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是那混沌的世界,依然是那冷硬單調而又漫長的鐵軌。
同樣的荒涼,同樣的沉寂,同樣的未知。
楚天星沿着鐵軌前行,迫切的尋找光明。
不知爲什麼,他始終感覺和上次讀取楊嘉妮的記憶時有所不同。
但是,一時又想不到具體是什麼地方不同。
究竟是哪裡不對勁呢?
直到孤獨的跑了很久之後,他才突然意識到是什麼——
不安全感。
是的,上次在讀取楊嘉妮記憶時,一開始也是同樣的黑暗和混沌,但那時他堅信只要沿着鐵軌前進,就一定能遇到光明。
而現在在這裡,這種自信和坦然卻不復存在。
他不確定走下去一定能見到光明,也可能是無休無止的黑暗。
甚至,他隱隱的擔憂會遭遇某些神秘未知的力量,比如鐵軌上突然迎面駛來一輛幽靈般的火車將自己碾壓,或者黑暗中突然跳出一隻兇殘的怪獸,張開血盆大口將自己一口吞下。
往前走的越久,這種不安全感就越發強烈。
爲什麼會這樣?
經驗告訴他,這只是虛幻的意識世界而已,這裡發生的所有事就像一場立體電影,而自己只是個觀影的觀衆而已,和這個世界的一切沒有交集。
電影只能帶給人視覺和心靈的震撼,不可能產生實質上的物理傷害。
所以在這裡,自己無法做出任何干預,自然這個世界也無法給自己造成傷害。
那麼自己這種不安全感究竟是怎麼來的?
然後楚天星突然發現,自己已經走了好久好久,但觸目所及的世界卻仍是一成不變的混沌,沒有見到任何一絲光影。
這裡沒有時間,沒有路標,沒有任何參照物,但很顯然,上次在楊嘉妮的意識中,走這麼久早就讀取到好幾段記憶了。
這是什麼情況?難道王紅的記憶是空白的?難道王紅沒有記憶?她是失憶人?
正當楚天星納悶的時候,一個聲音突然從黑乎乎的混沌空間內響起——
“這是我們的最後一次機會了。中國官方高層換任後,新一屆領導人下定決心不惜一切代價消滅我們,雷鳴小組的發展也勢不可擋,整個中國境內已經沒有我們的立足之地,所以組織已經徹底放棄這片土地,我們,是最後一批留下來的戰士,負責最後的收尾。任務成功,組織會安排我們出國並委以重用,任務失敗……繽州就是我們的墳墓。”
這是個女人的聲音,楚天星聽得出,正是美葉子。
王紅的聲音響起:“究竟是什麼任務?”
楚天星先前沒見過王紅,也沒聽到過她的聲音,但他很確定這就是王紅的聲音,很確定這就是這個世界的主人,和美葉子的對話,這一幕對話,就是王紅大腦中最深刻,最接近的一段記憶。
美葉子說:“帶走治癒者,並剿滅所有惡魔遊戲玩家,徹底終結惡魔遊戲。”
王紅自言自語的重複着:“帶走治癒者,剿滅所有惡魔玩家,終結惡魔遊戲,剿滅所有惡魔玩家,徹底終結惡魔遊戲……”
然後,整個世界便不斷的迴旋着這個聲音,如同錄音機一般迴旋縈繞。
楚天星又往前走了很久,這個聲音始終伴起左右,卻始終沒見到任何光影。
也就是說,王紅大腦中的記憶基本是空白的,唯一的記憶,就是和美葉子的那段對話。
帶着滿腔的疑惑,楚天星結束了審訊,走出了房間。
門口,慕容雲詩等人正都在焦急的等着。
傑克第一個迎上來,關切的問:“結束了嗎?到底是怎麼回事?”
楚天星將情況如實相告,慕容雲詩嘆了口氣說:“看上去,王紅和於染的情況很相似。當初在南非,蕭問天看到的於染也是這樣。”
海豚說:“她們的記憶應該是都被清洗掉了,確切的說,應該是有個腦科天才給她們做了手術,將她們負責記憶的一部分腦垂體切除了,因爲這是物理性的缺失損傷,所以即便是蕭家的治癒能力,也無法給她們修復。”
“切除負責記憶的一部分腦垂體?這也太高大上了吧?”司馬文韜不可思議的喊道。
海豚點了點頭,意味深長的說:“是啊,大腦是人體最複雜最神秘的器官,腦科技術始終是醫學界的難題,尤其是關於大腦記憶這一塊更是最複雜的,據我所知,目前全世界最頂尖的腦科專家,也無法進行這樣的高端手術,能精準的清洗人的記憶,卻又完全不影響大腦的其他所有機能……”
“也就是說……王紅……已經沒有辦法恢復了嗎?”傑克六神無主的說。
海豚拍了拍他的肩膀,無奈的搖了搖頭。
很顯然,不管王紅遭遇了什麼,不管還是不是她的身體,現在屋裡面這個人,都已經不是以前的王紅了。
現在的她只是一個心中只有任務的惡魔,是一個不死不休的冷血殺手。 以前的王紅,再也不可能回來了。
慕容雲詩默默的掏出手槍,推開門,向裡面走去,卻被傑克攔住了。
“如果可以……我想親手解決。”傑克悲傷的說。
慕容雲詩猶豫了一下,還是無聲的將手槍交在傑克手中。
這樣的一個冷血殺手,已經沒必要再走什麼法律程序,她在世界上每多活一秒,都是對整個世界的威脅。
所以只有儘快將其秘密的終結掉。這不是殘忍的殺戮,而是必要的安全措施。
傑克走的很艱難,走了兩步,又回過了頭,將槍還給了慕容雲詩。
“我不想傷害她的身體……”他說,淚水在眼眶中打着轉。
慕容雲詩很理解的點頭,朝海豚使了個眼色。
海豚打開自己隨身帶的挎包,從裡面取出一個小巧的注射器:“肌肉注射,最快五秒鐘就能終結,不會有什麼痛苦。”
“謝了。”
傑克接過注射器,一步步走進了房間,慕容雲詩順手將門關上了。
衆人看着緊閉的房門,都感覺心裡的門也被堵上了。
幾秒鐘後,司馬文韜突然說道:“現在美葉子死了,王紅死了,惡魔放棄了中國內陸,所以……惡魔真的不在了?遊戲徹底終結了?我們自由了?!”
楚天星聳了聳肩:“至少王紅的記憶是這樣的。”
像是要刻意打破悲傷氣氛似的,司馬文韜突然跳起來大呼小叫:“那……難道我們不應該狂歡慶祝嗎?戰鬥結束了啊?!咦?你們都傻了嗎?爲什麼一個個的看起來都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