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間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每個人都感受到了,感受到了海嘯般的壓制力,在江城體內有一隻沉睡的怪物緩緩睜開了眼睛。
“咚。”
“咚。”
沒人知道那是什麼怪物,可大家都聽到了戰鼓般的心跳聲,一下接着一下,速度越來越快。
擡起頭,江城的一雙墨眸早已潰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雙赤紅色的血眸,那雙血眸中藏着最刻骨的仇恨與最極致的憤怒,一股不輸於老會長的強大威壓覆蓋了整片戰場。
頭頂極高處瀰漫起一大片血色的火燒雲,伴隨着江城一步步朝前踏去,火燒雲也隨之前進,與老會長頭頂瀰漫的黑色迷霧絞殺在一起。
反手拔出插在地上的斷刀,原本明鏡般的刀身忽然出現了無數條裂隙,隨即轟然破碎,下一秒,一柄漆黑如墨,造型極盡暴力與猙獰的刀刃緩慢從刀柄中生長出來。
刀身上升騰起黑色的火焰,江城越走越快,最後甚至奔跑起來,他明明只有一個人,氣勢卻好似裹挾着千軍萬馬,在13號震驚的目光中一刀劈碎了胖子身前的怪物。
直到殘肢與污血四散飛濺開,其餘怪物纔回過神,狂暴嘶吼着朝江城圍殺而來。
可它們之間的遊戲在那扇門被打開的一剎那就結束了,望着拖刀在血雨中屠殺的背影,無不知道這場戰鬥的最終結局,但他清楚,無論輸贏,他的兄弟都回不來了。
此刻戰場最中心的那個人不再是江城了,他打開了那扇門,無清楚那扇門的味道,那是讓曾經的他垂涎的一扇門。
也是因爲那扇門,他才找上了江城,可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內,他都有機會奪取那扇門,只不過都被他一次次刻意忽略掉了,畢竟拿走那扇門的代價江城承受不起,他也承受不起。
12只強悍的怪物此刻完全不是對手,想要殺掉林婉兒的那一隻怪物目睹同伴慘死後轉身張開中間帶有膜的雙翼就準備逃走,可被江城趕上一刀砍掉左翼,怪物嘶吼着跌落到地上,一隻腳踩在怪物肩膀,巨大的力量直接將裡面的骨頭碾碎,一刀刺進背後,緩緩旋轉刀柄,鋒利的刀刃攪爛了胸膛,接着刀鋒橫着一挑,將怪物撕成兩半。
胖子愣愣的望着眼前的一切,握刀的那個人讓他感覺陌生,醫生的氣質全變了,沾滿血的碎髮低垂,可這也遮擋不住那雙嗜血的眼睛,這是一隻披着醫生皮的惡鬼。
大滴大滴的眼淚從胖子眼眶涌出,斷了一條腿都不曾讓他喊疼,可醫生的這副樣子讓他難以接受,他明白,醫生一定是付出了極大的代價才換取來這股力量。
醫生身上的那扇門被打開了,真正的醫生走進了那扇門,而裡面的那隻惡鬼被放出來了。
胖子張了張嘴,他想說些什麼,可最終什麼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
幾分鐘,甚至更短,12只強悍的怪物就被斬殺大半,在領略了江城的恐怖後這些僅存有限智商的怪物終於懂得了對手的可怕,它們四散而逃,像是受到了驚嚇的孩子,刺耳的尖叫聲震破耳膜。
可這些全然無用,江城一個個追上它們,用最殘忍的手段將它們一一屠殺,即便是一隻背生6翅,已經起飛朝着雲層逃去的怪物也不例外,渾身浴血的江城踩着另一隻死去怪物的頭顱高高躍起,手中造型古怪的黑刀刀鋒破碎,兀自延伸出十幾丈,一刀將怪物砍成兩段。
