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七現在應付周時,越來越得心應手了。好像剛剛跑去樓下買牛奶的不是她,真有那麼個護士進來送的。
她頭髮擦的半乾,樣子懶懶散散的,瞪了一眼周時:“看我做什麼,喝啊。”
那眼神清澈見底,像是山澗之水,澆在心頭,一片透亮。
周時就那樣看着她,心裡甜的跟山水泉似的。衛真之前問他,爲什麼會喜歡上姜七。那個時候他沒有回答,其實腦海裡閃過很多答案,每一種都不那麼真切。
高傲着的,謙卑着的姜七。
冷漠着的,溫暖着的姜七。
他能想出很多關於姜七的詞彙,忽然發現,每一面,他都愛着。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無藥可救。
……
牀很大,姜七平躺在一邊,雙手置於腹部。
關了燈,房間裡有些微的光亮。只拉了一層紗窗,外面路燈的光透進來,朦朦朧朧的,像是一層霧氣。
姜七閉着眼睛,過了好一會兒都沒睡着,聲音輕輕的響起來:“周時,你那個時候還有理智嗎?”
周時根本沒睡,很快就反應過來姜七問的是什麼。前幾天他被妖氣侵入,喪失理智的侵犯姜七。
他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說道:“有。”
上一次發情已經是很久之前了,那一次也傷害到了姜七。同心咒加上妖氣,像催情的藥,迫使他做出一些瘋狂的事情。那個時候他還沒有愛上姜七,尚且能夠控制。
而這一次,他身陷囫圇,身體跟心都想往姜七無限靠攏。
有一句話是這樣的,這世界上有三樣東西藏不住,貧窮、咳嗽還有愛情。
不是無法控制,是他不想控制。
姜七聽到周時的話,垂在身側的手緩緩握緊,又慢慢鬆開。她以爲周時會說當時完全喪失了理智,這個答案出乎她的意料,竟然讓她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她睜開眼睛,望着天花板好一會兒,才說道:“你跟我道歉,我就原諒你。”
周時側頭看她,悄然靠過去,挨着她的身體。
他抓住姜七的手,跟她慢慢食指相扣。他抓得很緊,姜七沒有掙脫開。
指骨跟指骨牢牢的貼在一起,甚至有點緊密的疼痛。
兩個人胳膊緊緊貼着,肌膚與肌膚之間的溫度,互相傳遞着。
姜七能感覺到,心臟跳動的速度不同於往常,她咬了一下嘴脣,讓自己清醒一點。
外面透進來的光更亮了一點,房間裡的兩個人,美好的像一幅畫。
靜謐的房間裡,響起一個沙啞的聲音。
“姜七,我愛你。”我永遠不會跟你說對不起,因爲我真的愛你。
姜七像是觸電一樣,猛地甩開周時的手,刷的一下子坐起來。她不知道爲什麼,想起周贏給她的留信,寫着我愛你三個字。
隔了幾百年的情誼,透過時空穿越過來。像是一幅無形的枷鎖,無時無刻不在告誡她,曾經經歷過一場荒誕絕望的愛情。
她捂着臉,讓情緒沉澱下去。
她告誡自己,周時不是周贏。
“你身上的妖氣怎麼來的?”姜七跳下牀去,倒了一杯冰水,問了個問題。
躁動的空氣一瞬間散去,讓她輕鬆很多。
周時躺在牀邊,瞧着站在地板上喝水的姜七,抓起個枕頭砸在她腳邊,然後一聲不吭的閉上眼睛,睡着了一樣。
姜七低頭看了看腳邊的枕頭,一陣無語,這是幹嘛?耍脾氣?
