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的聲音回憶 三三章 兄弟
葉敬輝那個電話打得十分艱難,從醫院停車場開始撥大哥的號碼,一直到半小時後到達時代廣場,打了十幾次,都是無人接聽的狀態。 超速首發
難道在開會?
葉敬輝翹了翹嘴角,鍥而不捨地繼續按撥號鍵。
——第十五次。
“喂,什麼事?”
電話終於被接起,耳邊響起的低沉聲音十分平淡,像是談生意一樣公事公辦的冷漠態度,甚至能想象到接電話的人面無表情的樣子。
葉敬輝嘴角笑容更深,“親兄弟這麼見外做什麼?沒事就不能給你電話?”
“快說吧,我沒時間聽你貧嘴。”那邊壓低了聲音。
葉敬輝挑了下眉,懶洋洋地說:“你知道吧,前段時間我去澳大利亞旅行了,上週末剛回來的。”
“然後?”
“那邊風景真好,而且房價便宜,我想,不如咱們在那邊買套房子,等將來頭髮花白了,一起去養老吧?”
“繼續。”
葉敬輝識相的斂住笑容,摸摸鼻子,“好吧,說正事,你現在有時間沒,我過來給你東西。出去旅行一趟,帶了點紀念品。”
“沒有。”
“我已經在時代廣場了,你從窗戶往下看,紅色那輛跑車就是。跟你家總助說把後面會議推了,就這樣,十分鐘後我上來找你,準備好咖啡迎接我。拜。”
葉敬輝一口氣說完,沒等人同意就把電話掛斷。
搖下車窗,擡起頭來,龍華大廈頂樓的落地窗在陽光下閃着刺眼的白光。這座高樓冷硬的線條,跟大哥的脾氣真是如出一轍。
葉敬輝微微眯起了眼,關上車窗,把車開到了地下停車場。
一進龍華大廈,就有個美女笑着迎了過來。
“葉二少,這邊請。”
葉敬輝衝她點了點頭,到了側邊專用的電梯。
兩人一起進了電梯,葉敬輝靠牆打量着她,美女身材很好,長髮挽在腦後,顯出幾分幹練的氣質,似乎哪裡見過。
“你是……我哥的助理,潘小姐?”
美女點頭說:“對,我是潘琳。”
“呵呵,辛苦你了,跟着他那種冰山真不容易啊,都被磨練成女強人了。”
潘琳笑了笑說:“葉總對屬下很好,能在他身邊工作其實很幸運。”
“是嗎……”葉敬輝摸了摸鼻子。
叮的一聲,電梯在十樓停了下來。
“二少,葉總在最頂樓的辦公室等你。”潘琳走出了電梯,回頭一笑,“我還有事,不打擾了。 超速首發”
葉敬輝笑眯眯道:“嗯,美女再見。”
葉敬輝很少來大哥工作的地方,這是他第一次來龍華大廈的頂樓。出了電梯,沿着走廊到達他的辦公室,推開門,突然被眼前的景象怔得說不出話來。
這裡的格局非常簡單。
機械,冰冷,甚至沒有任何的人情味。
沙發和辦公桌都是純黑的顏色,地板卻是純白的大方格,佔據了整個牆面的落地窗一塵不染,屋內的銀製金屬架泛着淡淡的冷光,牆壁上沒有任何裝飾,屋內甚至連綠色的植物都沒有。這裡的空調太冷,一進門就像走進冰窖一般,讓人脊背升起一股寒意。
葉敬希正站在窗前,靜靜的看着外面出神,目光不知飄到了哪裡。或許在看天空,或許在看樓下的車輛人羣,又或者,只是在看自己印在窗上的影子。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全身都帶着冰冷的氣息。
照進屋內的陽光柔和的灑在他身上,卻依舊感覺不到絲毫的暖意。
葉敬輝走到沙發旁坐下,從側面打量着他。
成熟男人的魅力一覽無遺,完美的身材被剪裁合適的西裝完全襯托了出來,深邃的眼睛像是冬日裡最冷的湖面,結了一層厚厚的冰。
被他那樣的眼睛注視着,大部分人都會呼吸困難吧。
這些年,追他的女人排隊都可以排一條街了,龍華集團內部更不用說,很多單身女白領心中,他是最理想的結婚對象。成熟、穩重、事業有成的英俊男人;手段狠絕,在商場上叱吒風雲的男人;偶爾會流露出痛苦的神色,獨自站在樓頂看風景的男人。
他的身上有種致命的吸引力,像是經過了時間的洗禮和沉澱,舉手投足間,都帶着令人着迷的味道。不同於大學時代青澀的小帥哥,他的氣勢,完全是個成功的王者,令人折服。
葉敬輝用手撐着下巴,仔細打量着大哥。好久不見,他似乎變得更加冷淡了。很多年都沒見他笑過,他的身邊也從來沒有桃色緋聞,生活的重心幾乎完全放在商場,心狠手辣,比當年的父親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的變化,應該是多年前回國讀書又重返紐約之後。葉敬輝還記得,他連夜趕飛機,到家後因爲疲勞過度直接躺進了醫院。出院以後同意跟桑瑜結婚,然後就變得越來越冷漠,話也越來越少。到如今,整個人就像一座移動的冰山。
或許是察覺到那道意味深長的目光,他側頭看了葉敬輝一眼,淡淡的道:“來了?”
