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關我的事,全是那姓廖的妖女唆使的,我根本就不知道她給我的是什麼毒啊!”
政務堂內,面對着獨孤明、澹臺思澄和其他長老們嚴厲的目光,卜飛嚇得三魂丟了七魄,還沒等人開口審問,便已竹筒倒豆子般的把廖知春如何指使他利用雲岫給月靈下蠱的事招了出來。已知女兒涉案的公孫謹臉色灰白地垂下頭去,又是憤怒又是傷心地在桌上狠捶了一拳。
“你們這麼做究竟有什麼目的?”看着磕頭不已連聲求饒的卜飛,獨孤明不疾不徐地開了口,“寧家的人,還有平遙村的村民,或者是……水月靈,和你們有仇嗎?”
“這……”卜飛頓時愣住了。
這叫他該怎麼回答?廖知春告訴他,這麼做可以挑起澹臺思澄和獨孤明父子的矛盾,打擊獨孤家在族人心目中的威信,是報復獨孤明父子的最好方法,而且,一旦月神教得勢,整個景月族遲早是她們師徒的,到時候,少不了他的好處,也沒有人敢再看不起他這個棄兒。
當時,他頭腦一熱就答應了,根本沒考慮後果,現在事情鬧大了,好處沒撈到,倒把自己給搭進去了,要是照實回答的話,不是更得把獨孤明給惹毛了,那樣的話,哪裡還會有他的活路呢?
見卜飛遲疑不答,只是不停地低頭擦汗,澹臺思澄不由得輕蔑而厭惡地輕哼了一聲。要不是戰大娘已經在皇甫鬆的搶救下脫離了生命危險,她真想當場劈了這既愚蠢又卑劣而且還怯懦不堪的傢伙。
“族長!”她轉向獨孤明一拱手道,“依思澄之見,這卜飛不過是一顆被人擺弄的小小棋子,再審他也審不出什麼結果來。既然他供出此事與月神教的廖知春有關,不如即刻傳喚廖知春前來問話吧。”
獨孤明沒有立刻答話,只是向眼前這個讓他愛得力不從心卻又欲罷不能的女子投去了五味雜陳的一瞥,可對方卻似有意似無意地扭頭避開了他的目光。他暗歎一聲,收拾起凌亂的心情道:“澹臺長老所言正合我意,不知諸位長老意下如何?”
所有的長老紛紛表示贊同,惟有公孫謹沉默不語。獨孤明看了看他,站起來朝他身邊走去:“公孫長老沒有表態,不知是否認爲此舉不妥呢?”
“啊?”公孫謹如夢初醒地驚跳起來,惶恐地連連搖頭道,“不不不,族長和諸位長老都認同了,我豈有反對之理?我只是……”黯然苦笑了一下,他滿面羞慚地道,“我連自己的女兒都教養不好,還有什麼資格在這裡論斷族內大事?請族長準我辭去長老之職……”
“公孫長老,瞧你說的什麼話?”獨孤明微責地瞪了他一眼,“入長老會這些年,你的優秀,我們都看得到,所有的族人也都看得到,如今怎可爲了孩子的一點過失就灰心喪氣了呢?”
說到這裡,他拍了拍公孫謹的肩膀,換上對老朋友說話的口氣道:“公孫老弟,我也和你一樣身爲人父,當然明白你心裡的感受。不過孩子們犯了錯,以後好好教他們就是了,又不是無可挽回,何必這麼悲觀呢?有需要老哥哥我幫忙的地方,儘管開口,可你也不能就這麼撂挑子,棄老哥哥我,還有這些跟你共事多年的兄弟姐妹於不顧吧?”
獨孤明的話讓公孫謹心頭一暖,感動得幾乎掉下淚來。定了定神,他振作起精神道:“好,族長,獨孤大哥,我聽你的,一定繼續好好幹。我同意傳訊廖知春。只不過……”他沉吟了一下道,“我有些擔心,月神教聖母駱無花向來囂張跋扈,若是強行帶人,恐怕會導致與月神教的衝突,在事實未明之前,你看是否能採取一些較爲緩和的方法……”
“和她們衝突是遲早的事,有什麼好擔心的?”澹臺思澄負氣地打斷了他的話,“我看這事幕後最大的黑手就是駱無花,一旦有了證據,就算她本人我也照樣抓來,還怕她什麼小嘍羅!”
“澹臺長老,你冷靜點!”獨孤明急忙回身安撫她的情緒,“公孫長老的顧慮有他的道理,再說他也沒說不抓廖知春,只是適當考慮一下行動的方式而已!”
正說話間,忽見年炅匆匆入內,向衆人團團一禮後稟道:“族長,諸位長老,月神教聖女廖知春求見,她說……是來投案自首的!”
