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闢塵兵裂玉地,將紅渠放下,輕抖大袖對龍王拱手:“龍王慧眼,莫非是認不得鬼魅魍魎也?!貧道有話要講。”
言稱龍王,不談陛下,李闢塵目光灼灼,這一言之威令在場人神皆定,然春華龍王大怒在起,頓時斥道:“惡道,誰聽你胡言亂語!左右龍公,給我拿下!”
他早已起身,那氣勢洶洶,而左右處各有龍公起來,一爲墨海龍公,二爲天元龍公,此二位皆是六十六妖將之中有名,此時地仙氣勢展露,那在場諸人,境界不至神仙者皆是身軀搖晃,氣息不穩起來。
二大龍公出面,春華龍王心中惡起,李闢塵雙目定定,那眸中全無懼意,此時只是立身在此,負手面對二大龍公。
此等氣概,便是二位龍公也不免有些心訝,那互相對視一眼,俱是冷哼一聲。
“小輩狂妄,見地仙當面,還不束手,難道妄圖抵抗不成?”
天元龍公上前,一步落下,整個留春正殿都在顫抖。
正是他氣勢提升至此,而就要動手之刻,卻見李闢塵目光並不看他,而是越過他去,不知道看着何人。
這一幕被他收入眼底,頓時心中大怒至極,
何等張狂之人,地仙當面,居然還敢無視,不過區區一個人仙,哪裡來的膽子?
他面顯兇光,那神情陡然一陰,然而就是此刻,從後方處,突然傳來一道浩蕩聲音。
“讓他講!”
這聲音略有蒼老,然卻並不是李闢塵所期望的那道聲音。
三聖主目光微垂,並未曾開言,那出聲之人出乎李闢塵預料,居然是蒼巖龍王!
“老哥哥,這.....”
“讓他講!”
春華王剛是面色一變,蒼巖龍王便沉下臉來,那長鬚抖動,一股積年威勢震盪而出,此時他恍若變了個人般,其威震撼,便是春華龍王亦是心驚,不由得暗道這老東西的道行又高了幾分。
正是此刻,那龍族諸處,柳屏兒起了身子,那面色煞白,喚過一個龍家侍女,開口道:“我身體不舒服,扶我回去。”
步伐輕邁,但還不曾走開幾步,忽然一道威嚴之聲落下。
“給我坐回去!誰讓你走了,一點規矩都沒有!”
蒼巖龍王的目光撇過去,當中滿滿皆是冰寒之意。
柳屏兒心中一驚,知道這老龍王肯定是看見了之前的異常,頓時心頭怒起,恨不得將李闢塵幾人扒皮拆骨,但現在也只能暗唾一聲,那面上陡是沉默下來,點點頭,只得重新坐回去。
春華王面色難看至極,而此時的蒼巖龍王脾氣上來,全然不管他了,只是緩緩起身,對諸多賓客道:“諸位得罪,此時出事,還請誰也莫要退場!給我老龍王一個面子。”
紫宸不言,蒼巖居然開口,李闢塵心中雖然有異,但好歹有位龍王開話,當下吐出口氣來,目光不動,當中滿是嚴肅:“多謝蒼巖陛下!”
蒼巖王沉面,他王袍無風自動,天橋之威震盪,連在場的地仙龍公也是心中驚駭不敢言。
“一鍋破粥,你好像知道什麼,不是要說嗎,說!”
聲音低沉,顯然是怒到極限,李闢塵不卑不亢,拱拱手,道:“說,肯定是要說的,但現在,請諸位隨我看一個東西!”
李闢塵擡起手掌,當中顯化混元之法,向着大殿之外一探,只是剎那,一股驚天動地的威勢便顯化出來,加上天威,居然是令得在場諸多神仙皆是心驚。
“這道人是哪裡人士,此等威勢堪比神仙了,如何能是人仙!”
“不曉得,但這陰陽道袍,明顯是雲原的服飾,只有雲原仙人才穿二色道袍,我等無垠之人,非青便白,少有二色,即是好認。”
“此子厲害.....等等,他抓了什麼來?”
“那不是新郎官......這是什麼東西!”
諸多賓客之中,那些神仙各自議論,看見李闢塵施展法掌,從殿外擒來一人,但待他們看的清楚,卻是俱都倒吸一口冷氣。
百貌人皮渾身焦糊,墜落在地,被李闢塵壓的死死,那混元氣息一轉,便化鐵索把他捆住。
“諸位看這是什麼?這是新郎官嗎?這是葉緣嗎?”
李闢塵揮動袖袍,露出鐵指一點,那兩指勾挖,直接把那人皮外相撕破,頓時一聲仿若來自幽冥的鬼叫撼動雲層,這人皮面目猙獰,雙目無珠,那腦袋上被李闢塵撕開外相,卻突然又被抓起。
李闢塵兩隻手拎着他,猛地按腦一撕!