漫天的血雨潑灑在地上,而江城站在血雨中緩慢的擡起頭,他還剩下最後一個對手,也是最該死的那一個。
11只怪物被屠宰般虐殺,老會長只是冷漠的觀望,沒有任何阻攔的意思,準確說,直到現在,它都不曾出手。
最後一隻怪物似乎明白了什麼,立刻拖動龐大的身軀朝着老會長的方向跑,它繞過老會長,看樣子是想躲在對方身後,可就在二者交錯的一瞬間,老會長手中突然多出了一柄造型別致的骨刀,而身軀龐大的怪物在又跑出了十幾步後轟然倒地。
骨刀上還沾着粘稠的血,而怪物屍體附近也有大量的血流出,浸透了地面。
血眸與乳白色的眼珠對視,真正的戰鬥現在才拉開帷幕。
幾乎是瞬間,二者同時衝向對方,江城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聲,手中那柄黑刀上生騰起黑色的火焰,老會長手持骨刀,五官鑽出大量黑霧,黑霧中不斷涌現出一張張痛苦的臉,每張臉都扭曲着,張大嘴絕望的嘶吼着,隨着一陣驚天動地的巨響,雙方終於撞在了一起。
那柄臨時從怪物體內生生拔出的骨刀居然擋住了江城手中的黑刀,二者碰撞後產生的餘威讓附近的空間都不再穩固。
黑刀割裂了一張張人臉,砍在了老會長肩膀,強大的力量甚至連黑霧都撕開一半,而剩下的人臉瘋了一般撕咬着江城的身體,骨刀刺穿了江城的手臂,扎進肩膀,而江城未攥刀的那隻手臂猛地擡起,狠狠砸向老會長的頭。
兩者之間的戰鬥完全沒有該有的體面,從一開始就回歸了最原始的手段,江城甚至將手插進了老會長肩膀上的巨大傷口。
黑刀上生騰起的火焰灼燒着黑霧與老會長的皮膚,可這火焰詭異的很,黑霧被強行驅散,而被灼燒過的身體上突然覆蓋上了一層寒霜。
黑霧中的人臉瘋狂撕咬着江城的身體,可偏偏沒有留下任何一道傷口,它們從江城身體中不斷撕扯出一些黑氣。
空間的穩定性被擾亂,二者身側出現了很多難以理解的東西,有些像是怪物身體的一部分,有些乾脆就是難以理解的複雜線條。
老會長猛地張大嘴巴,嘴角撕裂,噴吐着黑霧的口腔以一種無法理解的方式張開,一口朝着江城的頭咬下,這一口要是咬實了不說頭被咬碎,至少也會被扯掉半張臉,而江城的應對也很粗暴,直接將刀柄橫過來,塞進老會長嘴裡。
短暫的分離後二者再次撞在一起,沒有任何格擋閃避的動作,一柄黑刀,一把骨刀,在碰撞的瞬間雙雙破碎,骨刀的鋒刃刺入了江城腹部,而江城一隻手抱緊老會長,另一隻反手抓住黑刀的一截刀刃,從背後猛地刺向老會長心口。
以旁人的視角來看,二人緊緊的擁抱在一起,如同多年未見的老友,可粘稠的污血和濃郁的黑霧又揭示了這場戰鬥的血腥與殘酷。
一雙血眸徐徐潰散,江城踉蹌着後退,最終跌倒在地,那柄插在腹部的骨刀遠不止鋒利那麼簡單,上面還有蝕骨的劇毒,他的這副身體終究是弱了一些,手中的斷刀也掉在地上。
“還是不行嗎”江城僅剩下最後一點神志,他沒有要死去的感覺,只是覺得身體特別沉,特別沉,像是正在一點點沉入深淵。
老會長一步步朝他走來,和他相比,老會長也絕沒有好到哪裡去,可最終依舊是贏了。
可就在老會長走到距離江城幾步遠的位置後忽然倒了下來,倒下的同時上半身裂成兩半,從肩膀,一直到腹部,被一柄插在體內的短劍豎着切開了。
當然是江城做的,他拼着被老會長刺穿腹部,從後抓住塵然留在體內的那柄短劍,狠狠朝下一拉。
見到老會長倒下,觀戰的文昭猛地激動的歡呼起來,“父親!父親你看到了嗎?贏了,我們贏了!”