她喝了一杯水,平復了一下心情才上牀睡覺。周時的呼吸聲慢慢平穩,大概是睡着了。
姜七悄然翻了個身,手指點在他的眉心,分出一縷靈識,查看他的傷口。桃花的刀氣已經完全散掉,可是傷口癒合的還是很緩慢。
她皺了皺眉頭,猜測着是妖氣的影響。妖氣纏繞在傷口上,延緩了癒合的速度。看來周家人能爲他驅散桃花的刀氣,卻拿妖氣沒有辦法。
姜七想起周時說過傷口疼痛的事情,調動靈力。她的靈力至陽至剛,所到之處如同烈火燃燒,逼的那些頑固的妖氣只能退散到周時的識海中,無法再作亂。
周時皺着的眉頭緩緩舒展開,姜七悄然鬆了一口氣,看來還是有些用處的。
她就這樣爲周時保駕護航了兩個小時,睏意漸漸襲來,收手打算睡覺。
周時卻忽然翻了個身,抱住了她。
姜七側頭看他睡得安寧,猶豫了一下,沒有推開他。
……
大概是消耗了不少靈力的緣故,姜七睡得比往常都要沉。迷迷糊糊之間覺得身上有重物壓着她,不耐煩的伸手摸了摸。摸着摸着,噌的一下子睜開眼睛。
“摸夠了嗎?”周時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
姜七目光下移,看清楚自己的手放在哪裡,深吸一口氣,猛地一腳踹過去。
撲通一聲,周時就落在了地上,姜七力大如牛,不是說着玩的。
“真是……下流。”姜七完全清醒過來,看了看自己的手,咬牙罵道。
周時躺在地板上,某個地方疼的他冷汗直流。他覺得自己有必要跟姜七科普一下生理常識,也有必要告訴她,男人的某些地方踹了是會要命的!
白澤踹開窗戶跳進來,就看到姜七散着頭髮面紅耳赤的坐在牀上,喵嗚了一聲跳到牀上,狐疑的問道:“一大早的,怎麼了?”
“做惡夢了。”姜七敷衍了一句,打量了一下白澤,聞着它滿身的酒氣,“昨晚去哪兒鬼混了?”
白澤心虛的說道:“在陸沉那兒喝了幾杯酒。”
要是讓姜七知道,它仗着貓身去酒吧蹭抱抱,非得剁了它的爪子不成。
“長本事了,夜不歸宿去喝酒。”姜七擡手在它的毛上抓了一把,滿手的紅印子,冷笑一聲:“怎麼,這口紅是你自己蹭上去的。”
白澤看到被拆穿了,嗷嗚嗚的滿牀打滾,耍賴:“那你忙着跟周時談戀愛,都不管我!我變不回人身,心裡難受啊!”
按理說,姜七突破三星封妖師之後,白澤就能變成人身。結果它試了幾次,都失敗了,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姜七猜測着它是在地下古城沉睡太久,傷了元氣,得養養。
“行了行了,別滾了。”姜七一陣頭疼,捏住它的皮毛,“去洗洗澡,滿身酒氣。”回頭得跟陸沉說說,不許讓白澤在大庭廣衆下喝酒。回頭傳出去,一隻貓天天喝酒,那白澤得火到宇宙去。
周時自己在地上躺着,發現自己在姜七的面前存在感弱的可怕。陳南飛、紀寧、白澤、陸沉,不管誰出現,都能迅速的奪走姜七的注意力。
衛真一早就在外面,聽到白澤的聲音纔敢推門進來,瞧見周時躺在地上的時候,懵了,傻呆呆的說道:“姜七罰你睡地板了?”
木靈坐在他衣領裡,爲自家主人的智商感到擔憂。
周時慢慢站起來,冷眼看着衛真。
“那個……”衛真頭皮發麻,欲哭無淚,“吃……吃早飯嗎?”
早晚有一天,他會親手縫上自己的嘴。
……
“姜家最近大力搜捕劫走呦呦的人,查來查去都沒有頭緒,估計要炸了。”衛真分享着剛剛獲得的情報,有些憂心的說道:“怕就怕,懷疑到姜七頭上。”
姜七來帝都的事情沒傳到姜家耳朵裡,第一是因爲姚斌瞞着,第二是根本沒把姜七放在眼裡。如果姜家稍稍想起姜七,這事兒根本瞞不住。
姜家遭到外人入侵,傳到別家耳朵裡,肯定要遭到恥笑。自家大門都守不住,還能指望他們做出什麼大事。到時候抓個替罪羊撐面子,也是沒準的事兒。
“跳樑小醜,不足爲慮。”白澤心大的很,一副本神獸能擺平一切的姿態。
姜七往它嘴裡塞了一塊蛋糕,示意它多吃飯少吹牛。
“我有辦法應對。”姜七不是那種盲目自大的愣頭青,心裡早就預想過,如果姜家發現她來到帝都,該如何解決。
周時一頓早飯吃的心不在焉,吃了幾口就放在筷子了。
“六哥!”周靜雨的聲音在門口響起來,她砰砰的敲着門,“我跟若水姐姐來看你了!現在能進來嗎?”
周時看向衛真,衛真刷的一下子站起來,立馬說道:“我的失誤!”
