人似乎偏偏就吃這套,看那艾峙逸便知道了。
陳婆子這麼想着,感懷身世,不免有些憤憤,卻又更加輕視雲鳳了,對着她小聲道:“那姓艾的不過是如今狗皇帝手中的一枚棋子罷了,公主跟了他可謂明珠蒙塵,我們小公爺日後可是要成大事的,小公主跟着他,日後就是享不完的榮華富貴了。到時候還望小公主多多提拔着些我纔好。”她那一張老臉笑得如一朵菊花一般。
雲鳳默默看着她,心裡不由感慨,她從前看着這陳婆子不言不語的,只是覺得她樸實,如今再看,卻這般可笑,心想着那阮俊誠一心想着復國大計,手下的人都是這般求利之人,怕也不是什麼長久之計吧。
雲鳳這麼想着,面上卻對着陳婆子一笑:“媽媽說得極是。”
陳婆子聽她這麼說,只覺得這女人極度虛榮極度愚蠢,越發的瞧她不起了。
一碗粥吃完,陳婆子扶着雲鳳躺下,極其巴結殷勤的爲雲鳳掖了掖被角,這纔去了。
雲鳳心中不安,卻也知道自己暫時沒有什麼危險。
這地洞裡到處是人,她如果貿貿然從這裡逃出去,難免不被那小公爺捉回來,以後再逃就難了。
所以她必須珍惜機會,必須一次成功。
也許是頭上燒得昏了,也許是折騰得太累了,雲鳳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雲鳳覺得自己好像在火海中,呼吸十分急促,身上似乎有什麼桎梏,讓她掙扎不得,她嚶嚶哭泣,乾裂的面頰遇到鹹溼的淚水,癢得鑽心。似乎有一隻帶着些微涼意的手在撫觸她的面龐,給她帶來了片刻的歡愉,她喃喃的道:“峙逸、峙逸……”那手不見了,雲鳳被炙烤得難受,一聲聲叫得急促:“峙逸、峙逸……”她起身在黑暗中摸索,這寒冷冰溼的洞穴冷極了,她一點一點往前摸索着,尋找着出路,遠處似有一星燈火,她慢慢奔跑過去,卻是蘭璇坐在那兒,望着她冷冷的笑:“你以爲你逃得掉嗎?他還是喜歡着我的,他不要你了。”
雲鳳搖搖頭:“你說謊,他不愛你,我知道。”她從沒這麼真實的在這個女人面前說出自己的想法,她有一種暢快卻更有一種怯然,她不該說的。
蘭璇臉上的笑容凝固,不一會兒就變作了一具骷髏。
雲鳳繼續向前,卻看到一架花轎迎面走了過來,那花轎十分美麗,轎沿下垂着彩色的流蘇,一縷鵝黃一縷湖藍一縷粉紅這麼周而復始,她如兒時一般張着嘴看着那花轎靠近,轎簾被掀了起來,帶着鳳冠的正是雲英:“姐姐,你看我美不美?”
雲鳳傻愣愣的:“美,你這是要嫁給誰?”
雲英羞怯的道:“呵呵,姐姐真會說笑話,還能有誰,自然是峙逸哥哥……”雲鳳一時天旋地轉,正待跟她理論,手卻被旁邊的人捉住:“鳳兒,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那人生得俊逸倜儻,手持一支糖葫蘆:“你看,你喜歡吃的,我已經給你買來了,娘正在家等着我們呢。”
雲鳳幾乎不能相信,她甩開阮俊誠的手:“不……你不是阿誠,你是那勞什子小公爺”
“阮俊誠”皺着眉:“鳳兒,我對你不好嗎?”
雲英望着“阮俊誠”一笑:“姐夫,你快帶着姐姐回家吧,可不要耽誤了我的好時辰。”
“阮俊誠”的手變得極其有力,拖着她向後走,雲鳳掙脫不開,淒厲喊叫:“峙逸、峙逸、峙逸救我……”
峙逸一個激靈從牀上彈了起來,高聲喚了一聲:“鳳兒……”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
這聲音驚動了外間的艾維,他披了一件外裳,急急走了進來:“爺,你怎麼了?”
峙逸用中衣擦着頭上的汗水:“沒什麼……我只是聽見鳳兒呼喊我的聲音……”想着應當是夢,峙逸的聲音放鬆了些:“現在什麼時辰了?”
“回爺的話,三更了。”
峙逸點了點頭。
艾維看他這個樣子,心裡實在不落忍:“爺放心,大奶奶一定會沒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