“呼——”
那腦袋之中,露出的一片一片,皆是七色的明光,那當中釋放的,是令人迷醉的氣息,然而當在坐諸多神仙感那氣息時,卻是紛紛站起,猛地後退如避蛇蠍。
“七情,是七情!”
“這是七情的氣息!不對,七情無形無相,乃是心中情感慾念,爲何.....”
“這人皮到底是什麼東西!”
諸仙驚懼,李闢塵冷哼一聲,那手掌猛地一砸,把他外皮撕開,此時露出其骨,卻是一副殘破空殼,那人皮之下,藏着的是一副沒有神情的龍子,身軀殘破,肉身之內早已什麼也無,只剩下一片紅黑的霧氣沉沉浮浮。
“寶瀚龍侯!”
龍族座位之上,突然有人起身,那聲音之中夾雜着不可置信,瞪圓了眼睛,面色變得煞白無比,因爲他認出了,那正是自己曾經的同僚!
前些日子突然消失,尋覓不到,還以爲是有什麼事情歸去自己封海,卻沒有想到在這裡見到了這位同僚!
“這是傀儡嗎!人皮傀儡!”
他大聲嘶吼,那看向蒼巖王:“陛下,這,這......”
李闢塵把那百貌人皮重重丟在地上,目光移動,面色嚴肅冰冷,對春華王言道:“七情的皮,六慾的殼,五塵的心,這是什麼東西?龍王可否爲我解惑?”
“葉緣在何處?紅渠公主要嫁的,難道不是那位神靈,而是這尊妖魔嗎!”
李闢塵猛地一指那百貌人皮,而蒼巖龍王轉過面去,看向春華王:“老弟弟,此事作何解釋?”
他語氣低沉,當中有疑惑更有怒火,而春華王心中發惡,面上卻冷靜下來,作一副變幻莫測之狀,那長嘆一聲,做足姿態,言道:“看此模樣,該是有妖魔混雜進來,這魑魅魍魎,當真可惡!”
他猛地一揮手,那語氣變化,突然道:“這等邪物,如何還能存在世上,滅了!”
那大手突然壓下,在場諸人之中,羣聖內,陰桓等人頓時心如明鏡,大呼不好!
“這老龍王要毀屍滅跡!”
春華王那手掌伸出,然而就是一瞬間,那兩側處,突然出現兩道袖袍。
一道青,一道紅,再定眼看去,卻是紫宸的四聖主與五聖主!
“二位......!”
春華王陡然一驚,而四聖主轉頭,笑着道:“道人還有話講,陛下且慢動手,聽他再言。”
五聖主面無表情:“陛下心急,稍等無礙!”
二位聖主攔住龍王,李闢塵拱手一謝,那大袖再展,此時突然起掌,當中化出一卦,頓時大殿之內,風火同起!
無數的龍女被攝來,那俱都是之前的舞姬,李闢塵手掌化出一道火光,那火光分出百道火柱,瞬間貫穿這些龍女的頭顱。
皮相破開,如蓄氣的羊皮被撕裂,當中露出七情的光華與五塵的雲霧,那惡沉沉,陰狠狠,劇都是慾望與劫難的混合,這些龍女皮相落地,李闢塵再看春華龍王,言道:
“百張龍皮,俱是龍女,這當中,誰是誰的女嗣,誰又是誰的妻子?龍王,這些舞姬可是從您這裡出來的,俱都是春華的侍女吧?敢問,是誰,把她們做成這副模樣的?”
春華龍王的心中氣的半死,但面上仍舊要做出一副驚疑模樣,那直接反駁:“本王也是不知,你這道人,莫非是在質疑本王嗎!”
“我乃龍族之王,豈會做出這種殘殺龍族之事?!你小小一個人仙,懂得什麼東西!”
他猛地一揮大袍:“荒言謬語,胡說八道!蒼巖老哥,三位聖主,你們也看的清楚,這道人口中黑白不分,其心究竟是何模樣!”
李闢塵聽聞長笑:“我心自然是紅的,只是龍王的心,只怕是黑的呢!”
“你放肆!”
這下不僅僅是春華王了,那倆位地仙龍公頓時怒斥出來,而李闢塵依然不懼,只是大笑起,言道:“我曾聽人言過,這世上之仙魔,當中有份傳承,謂之吞天!”
“七情的皮,六慾的殼,五塵的心,這三者歸一,我想了很久,突然明白,這不就是紅塵嗎!”
李闢塵猛然看向蒼巖王:“陛下且聽,可願知道乾坤尺究竟在何處?”
蒼巖王聽得擡頭,那語氣嚴肅:“你知道乾坤尺在哪裡?”
李闢塵點頭,又道:“陛下可願信我否?”
蒼巖王不語,而李闢塵不待他言,直接大笑!
“既然陛下不言,便是默認了,那便恕貧道得罪了!”
話語剛落,那大手突出,正是驟然發難!
那一掌蓋出,當中化出風雨雷雲,一道天罡真氣打落,跨百丈之距,目標正是直指柳屏兒!