衛真覺得這鍋背的太重,守衛都是吃屎的嗎!沒有詢問他,私自把周靜雨跟司若水放上來!要是平時也就算了,姜七還在呢。公開的緋聞未婚妻跟地下的正派女友撞在一起,簡直是人間慘劇。
姜七倒是不緊不慢的,一手抓住白澤,然後起身背上書包,推開窗一躍而起,跳樓了……
六樓那麼高,說跳就跳,毫不含糊。白澤渾身的毛髮都刷刷的飛,嘴裡還要咬着蛋糕沒有嚥下去,傻不愣登的就被姜七抓着跳樓了。
姜七身姿輕盈,先是落在一棵樹上,然後借力使力,慢慢墜落。
落下去的時候給白澤順了順毛,大步離開。
衛真從窗戶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說道:“跑得這麼快,搞得你們跟偷情一樣。”
本來趴在他肩膀上往外探頭看的木靈,聽到這句話,默默的縮進了衛真的衣服裡,嚴肅的考慮着,要不要換個主人。
“《大定力》抄一百遍。”周時面無表情的說道。
衛真,“……”回去就縫上嘴。
周靜雨進來之後,撒着嬌:“六哥幹嘛呢,這麼久才放我進來。”
她手裡提着一堆東西,一股腦的放在桌上。
司若水跟着進來,溫和的說道:“聽說帝少病了,過來看看。”
“現在看過,可以走了。”周時現在心情很不好,雖然他跟姜七協定不曝光他們的關係,但是她這麼躲着,總讓他覺得不舒服。
“六哥!”周靜雨跺跺腳,不滿的說道:“你就不能對我們女孩子溫柔點嗎。”
倒是司若水已經習慣了周時的毒舌冷漠,笑了笑沒說話。她的目光落在桌上,看到四雙碗筷,又看了一眼開着的窗戶,心裡微微一動。
“十月的蓬萊之行,若水姐姐也跟着去的。”周靜雨有意撮合他們,無比積極的說道:“這次司姐姐過來,是帶着蓬萊情報的。”
周時眉眼冷淡,沒頭沒腦的問道:“周靜雨,上次你見我是什麼時候?”
周靜雨心裡咯噔一聲……上次見六哥,是在帝都大學,正好撞見他跟另一個女孩兒親密姿態。她覺得自己要完,這是六哥在告誡她,少點鴛鴦譜。
她發憷的很,弱弱的說道:“六哥,我錯了。”
司若水多聰慧,一下子就聽出周時在警告周靜雨,主動解圍,溫柔大方的說道:“此次前來,是想跟帝少透露一些消息。蓬萊島上有一把劍,是極品靈器。帝少要是有意,可以爭一爭。”
周家人善用劍,每個人七歲開天眼之後都會找到自己的本命劍。可是周時一直到這個年紀還沒有自己的劍,讓外人不免猜測,周時根本沒有傳言那樣強大,一切都是周家放出的煙霧彈。
“我也是爲六哥着想呢……”周靜雨有些忐忑的看着周時,“六哥,你就別兇我了。”
衛真有些頭疼的想着,姑奶奶誒,你沒看到你六哥心情不好,趕緊走吧。
周時上次有意讓周靜雨撞見他跟姜七在一起,就是想讓她透露給司若水。如果司若水足夠聰明,就會來見他。有了她當擋箭牌,姜七就能藏得深一點。
“司小姐,我覺得你是聰明人。”周時看着司若水,語氣暗藏機鋒。
司若水看了一眼桌上的碗筷,又瞧了一眼枕頭上墜落的幾根長髮,柔情似水一笑:“自然,帝少若是讓我當那個馬前卒,我願意爲你效勞。”
她不知道周時費盡心思的想要保護哪個女人,竟然願意跟她結盟。
“蓬萊島之行,我會給你幫助。”周時就願意跟這種聰明的女人打交道,省心。
“帝少好好養傷,我先走一步。”司若水拉住周靜雨,笑了笑,就離開了。
……
周靜雨唉聲嘆氣的說道:“我看六哥的心思啊,完全在那個女人身上。司姐姐,你就死了這條心吧。”要不是司姐姐求她,她纔不會過來呢。
司若水笑了笑,“靜雨,沒有公開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數。正好今天有空,一起去看看華清阿姨吧,我好久沒見她了。”
既然周時讓她做這個擋箭牌,那她就得做的稱職點。她在司家地位微薄,如果不是看起來跟周時有聯姻的可能,這次蓬萊島之行絕對不會有她的名額。
不過她也挺好奇,讓周時費盡心思藏着的女人,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