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半後。
翁川蝶不知道到底睡了多久,終於……那乾涸的脣輕輕動了動,輕輕地張開了眼。如扇羽般的睫毛輕輕扇動,還未看清面前的一切,耳邊傳來一聲驚喜的雀躍歡呼,伴着銅盆落地嘩嘩水流聲——
“翁小姐!你醒了?”
翁川蝶皺緊眉頭,側目看去,說話的是個俏麗的小丫頭,穿脆粉色的家居服。忽閃忽閃的大眼睛裡含滿了淚水,正雙手合十:“總算是醒了,嗚嗚……謝菩薩保佑……”
屋子裡的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的樸素。這裡……是哪兒?窗戶還開着,絲絲的晨風暖暖的吹進來,她蠕動雙脣,卻說不出一句話。
嗓子裡像是貧瘠乾涸多日的土地,火辣辣的疼。
“翁小姐,我去給您倒水……”
小丫頭睜開眼的時候看了一眼翁川蝶,立刻會意去倒水,翁川蝶只覺得身子疲乏得很,這裡是哪兒?這個穿着這樣的小丫頭又是誰……
“翁小姐,來……慢些。”
那小丫頭已經回來了,端着水杯,把她輕盈盈的身體扶起,墊上枕頭在身後,將杯子遞到了脣邊。乾涸的土地接觸到水源立刻拋下一切的疑問,只顧着低頭喝水。
一杯接着一杯。
足足喝了五杯,樂的小丫頭合不攏嘴,直笑。
“呵呵,翁小姐,水有的是,慢些喝,別嗆着……”
喝了水,總算是舒服些。她臉色也恢復一抹病態的紅暈,看了看四周,皺起眉來,“現在什麼時候。”
小丫頭又倒了第六杯水走回來,“翁小姐,你已經昏迷了快四天,李小喵姐姐好擔心你呢。”
“四天麼……”
翁川蝶想起那男人說什麼吐針劑的玩意,難道…這是個陷阱?
東方寒若是救出她一定會守在她身邊的,有怎麼會這樣的!所以,當下,翁川蝶擡手抓住了那丫頭的纖細的脖子,一用力,登時那丫頭就瞪大了眼,臉色憋得通紅,“翁小姐……”
“說!是誰派你來的!”
手指再次用力,丫頭手中杯子啪的落地,眼裡也滿是血絲,“翁小姐…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啊……”
“還狡辯!不要以爲換個地方,換個人我就會說出來什麼!”
翁川蝶惡狠狠道,她現在身在風口浪尖的,可不能大意!
也許,這是端午的計謀也說不定!
可這丫頭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只是李小喵在外國無意中救得一個姑娘,扔在了青姨這個寺廟裡來着,她看翁川蝶挺柔美的,怎麼現在這樣子啊!丫頭只覺得自己漸漸喘不過氣來,扒着翁川蝶的手越來越鬆,越來越無力……
翁川蝶當然清楚,這是垂死的症狀了。
忽的,手上傷口用力過度一疼,迸出血來,她猛的稍稍鬆了些,然後目光落在了角落裡的行李箱上……瞳孔一緊,這——
不是李小喵的行李箱嗎!難道這丫頭說的是真的!
怪她,太警惕了。
翁川蝶的手一鬆開,那丫頭登時軟軟的倒在了牀邊的腳踏上,昏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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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川蝶冷着臉看着四周也沒有一點破綻。
窗外的天空格外藍,一顆參天大樹,的確……這是……青姨的寺廟!她猛地眯起眸子,看到了巨大窗戶旁邊的梳妝檯,裡面的人。
面上好幾道結痂的傷口,醜陋無比。
雖說蛾眉如遠黛,丹鳳美眸,長長的睫毛像是扇子那樣美麗。巴掌大的小臉中間豎着挺翹的鼻子,可是……那鼻尖上一道醜陋的疤痕像是隻毛毛蟲爬過去一樣。小巧厚實的脣邊更是……三道疤痕連着脖子。
醜的很。
“嘭!”
疤遲早要掉的,她並非疤痕體質,掉了疤基本上沒什麼痕跡的。回頭,看着昏迷着的丫頭,眼底一抹愧色。
忽然,身後的門被踹開,伴隨着一聲尖銳的呼喊——
“翁川蝶!你這個賤人!給我出來!”
翁川蝶蹙起眉頭看着進來的幾個女人,約莫十幾歲的光景,可臉上卻是與年紀不符的狠戾。目光一寒,緊緊盯着那些不速之客,看來,是來者不善。
“哼!我就知道,你是在裝病!還真是醜咧!怪不得東方姐夫連回來都不回來了!”
