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傢伙,故意的!”
李闢塵反應過來,此時白衣少女已經跟着太陽離去,而云海大霧被破開,李闢塵直直的墜下去,那心中頓時升起怒意,暗道自己爲太上嫁夢之法傳人,難道在黃粱鄉中,還能被夢境所攝?
於是自身大法運轉起來,作爲黃粱中唯一的仙,李闢塵此時已經接近於無所不能,這一下是突然而爲,嫁夢之法一動,念頭一轉,李闢塵立刻便穩住了身影。
那股拉扯的力量沒有結束,李闢塵撥開雲頭向着下方看去,見到一個躺在田野中熟睡的人。
“睡覺的永遠也醒不過來.....”
李闢塵突然愣了愣,想到黑衣少女的話,此時這個人呈大字形睡在田野之中,那眉心上發出陣陣令人恐懼的氣息。
這似乎與嫁夢之法是天敵一般,李闢塵忽然想起了一個交代,那就是嫁夢之法在夢中似乎也並非無敵,有夢魘和夜驚這兩種道是剋制嫁夢之術本身,即施嫁夢之法的人不能被夢魘魘住,更不能遭受夜驚之難。
“這個人在夢中做夢?難怪醒不過來,但我不能去觸碰他,原來如此,這股巨大的力量是把我拉下雲頭的來源,但那個白衣少女,她又知道什麼,爲什麼會突然變成鳥飛過去,而且眼中還滿是嘲諷?”
李闢塵心中想着,此時準備離去,而就是在這時候,那睡着的人忽然發出囈語,陡然一聲慘叫,把李闢塵都嚇了一跳,而下一瞬間,他的眉心中突然蹦出一隻兇獸,高有三十丈,那龐大無比,利齒獠牙,面如森羅惡鬼。
兇獸出現在人間,此時仰天咆哮,李闢塵的面色微微變得凝重,而下一瞬間,卻又是瞪大眼睛哭笑不得。
因爲那兇獸突然向着田野的某處“崩騰”而去,過了一會,它取來了一個古怪的東西,那是一個無比巨大的犁,隨後就在李闢塵略有無語的神情中,把那犁戴在了自己的腦袋上,趴在田野中哼哧哼哧的耕起地來。
李闢塵此時大腦一片呆滯,除去那些不可名狀的髒話之外再也想不到什麼能夠描述此時的場景了。
一個看上去五大三粗如混世魔王般的太古兇獸居然在犁地?!
那個睡夢人仍舊躺在田野中,而那頭兇獸在勤勤懇懇的勞作,這種變故讓李闢塵措手不及,再沉默半響之後,李闢塵決定離開這裡。
果然是黃粱鄉,一切都是荒誕而無稽,不可用正常的邏輯來解釋,不能用常理來推斷任何事。
李闢塵向着遠方行去,而後從天上落下,看到了所謂的人間。
行人雖然稀少,但是在郊外的土路上仍舊有許多齊齊怪怪的傢伙,夜遊人說的不錯,這裡確實是一羣瘋子的聚集地,他們在夢中行進,永遠也醒不過來。
李闢塵用陰陽瞳看了一圈這幫傢伙,樹下的兩個人蹲着,在看螞蟻行進,那動也不動就和死了一樣,在水邊撈魚的人一直在撈,扒得滿身都是黑色的泥巴,而有高歌的士子正在誦唱什麼,然而他永遠唸誦的都是一篇文章。
所有人都在重複做着一件事,渾然不覺自己的詭異,而更讓李闢塵驚奇的是,這裡的人也或多或少並不全都是“純粹人”的樣子。
就如同石中人,他是蒼白的,就如同夜遊人,她的身上長着黑色的翅膀。
李闢塵若有所思,這些奇異的狀態正反應了人在夢中的思想,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人們總是會在夢中遇到許多稀奇古怪且超乎常理的事情,但在夢中,這一切似乎都是理所當然,所有人都忘記了“邏輯”二字。
就好像人在夢中,遇到猛獸的追擊,下一刻跳躍到醫院的天台,卻全然不知道,爲什麼猛獸會出現在天台,這簡直就是胡說八道,如果是在現實中有人這樣說,那必然被人嘲笑,但是在夢中,所有人都認爲這是真實的。
這些人會重複自己的事情,但並不代表他們是傻子。
譬如李闢塵現在做的,心念一轉,變化出一銅盆的水,對着那士子就潑了過去。
“你有毛病啊!”
那士子被水淋了一身,頓時氣急敗壞,李闢塵看着他,那銅盆中又積蓄了水,於是又對着他的臉就潑了過去。
嘩啦!
士子又被水潑了一身,這一次他愣了一下,而後上下打量李闢塵,搖搖頭:“臭瘋子,有毛病!”
三個字說完,他離開了原本站立的位置,走到另外一個樹下,開始繼續他之前的誦讀行動。
他並沒有被水潑醒。
李闢塵皺了皺眉頭,人間之中全部都是這種“人”,這裡沒有仙魔神鬼,所有的人對於自己的行動都有着自己的理解,並且不會去在乎他人的想法。
腦海中回憶着黃粱一夢的故事,在那當中,故事的主人公叫做盧生,與那爛柯的弟子名諱一模一樣,而另外一個道士叫做呂翁,他給了盧生一個枕頭,如此纔開啓了黃粱一夢。
這個故事最後的寓意是遏制慾望,把人內心中的一切惡念都摒棄,讓人認識到,一切不過鏡花水月,黃粱一夢,皆是虛幻一場空嘆罷了。
黃粱鄉是人心中慾望的具象化,李闢塵似乎有所明悟,或許正是如此,那之前的睡夢人的眉心纔會跑出兇獸,而那個傢伙估計是個懶漢,他不願意勞作,又懼怕被人欺辱,所以希望有一頭聽自己話,能打強壯可怕,而且又能犁地的神獸出現幫自己耕地,但是因爲夢魘的緣故,他在夢中行夢而不得醒來,故此神獸化作兇獸,但即使如此,兇獸的行爲還是和他夢中所念想的一模一樣。
夜遊的少女懼怕白天,是不是也在說,白日的時候太過勞累,所以只有夜幕降臨,夜深人靜,她才能夠肆意的揮灑自己的個性?而結合神話來言,夜遊之女與天帝之女是一體兩面,本就是一個化身,那麼如此來說,夜遊人懼怕日遊人,是內心的肆意在懼怕外表的冷漠。
夜遊人就是日遊人。
李闢塵敲打着腦袋,此時心念轉動,手中便出現了一個柺杖,那坐下升起雲煙,化出一頭青色的小馬。
要想辦法從這裡出去,剛剛拿那個士子做了試驗,但並沒有發現任何的成果。
“是不是讓人從這裡醒來,我就能從這裡出去?這裡如果是爛柯棋局之內,那是不是說,這些行爲瘋癲的夢中人,曾經全部都是被關押的魔頭?”
李闢塵心中思量,閃過很多念頭,此時已經坐上青色的小馬,向着遠方的城池行去。
山河秀麗,但當中有許多的人做夢不醒。
“人在夢中,因爲過大的恐懼而清醒,我於夢中清醒,故此反而醒不過來?嘖,難道是嫁夢之法的桎梏,本來是我的福氣,此時卻成了阻礙的東西?”
李闢塵摸着下巴,忽然心中升起一道念頭。
既然人會因爲美夢而不醒來,那麼讓人感受到死亡的恐懼,人就會從夢中被嚇醒。
這是讓自己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