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晉元慨嘆:“如今天下修行大昌,浩蕩寰宇之間盡是玄元二道修者。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一百零八仙玄山。代代有天驕出世,尋那無上大道,師兄又何必看不起自己,人仙之位雖然不易證得,但誰又說不達人仙不可參與九玄論道?”
白衣弟子只是搖頭,自己的斤兩自己清楚,有志氣和有稚氣是有差別的,自己如此修爲,雖然被寄予厚望,但是與鎮嶽宮那幾位一比,則遜色太多。
他也知道戚晉元如此說只是謙遜之詞,可卻是正中他的心坎。修道尋真,誰不想得證道果超脫?修行本就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若是心中沒有進取之心,一步退則步步退,最終退無可退。
叮!
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在諸多錘擊聲中格外明顯。白衣弟子輕咦一聲,戚晉元眼簾微闔,道:“是一名劍奴,四日前被守谷燕師兄捉回,不過兩日便開了三道天脈,如今又過一夜,已是第四脈的修爲。”
白衣弟子詫異:“聽這錘音,乃是魂魄凝神境?”
“正是。”
戚晉元垂首,忽的開口道:“正好,我有一件事想要讓師兄替我詢問。”
“你且講。”
白衣弟子頷首,戚晉元道:“我欲在此月月末選一批劍奴入鎮嶽宮中,不知師兄可否代爲詢問一番,看門中長老有無其他重要事宜需要交代?”
白衣弟子點頭:“曉得了,我會與傳功長老說的。”
戚晉元打了個稽首,道謝一聲,白衣弟子也是回禮。
李闢塵將手中長劍淬火,洗劍池中冒出雲煙,一抹寒光閃過,又是一柄中品削鐵出世。
白衣弟子目光一動,腳步輕挪,行至李闢塵身邊,撫掌而贊:“好劍好劍。”
戚晉元走來,白衣弟子與他道:“此劍雖爲中品削鐵,但其韌度鋒利遠在上品削鐵之上,不愧是踏入了凝神境的人,此子不錯,不該埋沒於此。”
戚晉元點頭:“我也是如此之想,昨日我以他鑄造之劍與上品削鐵對斬,氣運分化兩道,那中品削鐵一個照面便將上品削鐵斬爲兩段,實在讓我驚詫。”
白衣弟子略有訝異,手指輕勾,那中品削鐵上飄出一道氣運,與一柄上品削鐵相斬,果不其然,那上品削鐵一個照面就被幹掉,白衣弟子眼神微亮,緩緩點頭,目光中有讚賞之意。
此時李闢塵已然從凝神境中退出,見到身前兩名仙家弟子矗立,連忙施禮。
見那白衣弟子手中的陰陽垂雲扇,李闢塵頓時感到那鐵扇上傳來陣陣浩大的波動,一股飄渺混沌的氣息散發出來,其中鎮壓百兵。
兵中有法,以法成兵,是爲法兵。
白衣弟子心中默默推算,眼中李闢塵頭頂一絲天機混淆,他略有驚異,自己修爲雖然不到人仙,但推演一個脫胎境的小子當是沒有任何困難。但此時卻是毫無所得,只知他與本宗有一絲淵源,因果糾纏,卻不知是從何而來。
李元心默默思索,既有淵源,不論何種情況,總不該在這劍囚谷內多居,至於因果何事,一入宗內,自有長老推算,到時天機自明。
他從袖中取出一冊書籍,在手中輕微划動,而後示意李闢塵拿去,言道:“你這小子已然踏入凝神境,看來月底入宮之人必然有你一席,這冊《太華青霄兩儀靈虛真解》你先拿去練着,屆時入宮,我自來接引你。”
李元心說完,對戚晉元打了個稽首,腳下騰起雲霧,手中陰陽垂雲扇由大變小,自動負在身後。
一道金絲綾羅垂落,捆縛腰間,再一看時,李元心早已消失不見,自出劍囚谷去了。
那金絲綾羅乃是規避濁氣之物,劍囚谷內死氣滔天,煞氣澎湃,殺氣逼人,三道濁氣匯聚,不成人仙者入內,立刻被殺劫纏上,脫身不得。故此來此弟子多帶規避濁氣之物,如金絲綾羅一般寶物多不勝數,這種寶貝稱爲法器,與【千鍛】、【無垢】法兵爲同級人仙至寶,但功能單一,只有規避無主濁氣之能,若是遇到魔門兇人,則無有大用。
戚晉元看見李闢塵躬身,暗道這小子被李元心親點爲接引對子,日後卻是不能讓他出了差錯,不過自己本來就是準備讓這小子月底入鎮嶽宮中,如此一來,有李元心接引,自己卻是不用多費心思,只需順其自然,便可讓他自入宮中。
他如此想着,命報信弟子迴轉,去朝其餘輪值弟子通知此事,臨了之時提點二句,便自入劍囚谷深處打坐去了。
他們這些監察弟子所習練功法與鎮嶽宮四脈皆不相同,獨成一派,修的正是這分濁斷殺,移花接木的超脫之法。
