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木之城的城堡,是一座點綴奢華更多於軍事意義的建築深處,如果其他領地爲了軍事作用建立的城堡,打破了浪漫男女對西歐城堡的愛慕之情,那麼水木之城靠山建造的城堡,也許能讓浪漫少女感到一些安慰。
夜色籠罩下的城堡,建築風格沒有壓抑肅穆的氣氛,在城堡外、城牆內的城市中,夜晚並沒有爲人們帶來熟睡與靜謐,相反,夜間的生活纔剛剛開始。
爲了逗索倫開心,伊諾拉抱着她坐在瞭望塔頂部曬月光,伊諾拉發覺到,索倫似乎十分喜歡天上的圓月。
“伊諾拉!”
聽到熟悉的聲音呼喚自己,於是伊諾拉站了起來,她走到瞭望塔邊沿看向了站在地面的喬裡。喬裡揚了揚下巴,說道:“走吧,吃晚飯的時間到了。”
由一名侍女引領進了後殿,喬裡與伊諾拉二人走進來各自望向了兩邊。隱晦的低垂着眼瞼,喬裡看的是窗外濃重的夜色……就在不久前,喬裡得到了有一個很不妙的消息,他在判斷是否立刻拋下眼前的事,即刻回到惡魔城。
該如何是好呢……
半個小時前,喬裡將惡魔源典召喚過來,他在惡魔源典的章節中看到一些不得了的內容。惡魔源典不僅是吸血鬼之王的百科全書,而且它還有一個匪夷所思的能力,那就是預見未來。通過流動在冥冥之中的命運線、世界線,只要有足夠的促發要素,惡魔源典的書頁就能浮現出“未來”的插畫。具體能夠預測的未來將會發生在什麼時候,以及預測的未來之畫是否準確,惡魔源典只給了喬裡一句話。
“我無法預見結果,我只能預見出必然會發生的過程!”
目前喬裡乃是德古拉轉世的宿命,他的這條命運線一直由惡魔源典守護着,惡魔源典既然可以預見未來。它自然也能通過自己的方法,令喬裡的命運線暗藏在真相之下,其他人預言與占卜之術,則無法探索到喬裡的未來,至於喬裡的未來究竟是如何,唯獨惡魔源典能夠預見。
惡魔源典雖然可以用過插畫,來告訴喬裡他的一部分未來,但有些牽涉到宿命的畫面,若是讓喬裡提前認知到了,那麼隱藏命運線的意義也就白費力氣。千萬不要小看能夠窺探命運長河的傢伙們。
大約在二十分鐘之前,喬裡就在望着惡魔源典的一副插畫,默默渡過了沉默的時間。
插畫中在那幅戰火與硝煙的戰場上,喬裡看到了一個具有尖細長耳的少年,他精緻秀氣的臉側對着一頭龐然大物,由水墨勾勒出的淚花,流淌在插畫中精靈少年的臉上。
圖畫上的精靈少年,他那栩栩如生的悲憤與歇斯底里,徹底的震撼了喬裡。
“這到底是什麼玩意兒……”
喬裡看到的插畫。精靈少年面對的龐然大物,盡數由虛幻的水墨渲染方式組成,由於惡獸的體型太過於龐大了,惡獸只有一顆頭顱出現在插畫上。它通紅妖異的巨眼,無比猙獰的盯着精靈少年。
“這東西是……”
……
伊諾拉正抱着索倫,與喬裡並肩而坐。今晚水木領主的餐廳顯得很冷清,鋪着乾爽桌布的圓桌前。只有領主夫婦與喬裡、伊諾拉四個人在座。
“我們開動吧,請不要客氣,就當這是一頓家常的晚餐。哈哈。”爽朗而笑的歐倫.鮑威爾,他熱情的招呼了一下兩位客人,接着便是高舉起了酒杯,輕抿了一口杯中的撲倒酒,歐倫領主頓時露出了輕鬆的神色:“令人回味無窮的佳釀,總是能排解鬱結與憂愁,平日有空閒的時候,我就會去拜訪西城的釀酒師,學習他們的技藝,也好自得其樂。”
領主大人吩咐客人不要拘謹,伊諾拉當然不會和他客氣,旁若無人的叉過來一塊牛排,遞到了索倫嘴邊。
“女士,您給這麼小的孩子喂肉食……不太好吧?”洛黛亞夫人帶有擔憂的目光,落在了索倫身上。
擡頭看了一眼領主夫人,伊諾拉只是回給了洛黛亞短暫的無聲注視,轉而繼續低頭用心的給索倫喂牛排。這種無聲的態度要是放到別人身上,估計就不是藐視領主的罪責了,輕的都要打入地牢,不過關於伊諾拉不善交流的傳言很多人都知道,所以歐倫領主很明白她是無心的,也就沒有在意。
事實上,此刻歐倫領主完全沒有在意伊諾拉的一舉一動,包括剛纔他招呼兩人的時候,歐倫.鮑威爾的注意力,始終放在了喬裡身上。從喬裡剛進來的時候,歐倫就用一種隱晦的方式,暗中觀察喬裡。
而現在歐倫看到的是,喬裡坐在圓桌前,雖是細嚼慢嚥的享用牛排、葡萄酒,但歐倫領主敏銳的捕捉到了一些異常。
喬裡用餐時的動作,太不自然了。
他的焦距甚至沒有放在牛排上。