“嗯。”
“咖啡在桌上。”
“看到了。”葉敬輝走過去,從透明的玻璃茶几上拿起咖啡,懶洋洋地坐在沙發上,喝了一口,抿了抿脣,笑着說,“難得啊,你還記得我的口味。”
葉敬希沒有答話,轉身款步走了過來,在辦公桌後的沙發上坐下,看了他一眼,說:“這次回來,準備待多久?”
葉敬輝把咖啡放在桌上,笑了笑,“這次回來就不走了,我打算安定下來,好好經營我的酒吧。 超速首發經常出去旅遊也沒什麼意思。”
葉敬希點了點頭:“這樣也好。”
“嗯。”
沉默了一下,葉敬希淡淡地道:“你找我不止是爲了送禮物吧?不用拐彎抹角,有話直說。”
葉敬輝臉上的神色也難得的嚴肅了下來,緩緩開口道:“聽說你前段時間收了華氏旗下百分之十的股份?”
“對。”
“有野心是好事,只想勸你一句,不要走父親當年的路。”
“放心,我自有分寸。”
“那個江子東……跟你什麼關係?”葉敬輝笑得意味深長,“暗中幫他得不到什麼好處,這可不像你做事的風格。大學校友?不會這麼簡單吧。”
葉敬希臉色微微一沉,冷冷的道:“你知道的倒不少。”
“呵,雖然我已經退出這個圈子,可圈裡的事情,還沒有什麼能瞞得過我。”
“既然已經退了,這些事還是少管。”
葉敬輝聳聳肩,“行,你有分寸就好,我只是好奇罷了。江子東那人長得倒是不錯,最近還經常來我的夜店呢,跟我家阿齊倒挺熟的。”葉敬輝微微笑了笑,把手裡的袋子放到桌上,“吶,給你的禮物。”
葉敬希把袋子打開,拿出來一看,居然是一件羊毛衫,眉頭不禁緊緊皺了起來,“現在是夏天,你送我羊毛衫做什麼?”
葉敬輝笑道:“哎,你這個人真不懂風情,夏天過了不就冬天了嗎?到時候穿着我送的羊毛衫,你能從心底感受到溫暖。這件衣服上,可有我們的手足之情呢。怎麼說我倆都是雙胞胎,在老媽肚子裡一起待了十個月……”
“好了。”葉敬希沉下臉打斷了他,“衣服我收下,沒事你可以走了。我待會還有個會要開。”說着就從抽屜裡取出一疊文件,順手拿起桌上的鋼筆,在上面簽字。
“OK,不打擾你了。”葉敬輝站起來擺了擺手,轉身往外走,手機卻突然響起,來電顯示是“小葉子”。
葉敬輝笑着接了起來,“喂,敬文啊,什麼事?……程悅?”
桌後的人手指猛地收緊,因爲太過用力,鋼筆在紙上劃下了一行刺眼的曲線。
他緩緩擡起頭來,銳利的目光直直射向葉敬輝。
“電話給我。”聲音冷到極點,目光也像是淬了冰的劍一般,讓人脊背發涼。
葉敬輝嚇了一跳,他從來沒見過哥哥這麼恐怖的眼神,不由得乖乖把手機遞了過去。
葉敬希拿起手機,說:“敬文,怎麼回事?”
那邊似乎沒想到大哥也在旁邊,驚訝了片刻,才解釋道:“是這樣,二哥今天不小心撞了一個男的,叫程悅,頭皮擦傷流了血,帶來我這看病。因爲撞傷之後那人有過昏迷,我懷疑有顱內出血的可能,就讓他去拍片子給我看。現在我快下班了,他還沒把結果拿回來,我打電話問問是怎麼回事。”
葉敬希擡起頭看向二弟,冷冷的目光從頭到腳把他掃了一遍。
葉敬輝被他盯得全身發毛,摸摸鼻子說:“沒那麼嚴重吧,只是頭皮擦傷,哪有那麼容易內出血,敬文當醫生也太謹慎了。”
葉敬希白了他一眼,對電話那頭道:“醫院不是有內部聯網嗎?病人拍攝的影像資料,你可以調出來看吧?”
“嗯,可以。”
“你現在馬上把程悅的資料調出來,有了結果再告訴我。”微微一頓,“我不掛電話。”
“……好的,稍等。”
葉敬希沉着臉看向二弟,“說,怎麼撞到的?”