一掌之威如天蓋鎮下,快如光電,李闢塵三步崩雲而起!
危險,危險,危險!
有難,有難,有難!
柳屏兒頓是心驚,那邊上立有龍君護駕,然而正是此時,諸聖陡然俱是暴起!
李長生起身,施展金刀而落,殺一尊龍君,劈其六慾之殼!
越山青起身,天目一睜,道一束神光落,洞穿一尊龍君軀殼!
祝凝心起劍,那在場賓客身上所配劍兵俱都飛起,剎那擊殺一尊龍君!
穆尋雁提盞而打,水澆龍君之身,卻如刀劍裂軀,頓殺一位龍君!
黃天涼鐵指點出,武仙霸道,一指便將一尊六慾之殼敲的粉碎!
諸聖俱都施法暴起,而那些龍君龍侯落下,身軀被斬,當中顯化的,都是那種紅黑的霧氣!
這一切發生於電光火石之間,柳屏兒感李闢塵那一掌之威,頓時駭的魂飛魄散。
“你也是太上!!!”
那一聲驚吼,讓她難以自知,原本以爲已經殺了太上一化,卻沒有料到,玄都雖“死”,混元已至!
沒有應對混元的辦法,餚亂之術對於執掌天地八方的混元八卦來說半點作用也無,這就是李闢塵曾經思考的相性問題,正是相生必有相剋!
正如玄都大老爺曾經說過,後天的贗品,如何比得過先天的神聖!
一時之勝,並非一世之勝!
她見那一掌蓋下,逃開不得,正是此時,也真的再顧不得許多,突的怒吼一聲:“廢物,還不救我!”
這一言也不知是對誰呼喊,而正是這一刻,賓客之座上,陡然有人持兵而出!
那一杆玄青玉尺虛晃,展出地仙之威!
一道天威震鼓,狂風突然暴起!
大浪彌天,二十四氣震盪坤乾,便是地仙也退後半步,那人殺出,持玄青玉尺突然掃開羣聖,便是李闢塵也猛地退步而去!
斬金級地仙之兵!
“是乾坤尺!!!”
鐵尺伸出救下柳屏兒,正要回退,那人已逃至大殿正口,然而就在此刻,一道浩然氣息升起,看那羣聖之中,儒家仙人施法,顯化一根木尺來。
“乾坤尺!”
“量天尺!”
尺對尺,量天法尺截下乾坤尺,但氣兵虛幻,如何能抵抗真正神兵,且還不說那是完整的地仙兵刃,只能是阻撓一瞬便已敗下陣來。
那法尺破碎,儒家仙人被打的吐血而退,然而正要至大殿之前,一道氣勢已然封來!
龍王的氣息正在震盪,有地仙出手了!
浩蕩之威回震,把乾坤尺打的飛出去,正是蒼巖龍王伸手而抓,把那玉尺收回!
相周流被這股大力拉扯,身子踉蹌,猛地就摔倒在地,滾了三滾,再是起來!
柳屏兒氣的面色一變,那突然轉身,剛要罵口,卻見那救援之人已離,乾坤尺雖丟,但卻還有法子,正突然猛地撲向紅渠公主!
紅渠法力剛復,尚且虛弱,那黑影正是相周流,這數年之間借柳屏兒之功勞,吞噬不知多少皮相血肉,七情已斬,但仍舊是人仙,只不過此時,他手掌中突然顯化一根紅索,正是春華至寶縛龍索!
春華王可是站在他們這邊的!
那紅索繞身,把紅渠捆了個結實,這瞬間,相周流就欲逃遁,然而剛踏殿門,那殿外突然飛來一柄大槍,浩蕩神威瀰漫,玄黃重土沉浮,帶着焚天紫火,剎那洞穿相周流的身子,貫他十丈,把他死死釘在地上!
玄黃大槍!
李闢塵見到此槍落地,頓是一震,便看殿外走來一人,身上衣袍殘破,但雙目之中卻有紫火金光縈繞。
這般變故震住諸人,葉緣從殿外扒門進來,冷冷的盯着相周流。
“你想把我妻子帶去哪裡?”
話語落下,卻如雷震,驚醒衆人。
李闢塵看見他來,也不由得心中大喜,暗道:這廝沒死!來的還正是時候!
正是餓了有肉,渴了有水!
“大駙馬!”
“這個纔是正主!”
“五公主!”
“是蒼巖公主!”
“你這廝!”
賓客皆驚,龍族皆震,而蒼巖王的眼中幾乎噴出火來,看着柳屏兒,身上天威鼓盪,正是怒火中燒。
“好,好......”
那話語皆是咬牙切齒,看着柳屏兒的目光,當中滿是失望,又是悲傷,更是憤怒至極。
老龍王不明白,爲什麼會是這樣。
柳屏兒呼出口氣,那看四方處諸仙羣妖已經驚醒,又見相周流被釘在地上,嘆氣而言,那面色又突然是猙獰起來,低沉的斥責,罵的正是相周流。
“你當真是個廢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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