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臺思澄原本早就在手心裡捏好了一枚金花暗器,見狀正打算出其不意射卜飛的手,不料電光石火之際,又有一人自他們身旁的樹叢中躥出,合身撲上死命扳開了卜飛握着匕首的右手。
爲免傷及無辜,澹臺思澄只得倉促收招,與此同時,急紅了眼的卜飛狠命一甩手,失了方寸的匕首竟噗地捅進了那與他糾纏之人的腹部,那人吃痛地慘呼了一聲,但仍是咬牙死死抓住他的手不放。
澹臺思澄趁機身形一轉再度出手,金花準確無誤地射中了卜飛背後的穴道,卜飛身子一麻,砰然跌倒在地,澹臺思澄顧不得理會她,衝上前一把抱住了那隨後倒下的傷者。
“戰大娘?”看清對方面貌之時,她不禁驚訝地叫出聲來,原來這個奮不顧身救了雲岫之人正是前不久含恨離開公孫家的戰大娘。一筐疊得整整齊齊的衣物滾落在她的腳邊,顯然,她是去給人送洗淨的衣物時途經此地的。
澹臺思澄的聲音把呆立於一旁的雲岫驀然驚醒。按了按疼痛不已的額角,她凝起尚有些迷茫的目光循聲看去,只見戰大娘奄奄一息地倒在澹臺思澄懷裡,鮮血從她腹上的傷口中大片涌出,染得她和澹臺思澄兩人的衣衫都是一片殷紅。
“這是怎麼了……”她驚呼着奔到了兩人身邊。
“你還有臉問怎麼了?”澹臺思澄憤怒地打斷了她的話:“難道你沒看到戰大娘是爲了救你才被卜飛刺傷的嗎!”
“什麼?”雲岫身子一震,眼中迸出了一星驚愕的火花。再度把視線凝向渾身是血的戰大娘時,前不久在家中發生的一幕驀然浮現於腦海間,她的心頓時如被利劍刺中般抽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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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功一週之後,廖知春睜開眼睛,愜意地舒展了一下四肢。想起被自己點了穴的卜飛,她的脣邊不禁浮起了一絲蔑笑:“真是個好色又愚蠢的傢伙,我要是不把你制住,還不知給我惹什麼樣的麻煩呢!”
鑑於卜飛還有利用價值,她也不願得罪他過甚,於是起身走向門口,打算去放開他後再好好哄哄他,大門敞開的那一刻,她立時愕然地愣住了——門外一片空蕩蕩的,本該躺在那裡的卜飛早已無影無蹤了。
“這怎麼可能呢?”她氣急敗壞地四處張望,“那個蠢傢伙,怎麼可能解得開我點的穴道?”
她頗不甘心地四處搜尋了一圈,可還是沒有人,只得悻悻而歸。回到農舍附近的時候,她忽覺眼前一花,竟有個人影如鬼魅般從她房間裡飄了出來。
“什麼人?”她汗毛倒豎地追上去,匆匆一瞥間隱約覺得那個背影有些眼熟,但急切之下她哪有工夫細想,立刻凌空揮出一掌朝那人背後擊去。那人悶哼着踉蹌了一下,可還是疾行如飛地奔逃而去,一頭鑽入旁邊的林中消失不見,以她的輕功竟是追之不及。
懊惱地跺了跺腳,廖知春急忙回頭衝進了自己房裡。這裡是她和卜飛暗中聯絡的地方,並沒有什麼值錢的財物,能讓她擔心的只有一件東西——用來控制月靈的蠱蟲。
進了屋,她目標明確地直奔牆角,扒開了下數第三行、左數第四塊青磚,霎時間,一個空空如也的黑洞極具諷刺意味地映入了她的眼簾。“壞了!”她的耳邊不由得嗡地一響,心驚肉跳之際,剛纔那個熟悉的背影忽然清晰起來。
“二師妹?”她難以置信地擰起了眉頭,同門多年,她從來不知道祝清瀾竟有這樣好的輕功。一瞬的失神後,她懷着大禍臨頭的恐懼衝出門外,疾行如飛地往月神宮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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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月堡門口,浩原心情沉重地來回踱着步,不時地朝面前望不到盡頭的小路投去期盼而焦灼的目光。