爲首的女孩兒穿着一襲道服,滿臉的狠厲之色,說話間眉頭緊皺,目光裡滿是殺光,“不要以爲有東方姐夫護着,你就可以爲所欲爲的害我姐姐難受!東方姐夫去了美國,還要半月纔回來,翁川蝶,你這個賤女人搶我姐的男人就算了,還敢害得我姐姐變成那樣!”
頭一扭,說話的女孩兒一招手,“把爐子擡進來!”
翁川蝶從頭到尾都只是看着,一聲不吭。
一聲令下,幾個小尼姑竟然真把爐子給擡過來了。
“賤女人賤小三,你現在害怕了?乖乖的給我磕幾個響頭,本小姐可以考慮留你一條賤命!”翁川蝶這纔看到那女孩竟然還塗抹着枚紫色的口中。
那樣的顏色搭配着薄脣看起來十分老成,一看就是不好惹的角。
翁川蝶還是沒說話,眼前的人來者不善,她現在似乎在青姨寺廟裡頭,不知青姨在不在?眼前的女孩兒一口一個姐姐還叫得出自己的名字,東方姐夫的,莫不是……李小喵的妹妹?
沒聽李小喵說起過啊……
回頭,她看到了碩大窗櫺外,從這裡逃跑的話,不曉得跑不跑的拖?
“啊!春麗姐!”
牀邊昏倒的小姑娘被煙火味道薰醒,睜開眼就看到了那氣勢洶洶的女孩兒了,是春麗。李小喵的妹妹!她登時一聲尖叫,她立刻尋找着翁川蝶的影子,發現她在梳妝檯前,慌忙跑了過去,“翁小姐!您沒事吧?”
翁川蝶正想着逃跑,一回頭就看到了擔心的小姑娘跑來的樣子……愧意更濃了。
發現翁川蝶並沒有事,小姑娘心中放下心來,跑到她面前,轉身伸出手將她護在了身後,大聲道:“翁小姐,你快從窗戶逃!”
翁川蝶微微一怔,從來,好久沒被人保護過了。
女人,保護。
第一次……被女人比自己小的多的小姑娘,給保護了。
這種感覺好怪,像是暖暖的溪流,劃過了心房。
嚥了咽口水,她看着比自己矮了一點的小姑娘,她年紀也不大吧……看起來和謝小念以及她妹妹年齡差不多,張開的手,手臂上竟然都是新傷舊傷,一道一道,觸目驚心。微微蹙眉,她剛要開口,那所謂的春麗已經冷笑吟吟的打斷他們的互動——
“窗戶?小朵小花你們看着!”
窗戶下面,叫做小朵的是個死胖子,小花的是個土肥圓。
得,這下窗戶堵死了。窗外小朵揮揮棒子道:“放心吧春麗姐!絕不放走一隻蒼蠅!”
小姑娘的臉色刷的白了,她看着春麗,擡起來的手有些顫抖,但是……她目光裡還滿是堅定。
“春麗,東方大哥的心意你應該清楚,如果你和翁小姐不和,而且大打出手,翁小姐又有傷在身,你亂來,不僅東方大哥定會責罵你,蘭英姐也不想……”
“啪!”
“小賤人!”春麗旁側的胖女人走了過來,擡手就是一巴掌,“東方大哥只不過是被這狐媚子施展了媚術!一個孤女,有什麼資格做東方哥的女人啊!你看她臉上的疤!我都覺得要吐了!”
“好了,小紅,回來。”春麗招招手,看向那小姑娘:“蘭英,我看你也是個忠心護主的好狗,這樣,你學着狗叫,在地上爬上三圈,我就留她一條賤命,如何。”
噼裡啪啦的木炭燃燒聲,在靜謐的屋子裡是那麼的明顯。蘭英的臉霎時間憋得慘白,一聲不吭。翁川蝶眉頭皺的越發緊了,她看着面前肩膀聳動的蘭英,她……哭了。
小紅見她一動不動的,屋子裡熱得慌,她們可沒功夫一直在這裡耗着,於是大聲斥責道、“蘭英!你聾了嗎!春麗姐大發善心,還不乖乖謝恩!”
蘭英的確哭了,她沒別的辦法……膝蓋微微一彎——
“汪嗚……”
她哭着學着狗叫,作勢要跪下,那春麗以及衆土肥圓女紛紛大聲笑起來,“哈哈哈……”
“真是條好狗啊!”
“叫啊~多叫幾聲~跪下叫啊!”
