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的天使女傭
從書房後窗這個角度,剛好能遠眺到後園那棵老槐樹,樹冠雖大,路燈雖暗,可他銳利的雙眸還是能清晰地辨析出那一抹白色的影子。
她張着雙手,像風箏似地張貼在樹杆上,長髮垂落,了無生氣。
“她受了傷,又捱餓……”杜子騰謹慎地囁嚅。
“你可以退休了,子騰。”穆擎宇慢慢轉過身,銳利的黑眸淡掃過杜子騰的臉。
杜子騰心裡一緊,忙搖着手,“別!算我沒說,你別生氣。”
說罷,他擡手一摸額頭,竟有冷汗在冒。
搞不明白,這一次回G城,大少爺竟然像換了一個人似的,以前他冷酷霸道,寡言少語,最起碼對自己還是寵信有加,板起俊臉的時候非常少見。
可今天這個安雨柔一進穆家大院,氣氛驟然變得壓抑沉悶,空氣也帶上了血腥味,硝煙味,讓人莫名地恐慌,忐忑不安。
“出去吧。”穆擎宇坐到了書桌前,抽出一支菸點燃。
“大少爺……”杜子騰遲疑地看着他,這時候不是要自己侍候他漱洗的嗎?
“你睡吧,不用你服侍了。”穆擎宇揮手,讓他趕快退下去。
杜子騰只好走出書房,走到二樓轉角,忽見一抹嬌小的黑影悄悄閃出了大門,他一怔,連忙躡手躡足地跟了上去。
下了長廊,黑影閃過一處假山,她回過頭慌亂地朝後面望了望。
這一望,她差點掉了懷裡抱着的東西。
“你做什麼?”杜子騰一把攥住珍珍的手臂。
珍珍臉色發白,戰戰兢兢,抖動着嘴脣說:“杜總管,我想……想給安雨柔送點……”
“送點吃的?”杜子騰從她懷裡一把奪過一包東西。
“叭!”瓶子摔裂聲,在靜寂的黑夜裡異常清脆。
“死丫頭,你給她送藥?”杜子騰聞到了一股酒精味,訝然又氣惱地瞪着珍珍。
珍珍皺着臉,幾欲要哭,“她……她受傷了。”
“你要死啊,麗麗小姐命令過的,你敢違抗?”
“你不說,我不說……沒人知道。”
“死丫頭……快走,有人過來。”杜子騰耳靈地聽到有沉穩有力的腳步聲朝後園過來,急忙拉起珍珍躲到了假山後面。
腳步聲越來越近,當他走到假山旁時,腳步頓住了,躲在後面的杜子騰手心直冒汗,而那個緊貼着他肩頭的小丫頭更是瑟縮抖動得像一隻待宰的小黑兔。
呼吸,心跳……比夜風還來得急促,猛烈。
幸好,沒幾秒鐘,腳步聲又響起來,杜子騰剛探出頭,只聽“倏”的一聲,一塊玻璃從他耳邊劃過。
“啊!”他嚇得全身一顫,一屁股坐在地上,雙眼呆滯地看着星空。
“杜總管……”珍珍緊攥着他胳膊,啜泣起來。
“快摸摸我的耳朵。”杜子騰的聲音在發抖,他感覺右臉側有一股熱流滑下,爾後又冰冰涼涼的了。
珍珍伸出顫動的手,輕輕地摸了摸他的兩隻耳朵,抽泣道:“你耳朵還在……但溼了。”
她張開手,卻在下一秒睜大了眼睛,驚恐得兩眼一黑,昏了過去……
好餓,肚子一直“咕嚕嚕”地在叫,生理機能在安雨柔一覺睡醒後又慢慢地恢復常態,痛感逐漸反應到了腦神經中。
她想動動手,可動不了。
她想挪挪腳,可挪不了。
擡起頭,看到墜下樹梢的月亮,她才恍悟過來,自己被嚴實地綁在了樹上。
之前的一幕幕又在腦海裡回籠,安雨柔既痛苦又憤怒地用手指摳着樹皮,血染紅了指尖,在暗色中發出賅人的光芒。
張了張嘴,她想嘶喊,可嗓子一時乾渴得難受,皮膚,喉頭都有針刺的感覺。
晚上被範麗麗重重地摔落到地上,膝蓋磕破,血腥味招來了小蟲,啃噬得又痛又癢。
她開始拚命掙扎,卻無法擺脫繩子的禁錮。
夜風侵襲,蟲子叮咬,安雨柔第一次感受什麼叫“生不如死”,她咬着牙,感覺自己全身的氣力與精髓慢慢從身體裡抽離。
她無力地靠在樹杆上,眼神渙散,眼角又慢慢地滑落下了淚水。
“哥哥,楠哥哥……”微弱的聲音幾不可聞,帶着吞嚥聲。
然而,已站在她身側的男人卻耳尖地聽到了,他眸色倏地陰沉,脣角揚起一抹冷硬的弧度。
猝然伸手,兩指掐住了安雨柔瘦小的腮幫。
“小狐狸!”
安雨柔一個激顫,腦子立馬清醒,藉着淡淡的月光,她看到了那張冷霸卻俊美無比的臉。
“混……蛋!”
氣憤,悲傷,痛恨……一古腦兒地涌上心頭,憤恨仿偌能讓人充足馬力,安雨柔又努力掙扎,卻無法憾動繩子分毫。
“舒服嗎?”
穆擎宇邪魅的薄脣微彎,眯着俊眸,看她盈盈發亮的眼睛……整張臉,也只有這雙眼睛,現在是最靚麗的,就算憤恨,怒火灼燒,它也像閃亮的星辰。
安雨柔的臉頰被掐出了深深的凹印,嘴巴合不攏,吐出的聲音是沙啞乾躁的,“惡魔,你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這四個字像一記重錘敲打在了穆擎宇的胸口。
曾經……
“啪!”一箇中年男人一記巴掌重重地甩在他的臉上,俊朗的臉佈滿了肅殺,威嚴地指着他,“兔崽子,你不得好死!給我滾!”
他沒有“滾”,他捂着臉憤恨地盯着那個高大英俊的男人。
他的話深深地刺傷了他,他的眼睛溼潤了,卻緊緊地咬住牙沒有掉下一滴淚。
他後來是被人拖出去的,帶着滿身的傷痕,帶着難以忍受的身體灼燒與漲痛……
“啪!”
思及到此,穆擎宇突然揚手,朝着眼前這張已紅腫的臉甩了過去,聲音劃破了天際。
暗色下,他看到了安雨柔的嘴角慢慢地滲出了一股血液,血腥味在瀰漫,喚醒了沉睡的蚊蟲。
一巴掌似乎把安雨柔打傻了,她呆呆地看着穆擎宇,眼睛裡的淚水無法自控地噴涌而出。
穆擎宇的手還停在半空中,表情震愕,他似乎不敢相信這一巴掌是自己甩的,他從沒有打過女人巴掌,這是第一次!
“噗!”
突然,一口血水毫無預警地噴到了他臉上,夜風一吹,涼涼的,腥甜的氣味直撲他的鼻翼。
微僵的俊顏倏然一動,穆擎宇凝起眸,停在空中的手慢慢地捏起了拳頭,卻止不住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