葉敬輝笑得很無辜,“這次真不是我錯,他在想心事,走路神遊一樣,紅燈都沒看見。再說我也及時剎車了。他摔倒的時候頭皮被擦破,流了點血而已。”
“是嗎。”葉敬希雙手環抱胸前,冷冷地道,“醫藥費賠了?”
“那是自然,呵,那男人看着挺單純,我還附送了一張酒吧的會員卡呢,他也算撿到便宜,我那會員卡價值上千……”
“你把夜店的會員卡給他做什麼?!”葉敬希打斷了他,聲音隱隱含着怒氣。
葉敬輝聳聳肩:“看他那麼單純的樣子,讓他來酒吧開開眼界,豐富一下人生經歷嘛。”
葉敬希沒再說話,只是看着二弟沉默着。
片刻後,電話裡再次響起葉敬文的聲音:“喂,大哥。”
“說。”
“影像科的診斷結果出來了,程先生只是頭皮擦傷,沒有其他異常。我幫他包紮過,傷口很小,過兩天應該就沒事了。”
葉敬希的表情這才緩和了下來,輕輕鬆了口氣,“那就好。”
“嗯,我要下班,先掛了。”
“好。”
葉敬輝笑道:“這下放心了吧?我都說了,只是頭皮破了而已。”
葉敬希把手機扔到桌上,銳利的目光直射向站在桌前的二弟,冷冷道:“你還敢無照駕駛?”
葉敬輝挑了挑眉,“我上週已經拿到駕照了。”
“給我看看。”
“……”葉敬輝從口袋裡拿出駕照,遞給一臉陰沉的大哥。
葉敬希翻開駕照看了看,然後,拉開抽屜,扔了進去,順便上鎖。
“你暫時不用開車了。”葉敬希道。
葉敬輝驚訝道:“不至於吧?那個姓程的不是沒事嗎,你沒收我的駕照做什麼?”
葉敬希微微彎了彎脣角,冷笑:“爲了你好。”
葉敬輝垮下臉來裝可憐:“駕照還我,我好不容易纔考到,開跑車還沒開過癮。”
葉敬希無視他裝可憐的眼神,站起身道:“我派人送你回去。還有,你最好祈禱那位程先生沒事,否則,你就等着進警察局吧。”
“喂……”
“你走吧,我還有事要忙。”說完,便轉身往會議室的方向走去。
葉敬輝看着那被上鎖的抽屜,重重的哼了一聲,沉着臉下樓。
葉敬希並沒有去會議室,而是去了隔壁的休息室。
他只是覺得很累。
這幾天因爲生意上的事,忙得焦頭爛額,又因爲新聞發佈會上遇到江子東,提到了程悅的名字。
記憶便如同打開了一個缺口,潮水一般在腦海裡涌現出來。
從沒想到,關於程悅的點滴,原來都記得那麼深刻。
多年前跟桑瑜離婚之後,就脫離葉家回到國內,把生活的重心全部放在商場,創建完全屬於自己的王國。每天都在忙,甚至忙到無暇去顧及其他,更沒想過開始一段新的感情。
那些溫柔,全在多年前的那場戀愛中耗光了。
而程悅的放棄,卻像給他打了一個響亮的耳光,把他徹底的打醒了,也讓他明白,什麼愛情,什麼承諾,根本就是靠不住的虛無存在。
這些年變得越來越冷漠,只因他不再相信感情。那些主動追求他的人,虛僞的笑臉,只讓他覺得噁心。
葉敬希以爲,自己早就心如死灰了。
可是,在聽到那個人的名字的時候,居然……還是會在意呢。
葉敬希自嘲地笑了笑,靠在沙發上,輕輕閉上眼,慢慢的用食指揉着有些痠痛的額角。
Crazy酒吧的會員卡……
該死!二弟真是不知分寸,把那種地方的會員卡給程悅,萬一程悅好奇之下去那裡,遇到那些玩世不恭的傢伙……
越想越是擔心,葉敬希臉色陰沉地從沙發上站起來,撥了內線給潘琳:“潘琳,跟他們說,今晚的飯局我不去了。”
“可是葉總……”
“就說我病了。”
“呃,好吧。我明白怎麼應付。”
“嗯,告訴司機今晚不用接我,我自己開車出去,有點私事。”
“好的。”
葉敬希掛了電話,隨手拿起鑰匙下樓。
從停車場開出車子,在下班高峰期擁擠的路上停留了許久,艱難的繞過時代廣場。然後輕打方向盤,直接往Crazy酒吧開過去。
後視鏡中印出他面無表情的臉,雕刻版剛毅的輪廓更顯得淡漠無情。只是握住方向盤的手指微微的收緊了,透露出主人一絲擔心的情緒。
——程悅,你最好別去Crazy。那裡,可不是什麼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