可一行人中歡呼的只有文昭一人,凝視着戰場的妄言侯忍不住搖了搖頭,一切都在按照報紙上的預言上演,舊王死去,新王登基,下一個輪迴.開始了。
江城的世界已經快要被黑暗填滿,他像是獨自一人被沉入了深海,四周全都是黑暗,安靜的黑暗,頭頂僅剩的光亮正在消失。
這不是幻覺,因爲此刻江城的眼睛也正在被一股漆黑填滿。
他累了,要休息了,這一次他累的不想再醒過來。
大口的喘着粗氣,屬於江城的意識正在一點點被抹去,四肢百骸都有黑氣流動,這股黑氣潛伏在皮膚下,正在一點點修復完善着這具軀體,無數可怕又密集的血色脈絡爬上了他的臉,一時間原本清秀的面容猙獰如惡鬼。
甦醒的那個傢伙剛纔不過是小試牛刀,在適應這具新的軀體,現在,纔要真正的佔據這具軀殼了。
就在江城的意識就要潰散的前一刻,一雙大手將他扶起,隨後摟緊懷裡,“醫生!醫生你醒一醒!”
突如其來的暖意讓江城的瞳孔有了反應,沒人教會他這麼做,完全是下意識的本能,胖子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一隻手扶起醫生的頭,另一隻手輕輕摁在醫生腹部,那也是醫生傷的最重的地方。
下一秒,伴隨着胖子再度睜開眼睛,整個人的氣質忽然變了,變得從未有過的堅定,青色的氣息沿着胖子手臂流淌,最終注入了腹部的傷口,恐怖的傷疤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斷掉的肋骨一根根歸位,更重要的是,這股青色的氣息居然驅散了江城眼中的黑暗與迷惘。
可這不是沒有代價的,胖子的身體正在一點點變得虛幻,隨着江城的瞳孔緩緩對焦,他看到的是一張逐漸虛幻,但仍在對他笑的,熟悉的臉,“醫生,你醒了。”胖子淚流滿面的笑着,“你真厲害,我們贏了,真的贏了!醫生,你可以好好歇歇了。”
用了很久,江城才明白眼前究竟在發生什麼,他迫切的想要胖子停下來,可如今的他像是被禁錮住了,什麼都做不到,他張開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醫生,你記得帶大家回家”胖子抿緊了嘴脣,強忍着不讓眼淚流下來。
遠處的妄言侯輕輕嘆了口氣,拉着文昭的手轉身就打算離開,結局已經註定,他早已經告訴了王富貴結局,也給過他改變的機會,如今的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選擇。
“走吧。”
妄言侯轉過身,拿過報紙卷軸就打算離開,可下一秒,忽然有人尖叫起來,妄言侯猛地回過頭,眼前的一幕讓他瞳孔猛地一縮。
只見一柄斷刀從背後刺入王富貴胸口,直接貫穿了心臟,一道黑色人影站在王富貴身後,狠狠一擰刀柄,將心臟攪碎。
僅剩一臂的無伸手在王富貴屍體上一抓居然將一道青色的人影扯出,隨後強行吞噬,接着半跪在屍體前,學着胖子的樣子,將手覆蓋在江城腹部,下一秒,一道遠比胖子強大數十倍的青色氣息瀰漫而出,青色氣息驅散了江城身上的黑氣不算,還在朝着四周擴散,胖子背後的刀口飛速癒合,噴濺出的鮮血居然以一種無法理解的方式迴流,如同時光回溯,青色氣息還在繼續擴散,水老爺,大河娘娘,林婉兒,老將軍嚴燦,甚至是死掉的6號身上的傷口也在飛速癒合.
久久的震驚後妄言侯一把奪過報紙卷軸,手指顫抖着展開,只見原本預言中記載着結局的那一部分文字正在崩潰,溶解的文字化爲一道道粗糙的線條,而線條正在重新組合。
再次看向那個背對着他的黑影,妄言侯眼中滿是震撼,他沒想到這扇代表着善意與治癒的門居然能被一隻詭異掌握,片刻後他忽然熱淚盈眶起來,“預言被打破了,他們.他們真的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