“莫泊桑先生,您來嚐嚐這道菜。”歐倫領主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他將手邊的一盤素菜端了起來,他指着盤中烤得暗紅焦脆的蘋果:“您會喜歡的,它熱情如火。”
喬裡擡頭看了領主一眼,然後拿起了自己手邊的烤蘋果,他是直接用手抓的,接着喬裡就放在嘴邊咬了一口。
怪異的油膩味登時從烤蘋果流入了喬裡的嘴中,同時還有一股特殊的液體流上了他的舌頭。喬裡咀嚼的嘴部忽而停止了嚼動,整個人頓在了那裡。
坐在對面的歐倫.鮑威爾,他叉子插住的烤蘋果即將到了嘴邊,但歐倫領主在看到喬裡的反應之時,瞬間朝他看了過去,歐倫.鮑威爾的雙眼漸漸浮現出了莫名的色彩。
歐倫.鮑威爾,命令御用廚師,在喬裡的烤蘋果中注入了光輝聖水。
光輝聖水,可治癒人類外在的傷痛,安撫人類恐懼或是狂怒的心,也當做施法材料,作用於多種貝爾蒙特家族的驅魔法術。
然而光輝聖水用於惡魔。它將會如烈火一般點燃惡魔的血液,形成一股白色的火焰腐蝕惡魔的軀體。
這是歐倫.鮑威爾給喬裡準備的第一道晚餐。不要責怪這位多疑的統治者,身爲一代領主級別的掌權者,沒有過人的武力,歐倫的疑心與智慧要足夠的強才能彌補武力方面的劣勢。
惡魔混入人類勢力的臥底、間諜,不是一個兩個了。
當初伊諾拉搶回一枚終極咒印之後,八成以上的聖徒都龜縮回了聖城卡美洛,全人類隱隱出現了風聲鶴唳的緊繃氣氛,恍若有什麼導火索已然點燃,劇變隨時有可能突發。
在這個安寧爲虛假表象的環境中。歐倫的戒備心可想而知,除了自己的妻子他信不過任何人。眼前這位名叫喬裡的男人,光去聽名字就像是個假名,而且他的來歷不明,卻又和伊諾拉如此親近……伊諾拉是人類中最重要的人物,哪怕歐倫過去不怎麼與伊諾拉來往,在這風雨欲來的緊張時期,他也容不得伊諾拉身邊有來歷不明的人。
萬一伊諾拉有個好歹,那人類豈不是……
只要此刻喬裡吃下去光輝聖水。表露出任何痛苦之色,歐倫會即刻爲他準備第二道菜!
精工而爲的廚師,還做了一道特殊的菜餚,廚師在這道菜的盤子邊緣花了很多心血做出雕刻。依照領主的要求,廚師將一枚銀白色的小巧十字架,立在了這盤奶油甜品上。
銀質金屬,黑暗生物最爲厭惡的一種材質。祝福了聖力的銀質十字架。對黑暗生物來說好比燒紅的烙鐵,也許鋒利的刀劍無法傷害到一些惡魔,但這種十字架能一下子將惡魔捅死。
加持了驅魔聖力的十字架。它就插在鬆軟的甜點,作爲蛋糕的裝飾品,是歐倫領主給喬裡準備的第二道菜。
這一切的準備,不是歐倫領主有意用無理的態度去刁難喬裡。抱着僥倖無視喬裡接近伊諾拉,要是這個叫喬裡的男人,在哪一天伊諾拉毫無準備的時候,一刀捅入了伊諾拉的心臟……歐倫輸不起,人類勢力也輸不起,他別無選擇。
不要怪歐倫.鮑威爾生性多疑,他沒有強大的武力,多疑與智慧纔是他保護自己的武器。自從以這戰力平平之身做上領主的寶座,歐倫的未來也就註定了,身旁伴有勾心鬥角的貴族,許多年下來,歐倫的猜忌被那些貴族磨練到了巔峰的地步。
任何不確定的因素,他都會去試探。
任何有危險的威脅,他都會緊盯不放。
這幾乎已經是歐倫一種強迫症的表現。
溫和微笑的歐倫領主,咬下了一口焦脆的烤蘋果,他輕柔的對喬裡笑道:“莫泊桑先生,您不喜歡燒烤式的水果麼?呵呵,我們北方的天氣微涼,吃點烤水果還是很有好處的。”
只要喬裡的身體燃燒起白色火焰,歐倫立刻就撕碎懷中的羊皮紙,釋放出準備好的守護型咒印,而且伊諾拉這位傳奇英雄就在旁邊,歐倫領主根本不用重兵應對最不好的結果。
在領主的笑聲過後,渾身凝固的喬裡忽然舔了舔嘴脣,繼續嚼起了嘴中的烤蘋果,漸漸皺起的雙眉顯露出了厭惡的神色,似乎十分不喜歡蘋果烤熟了的味道。
這樣果斷而又正常的表現,看得歐倫.鮑威爾略微一怔。
“咕咚……”
揚起脖子,喬裡神色如常的嚥下了嚼碎的果肉,他嘖嘖的說道:“我還是第一次吃烤熟了的水果呢,這味道……真夠奇怪的。”
像是急於驅散嘴巴里烤蘋果的怪味,喬裡隨手拿過了旁邊的蛋糕盤子,手指摘下奶油上面的十字架,十分期待的在奶油上咬了一口。
盯着喬裡右手的銀色十字架,眼角餘光又看了看被喬裡咬了一口的烤蘋果,歐倫溫聲笑道:“莫泊桑先生,您享用的甜點是索菲大師精心製作的,出手自她的甜品,都是以美味、精緻聞名的。”
“唔……不錯啊!唔……奶油有點檸檬的味道,加了薄荷,嗯……”喬裡舔着嘴角的奶油,目光移向了右手的十字架,這是他從蛋糕上摘下來的,喬裡好奇的問道:“……這是什麼?”