“……”
“別跪。”
翁川蝶在蘭英就要跪在地上的一瞬間,拉住了蘭英的胳膊。
蘭英只覺得渾身消失的力氣,被抓在胳膊上的手,再次注滿了勇氣。不由得站起來了,儘管滿是淚水的臉,可目光裡依舊滿是感激的看着翁川蝶。
她一臉冰冷目光傲的不似凡人。
昏迷了四天面無粉色,嘴脣乾裂,偏生目光裡那股子的冷漠讓她不顯得面容枯槁反而帶着一股沙場之人才有的烈氣。加上臉上的疤痕,更似讓人望了不寒生慄。
“翁小姐……”
“就算你跪了,他們也不一定會放過我們。”
翁川蝶拉着她站起來,冷冰冰的說道。
“可是……”
蘭英看着翁川蝶,總覺得她很陌生,但是那張熟悉的容顏卻讓她清楚的認得,這就是上次來看青姨的女人。總覺得,哪裡不同了呢。
“沒什麼可是。”
翁川蝶鬆開了手,依舊是站着沒動,面無表情,目光清冷,看着春麗——
“是你自己滾還是我幫你滾。”
春麗以爲自己聽錯了,嘴巴微微張開,眼睛眯起,滿臉的不可思議和嘲諷之色,“你說什麼?你這個下作的女人。”
“同樣的話我不想重複第二遍。”
“嗤~我沒聽錯吧,你這個狐狸精什麼時候膽子變得這麼大……看來,你是被嚇傻了。”
春麗顯然不知道翁川蝶會功夫,更不知道她早就不再是之前那個只會忍氣吞聲只會哭只有爲了錢纔會拼命的翁川蝶了。
她恥笑一聲,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了爐子邊,拿起一塊燒紅的三角形烙鐵,在火紅的炭火裡頭使勁兒的搗鼓着。
“反正你已經是這樣了,那我就讓你醒醒神。”
一轉身,她拿着烙鐵,微微挑眉:“知道這是什麼嗎?”不等翁川蝶開口,她臉上滿是獰笑:“諒你這種賤人只會哭的女人也不會知道!這叫做烙印,在古代軍營裡的女人都會烙在臉上。我呢,今日確實不想要你的命——而是要把你烙上軍妓印而已……我知道你皮膚好,不留痕。那麼……燙出來,不會不留吧?看東方哥回來,還要不要你這個醜陋的賤人。”
“不要啊!春麗姐!有什麼你衝着蘭英來,不要傷害翁小姐,蘭英願意替翁小姐接受任何懲罰……”
蘭英猛地撲過去,跪在了地上,“我可以學狗叫!我可以爬!我可以爬三圈……三十圈!三百圈……春麗姐!不要傷害翁小姐……啊!”
“滾開!”
春麗一腳踹開了抱着她腳的蘭英,對身後的幾個土肥圓吩咐,“你們幾個!拉住她!”
“沒問題春麗姐!”
春麗拿着紅鐵烙往翁川蝶走去……一步,一步,又一步。
“嗚嗚嗚……不要啊~”
蘭英被五六個土肥圓壓住,試了全身的勁兒想跑也跑不動,只能無助的哭着,大聲喊着,“嗚嗚……翁小姐…你快逃…嗚嗚…春麗…不要!你會後悔的!”
小紅得意的看着,時不時的甩過去倆大嘴巴,打得啪啪作響。
“哭哭哭!就知道哭!哭有什麼用!”
“煩死了!”
說完又倆耳光,啪啪打過去,直打得蘭英嘴角高高腫起,流血不止。
“嗚嗚……”
這下蘭英連話都說不出了……
春麗走的越發近了,換做以前的翁川蝶定是要嚇傻了,可偏偏不是以前的那位。她已經知道,自己作爲東方寒現在的女人需要面對什麼。
賤人?小三?
她纔不是!
此刻的翁川蝶冷冷的看着面前一步步走過來,面上帶着獰笑的少女,尼姑庵沒想到居然裡面還這麼可怕的藏着這樣的人啊!多麼富有朝氣的生命,正當美好的花季,卻戴上了鮮血染紅的帽子。
“你現在還可以滾回去。”
翁川蝶盯着面前不足五步的春麗,乾涸滿是裂痕的脣冷冷的開口,目光裡一閃而過一道嗜血冷光。
春麗一直仔細着翁川蝶的表情,忽然看到這樣的目光,腳下竟然微微一頓,心底竟然有些害怕的感覺。總覺得……今天的翁川蝶,似乎變了。和資料上看的不一樣啊!蹙眉,也許她是嚇傻了,這個賤女人,三番五次的勾引東方哥,讓東方哥和李小喵姐鬧翻。
李小喵現在爲了她中槍昏過去了,她卻安得自在。
一定要在她離開前把她剷除!
所以,管她今日是喪心病狂的故作鎮定還是嚇傻嚇呆的不敢動彈,她都要把她烙上軍妓印,看看扔到乞丐堆裡頭去,讓那些乞丐人盡可夫!
等東方哥回來,木已成舟。就算她死了,只要小苗姐幸福!她就無怨無悔!
若不是小喵姐!就沒有她!
所以!她一定要成功!
“少廢話!翁川蝶,好好享受吧!”
她拿着紅鐵烙!招呼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