今天上午,他把皇甫鬆給月靈診斷的結果告訴了父親,而獨孤明又將這一情況轉告了澹臺思澄。對於這種說法,澹臺思澄沒有說信,也沒有說不信,只是要求親自去調查雲岫的問題。
獨孤明想加派人手協助她,她拒絕了,甚至連自己的徒弟和手下都不帶,堅持單獨行動。如今的她變得敏感而多疑,似乎誰都無法取得她的信任,她的情緒失常讓獨孤明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卻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最遲到今晚三更,我一定會把結果告訴你們。”離開前,澹臺思澄冷冷地丟下了這樣一句話。
獨孤明父子都沒有問她爲何會這樣有把握,因爲他們和她一樣清楚,如果這事真的和雲岫有關,那麼起因只會有一個——妒忌。她的目標是月靈,並不是其他人,鬧出命案的消息一旦傳揚出去,她肯定會沉不住氣,只要從此刻起牢牢盯着她,答案很快就會有了。
想到雲岫被列爲懷疑對象,浩原心裡不由得很不是滋味。雖然他從來沒有喜歡過雲岫,但也不願意看到她捲入麻煩,更何況當中還隔着待他如師如父的公孫謹。
樊通已經查明,雲峰趁他趕去平遙村的時候攜帶一批珠寶逃離了景月族領地,這事他還沒想好該怎樣對正爲兒子失蹤着急的公孫謹夫婦開口,現在,連他們的女兒都有可能出事,如此一連串的打擊,毫無心理準備的老人家又怎麼經受得起呢?
心事重重地想了一陣之後,浩原擡頭看了看天色,心底頓時又添了一層焦慮,離開牢房前的一幕在他腦海中洶涌翻騰起來:
“你是說……我中了蠱毒,神志被別人控制了?”聽他猶猶豫豫地說出了一部分情況,月靈不禁愕然地瞪大了眼睛,聯想起那些似夢非夢的可怕情景,她頓時恍然大悟地尖叫起來,“我……我殺了人?樊通跟我說的那件命案就是我乾的?”
“月靈……”他不安地囁嚅着,不知該如何回答。
“我還對你動手了是不是?”看着他臉上、頸上的淤痕和胸前的血漬,她什麼都明白了,臉色霎時間慘白如紙,“我殺了那麼多人,還差點殺了你!我是殺人兇手……我是個魔鬼!”她發瘋似的撕扯起自己的頭髮來。
“別這樣!”他心痛地按住了她的雙手,“你不是魔鬼!給你下蠱,暗中控制你的那個人纔是魔鬼,你只是受害者而已!”
“可那些人都是我親手殺的,我親手殺的!”她歇斯底里地哭喊着,“你爲什麼不讓澹臺長老殺了我?我該死,我該死!”說着,她忽然回身一頭往牆上撞去。
“不要!”他急忙追上去一把抱住了她。
“爲什麼不讓我死?爲什麼?”她掙扎着用力推搡他,“我是受害者又怎麼樣?只要我還活着,就隨時有可能再去殺人,這樣活着我是生不如死你知道嗎?”
“不會的,我絕不會讓這種事情再發生!”他又氣又急地衝着她大吼,“我一定會找出下蠱之人,幫你解除蠱毒的!”
她被他吼得愣住了,繼而瑟瑟發抖地伏在他懷裡失聲痛哭起來:“我也不想死啊,我捨不得你!可是……萬一在解除蠱毒之前,那個人又作法指使我去殺人怎麼辦?”
“只要我們追查下蠱之人的風聲一傳出去,那人一時間應該不敢再輕舉妄動!”他努力尋找言辭安慰她,可事實上,他自己心裡也沒底。他說的只是按常理推斷的情況,萬一那人甘冒被抓之險繼續作法,那禍事還是有可能再發生的。體內的蠱毒一旦發作,她將會變得力大無窮,勢不可擋,到時,這幾根鐵鏈是否鎖得住她都成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