歐倫領主微笑道:“這是……”
“喬裡,我們走!”
只聽“嘭”的一聲巨響,伊諾拉抱起索倫豁然站了起來,她座下的木椅彈出了好幾米遠,居然不堪無形的重壓崩裂出了數道裂紋。伊諾拉突然變得不太對勁,讓在座的領主夫婦都有些措手不及。
“好啊,反正我也不喜歡烤蘋果,油炸葡萄這些玩意兒,我們等會兒去外面再吃一頓……”坐在木椅上的喬裡,他好似沒有察覺到近在咫尺的巨響,喬裡淡定的吃完了蛋糕,拍了拍手,起身與伊諾拉一起朝外面走去:“……去外面吃完飯順便還能逛逛,等會兒我請客,你可別和我爭啊。”
伊諾拉一言不發,暗藏在冷漠中的憤怒不加掩飾表露了出來。
在情商方面伊諾拉很差勁,但論起隱藏在表面下的敵意、殺氣、針對,伊諾拉的戰鬥本能感知力分外敏銳。
她沒有證據可以指明歐倫對喬裡的所作所爲,但就算伊諾拉在情感方面再遲鈍,她的眼睛也沒瞎。雖然不知道剛纔的烤蘋果裡面加了什麼,但是看到喬裡吃進嘴中那怪異的舉動,還有蛋糕上插的十字架,伊諾拉用行動表達出了自己的憤怒,完全不給面子的拂袖而去。
喬裡,他是伊諾拉帶過來的,領主這麼沒完沒了的猜忌他,真當伊諾拉不存在?
“親愛的,我覺得,你還是太多疑了,如果喬裡先生的來歷有問題,伊諾拉女士怎會看不出來呢。”洛黛亞夫人嘆息了一聲。
歐倫領主苦澀的扶着前額,閉上眼睛揉起了脹痛的額頭,他苦笑道:“洛黛亞,你不會明白的……”
拂袖而去的伊諾拉,背影已是消失在了夜色的陰影下,喬裡悠閒的上上下下拋着十字架,也是一同離席。
望着手中帶有驅魔聖力的十字架,喬裡捏住十字架的銀質金屬,隨手將這枚十字架放在了身側的飲水臺,不再看它一拉牛牛步追上了伊諾拉。
“喂,你不會真生氣了吧。”喬裡一個閃身擋在了伊諾拉身前,滿是無奈笑容的望着她:“好歹人家是主人,招待我們這麼久了。”
看喬裡無所謂的笑容,他越是表現出對領主無所謂、寬容、諒解的態度,伊諾拉鬱結的火氣就越是壓不住,她想的只有一件事,喬裡憑什麼要受歐倫.鮑威爾的氣!
默然了片刻,伊諾拉一伸手,她將索倫塞到喬裡懷中,二話不說扭頭回寢殿就要去收拾行李:“我不想再住城堡了,我們去外面住!”
喬裡無言以對:“呃……好吧。”
望着伊諾拉漸漸遠去的身影,喬裡臉上那無所謂的神色,他的大度與寬容迅速冷卻了下去。
擡頭看了一眼歐倫領主所在的主殿方向,喬裡在心中冷笑道:“用那些垃圾來試探我,以爲我是你們想象中的那種低級生物麼?”
擁有混血夜魔血脈的索倫,瑟瑟發抖的縮在喬裡懷中,與喬裡獨處時,索倫就會從他身上感受到那猶如面對深淵惡魔一般的恐懼。
曾經喬裡是用自己的鮮血復活了索倫,他的鮮血與索倫產生了微弱的心靈聯繫,這會讓索倫透過喬裡外在的僞裝,模糊的感知到喬裡的一縷恐怖氣息。
在索林幼小的心靈中,喬裡,就是一個披着人皮的大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