“投案自首?”屋內衆人不禁齊聲驚呼,獨孤明更是滿腹疑雲地陷入了沉思。剛說要抓她,她自己就來了,態度這麼合作,完全不像這個囂張跋扈的月神教掌門大弟子平日裡的作風,叫人很難不懷疑其中有詐。
“既然她敢來,我們豈有不見之理?”澹臺思澄睨着獨孤明挑眉冷笑,“族長不會還沒開戰,就怕了這個小卒子吧?”
看着她尖利如刀的目光,獨孤明的心頓時痛苦地抽搐了一下。狠狠地咬了咬牙,他背轉身子以只有他們兩人聽得見的聲音低語道:“思澄,你能不能不要這樣句句帶刺?難道現在……我在你心目中已經這樣一無是處了嗎?”
澹臺思澄身子一僵,黑着臉沒有再說話。獨孤明無奈地嘆了口氣,回身對年炅揮了揮手道:“帶她進來吧。”
不消片刻,廖知春便跟在年炅身後走了進來,一副俯首帖耳的樣子,全沒了往日的囂張跋扈之氣。一見獨孤明,她立刻翻身跪倒,頓首泣道:“知春有罪,請族長責罰!”
“哦?”獨孤明回到首位坐下,迅速恢復了冷靜從容之態,“你倒是說說看,究竟所犯何罪?”
“我……我……”廖知春咬了咬脣,忽然指向身旁的卜飛厲聲道,“我這輩子,都毀在這個口蜜腹劍的混帳男人手上了。他處心積慮地引誘我犯了色戒,以此要挾我幫他報復族長和少主。他先是逼我安排人手幫他實施毀堤的陰謀,見毒計不成,又逼我給小師妹下蠱,我迫於他的淫威一次次地就範,可良心日日夜夜都在苦受煎熬呀!尤其是這次,死了那麼多無辜的人,又把我那可憐的小師妹給搭了進去,我真的是……再也沒辦法昧着良心逃避下去了。就算死,我也要把這個混蛋的罪行公諸天下,讓他受到應有的懲罰!”
“你這個賤人,竟敢反咬我一口!”卜飛一聽可急了,撲上去拽着廖知春的衣襟歇斯底里地大吼起來,“這些事明明都是你指使我乾的,我被你拖下了水還沒處訴冤去,你倒來這裡裝可憐!告訴你,兔子急了還咬人呢,別以爲我卜飛是好欺負的!”
“卜飛,你這個沒良心的!”廖知春毫不客氣地還以顏色,哭喊得像個一等一的怨婦,“事到如今,你還想把事情推在我一個人頭上,我當初真是瞎了眼,怎麼就會看上你這種卑鄙小人!”
看着他們兩人狗咬狗的醜態,衆人無不嗤之以鼻。鄙夷地暗啐了一口,獨孤明正想發話制止他們的爭執,可還沒來得及開口,忽聽廖知春大喊了聲“混蛋,我跟你拼了”,竟擡手一掌朝卜飛的頂門劈去。砰然巨響中,卜飛的天靈蓋被擊得粉碎,連哼都沒哼出一聲,就七竅流血地倒在地上斷了氣。
這事來得太過突然,在場衆人誰都沒有心理準備,霎時間個個驚得呆若木雞。澹臺思澄算得是第一個回過神來,立即衝上前去打算制服兇相畢露的廖知春,誰知,出人意料的事情再度發生,只見廖知春忽然捂着胸口發出了一聲淒厲的慘叫,隨即“哇”地噴出一口鮮血,倒在地上抽搐幾下便沒了動靜。
愕然愣怔了一瞬,澹臺思澄滿心懊惱地上前檢查廖知春的脈息,隨即澀然道:“臟腑碎裂,經脈盡斷,沒救了。”
“大師姐!”
這時,忽聽門口響起了一聲顫抖的驚呼,衆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個裝束與廖知春相似的女子臉色慘白地奔了進來,一頭撲倒在廖知春的屍體邊失聲痛哭起來。隨後而入的浩原默默走到她身旁,向她投去了惻然的一瞥。
“原兒,你來了!”獨孤明起身迎向兒子,隨即驀地眉頭一皺,“又出什麼事了?你的頭怎麼……”
“哦,沒什麼……剛纔來得急,不小心撞了下!”浩原窘笑着含糊應付了一句,隨後趕緊岔開話題,回身介紹道,“爹,這位是駱無花的二弟子,祝清瀾祝聖女!”
爲免父親和衆位長老因祝清瀾的身份對她產生不好的看法,他又補充說明了一下她的來意。獨孤明點了點頭,上前輕喚了一聲“祝聖女”。
拭去模糊視線的淚水,祝清瀾緩緩站起,滿臉的悲痛之色已被熊熊燃燒的怒火取代:“大師姐固然是自作自受,可聖母也實在是太狠毒了,如此胡作非爲,哪還配稱修行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