以自身爲業力之源,待到晉升之時,尋一物代劫,瞞天過海,藉助天機混亂的一瞬間脫胎成仙,待到天機正常,他們已無劫難之厄。
脫胎八脈,仙骨九重之後便是煉精化氣,待到功行圓滿,煉氣化神,頭頂修出一朵清氣人花,便是得道成仙,號曰人仙了。
手中的《太華青霄兩儀靈虛真解》僅僅只有十頁,李闢塵翻看一遍,那些文字頓時被他記在腦海之中,過目不忘。
天地初開,清氣升而濁氣降,故此陰陽初立,八方始定,天地風雷,山澤水火開闢,定下乾坤寰宇。
這本道冊之中主要講述青霄雷法運用,其二便是修心的觀想煉相之法,內視紫府,以紫府爲天,內視丹田,以丹田爲地,此爲兩儀。
紫府之中浮起一道青色,朦朦朧朧,飄渺無垠卻又浩蕩剛正,一股青冥浩然之意飄然而降,化出一尊神人遁入紫府之中,頂端玄門妙法清光顯現,化作大日照耀神海天地。
諸般正法源自青冥,諸般惡法不得近身。
鎮嶽宮乃是雲原洲九仙門之一,位居七十二福地,比之一百零八仙玄山高出不知幾個檔次,雲原洲之中,九仙門話語權最大,凌駕於世俗王權之上,但不會擅自干涉王權更迭。
雖名爲洲,但天下大洲何其之多,懸於寰宇之中,除去三十六洞天之外,七十二福地與一百零八仙玄山皆散佈寰宇諸洲,剩下的基本都是無名之派,上不得檯面,又或是退出歷史舞臺,沒落傳承亦或宗門已滅。
《太華青霄兩儀靈虛真解》之中夾雜一頁白紙,上有十個字符,李闢塵初一觸碰,那十個字符頓時化作靈光遁入眉心之中,原來是李元心覺得李闢塵身爲劍奴,前身又是凡人,不通玄元世界諸事,故此將部分知識化作十枚字符,夾在書冊之中,打入李闢塵眉心紫府。
李闢塵明悟諸世界之事,隨後想到那見識也不過是李元心一家之言,都是常識之物,做做科普還行,當做準則那就太過貽笑大方。
今日鑄劍已畢,恰巧穆尋雁也鑄兵完成,二人相互交談,便尋了個僻靜地方修煉。穆尋雁在成爲劍奴之前乃是凡間王朝貴族,家中自有功法,雖然不是什麼玄妙上法,但勝在能定神靜氣,若是轉修,也輕易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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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丘貉看見李闢塵從李元心手中接過那《太華青霄兩儀靈虛真解》,心頭略微不忿,再聽李元心與戚晉元交談,言語之間對於李闢塵所鑄兵刃頗多讚賞,尤其是中品削鐵斬上品削鐵一事,雖然戚晉元沒有明着告訴李元心那上品削鐵所鑄之人是誰,但徐丘貉自己心裡明白,又哪裡能咽得下這口氣。
今日爲了一雪前恥,他費了極大的功夫鍛打,可今日李闢塵再入凝神境,又一柄中品削鐵出世,鋒芒內斂更甚上柄,依舊是一個照面,自己的上品削鐵便被斬於馬下。
“混賬!”
徐丘貉惱火,今日李元心對李闢塵的態度他全都看在眼裡,若原本沒有李闢塵,那接受這本《太華青霄兩儀靈虛真解》的便是自己而不是他了。
徐丘貉如此想着,認定這本該是他的機緣如今被李闢塵所奪,心生怨憤,眉心紫府處一陣躁動,身軀中氣血翻涌,忽的手中被劃開一道口子,鮮血飈射,卻是因他怒氣橫生,觸動劍囚谷內殺氣,故此兵刃反噬兵主,傷了他一道。
鐵錘猛然揮出,那柄還未鑄好的兵刃被他從鑄劍臺上砸落,砰的一聲掉入洗劍池中,一陣白煙冒出,一柄劍胚靜靜躺在池底,劍身略有扭曲,不似好劍。
戚晉元微微睜開眸子,見到徐丘貉如此神態,眼中微不可查的閃過一絲失望。他手指輕碾,暗自推算殺劫因果,卻發現那劍胚之上因果原本應當轉移至第一柄削鐵,如今第二柄兵刃還未鑄好便被他打落池底,等若廢棄,但此時削鐵已經出谷,劍囚谷遮蔽天機,故此這道殺機轉移到徐丘貉身上。但由於這並非自然殺劫,而是人爲引動,故此不能被劍谷弟子所斬,否則因果業力加重,劍囚谷弟子更難超脫。
“怕是數日後,那池底之兵借百兵殺氣反噬其主,如此因果,我卻是沾不得。”
戚晉元微微搖頭,劍囚谷內最是兇險,其中一道緣由便是因果糾纏太深,但凡發生一些事情,谷內弟子皆要推算前因後果,否則若是貿然動手,三日之後怕是要橫死谷內。而且自己等人不成人仙,劍囚谷又是三濁匯聚之地,即使有洗劍池鎮壓,三日之後入夜,那三濁之氣便沒了顧忌,如果那時身死,怕是魂魄都無法進入幽冥海轉生,只能被殺氣同化,要麼化作煞魔,要麼成爲孤魂永葬濁漳河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