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裡有什麼撕裂的聲音,嗶嗶啵啵的響着,讓這個世界突然鮮血一般紅透。
“撲通”一聲,李曉然整個人坐在地面上,臉色蒼白如紙。
邵海庭沒說的是,李延亮是個老謀深算的商人,知道總有一天輝煌會被邵海庭弄進死衚衕無法回身。他這麼一死,李曉然一定會拼死護住輝煌,再加上自己隨意承諾的那一句,他當年創下的家產可保。李延亮這一跳,死得其所,倒不是多因爲邵海庭的那一句話。
可是現在的李曉然已經不是這麼認爲了。
這一恨,又不知哪年哪月了。
“你和孫杰勝的事情不用擔心了,那傢伙不敢再來騷擾你。不過古蓮是個很固執倔強又心狠手辣的女人,我會派人一直保護你,直到這件事解決。”
“這件事不用你操心,”李曉然的表情隱藏在垂下的頭髮裡,看不真切,“我會找古晨說明白的。”
“古晨又失蹤了你不知道?”
“他不是爲了躲古德承找他要那隻花瓶麼?早晚不是回來。”
“你倒是真相信他的話。”
“不相信他難道相信你?”
“爲了保住古家的產業,古德承讓古晨跟你結婚,他怕古老頭逼婚,所以跑了。”
李曉然皺了皺眉,心理有些擔憂。如果真如邵海庭所說,以古晨的性子,那還不真的跑去鳥不拉屎的地方去挖煤啊?如果古德承一直不放棄這個想法,他就一直不回來了?
“你的復仇計劃進行到哪一步了?”
這個問題問出來倆人心理都是一跳,不過表面上都是平靜無波。李延亮自殺,穆楊投降,樑有道垂死掙扎,現在能和邵海庭抗衡的也就剩下古德承了。可是古家靠的的是不光明的生意才混成這麼大的家業的。大多人心理清楚卻不敢挑明,大概李曉然能猜到的也就是洗黑錢走私保安公司之類的。
事實上,古晨已經參與了古家販毒和走私人口的活動了,真正犯法惹禍的黑道生意,古傢什麼都有。此是後話。
邵海庭修長的身影朝着李曉然慢慢走了過來,李曉然聽見腳步聲猛然擡頭,看見邵海庭的動作突然大吼。
“你別過來!”
邵海庭擰眉,腳步沒停。
李曉然霍然而起,邵海庭往前走一步她就後退一步,倆人繞着客廳一直氣氛緊張的躲着,直到邵海庭大發雷霆。
“你躲什麼,至少你現在還是我的人!一百天到了麼,你的輝煌現在不需要我了麼?你的債還清麼?!”
“邵海庭!”李曉然用盡了渾身力氣,似乎要把胸中那口鬱結之氣用力呼出來大吼着,“你會爲你今天的所作所爲付出代價的!”
“代價?”邵海庭的笑殘忍而毫無溫度,“十年前,李延亮帶走我的親生母親要她和我父親離婚的時候,李延亮怎麼沒付出什麼代價?十年前李延亮爲了斷了我母親回家的念頭,集結四大家族想要毀了邵氏集團瓜分邵氏資產的時候,四大家族怎麼沒付出代價?十年前,我四歲的小弟,因爲討債的人打砸搶燒嚇得不會說話了,直到我回來纔算慢慢恢復過來,到現在都是個小混混不肯走正路,他們有付出代價麼?這就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你不是砧板就是魚肉,想做刀,就要練得刀槍不入心狠手辣。李曉然,等你學會了這些,你纔有資格恨我,你纔有資格說報復!歡迎到時候你來找我尋仇!”
李曉然臉色蒼白的看着邵海庭,他們怎麼就聊了這麼多呢,他們怎麼就說道這裡了呢?他們怎麼就走到了這一步呢?白天,她還帶着他見了媽媽,白天,他們剛剛照了婚紗照,白天,他對她還是那麼千依百順言聽計從的只爲了讓她把孩子打掉——孩子,她現在甚至爲他懷着孩子!原來報紙上說的那些都是真的,李延亮真的爲了一個女人使得邵明奇家破人亡中風發作,直到現在還坐在輪椅上動彈不得。
從一開始,邵海庭的所有就是爲了報復。所以他不要孩子,所以他不要自己愛上他,所以他要這麼折磨自己,可是,他還幫着自己留住輝煌,爲什麼,爲什麼?!
“想知道我爲什麼幫你保住輝煌?”
“爲什麼……”
“因爲你。”
李曉然表情沒有變,她直到邵海庭還有話要說,果然——
“我從開始計劃這件事的時候就已經把你的一切都調查的一清二楚,如果不是你拿到輝煌的控制權,李老太太是死也不會把輝煌變賣的。對付你,總比對付一個見慣商場波詭雲譎變化的老人容易的多。還有,李延亮死了,可是仇恨還在,你是他女兒,父債子還天經地義。”
李曉然開始喃喃自語。
“我要離開你,我要離開你,我一定要……一定要離開你……”
李曉然不停地念叨着一句話,眼神四處遊移着,好像在找着什麼。
邵海庭覺得自己瘋了,爲什麼今天會將自己積攢了十年的怨恨和盤托出,不是一直都在冷血地處理這一切麼,不是一直都在利用她麼,不是說把李延亮和他的輝煌帝國打垮就能對邵明奇有個交代了麼?
李曉然虛幻的表情突然變得凜然起來,邵海庭心理大叫一聲不好,就見她猛地轉身朝着廚房的大理石桌面撞了過去。
李曉然撞的不是頭,她是無論如何不會自殺的。當初被孫杰勝佔了便宜那麼屈辱的事情她也想着報仇而不是自殺,當初李延亮自殺把這一大攤子留給她,她也是想着解決而不是自殺,當初,媽媽因爲自己的離家出走而精神失常住進了療養院,李曉然也是決定了要照顧媽媽一輩子而不是自殺,當初,爲了留在李家別墅跟着媽媽忍受李老太太的折磨和別的女人的奚落,她終於逃離了也沒想過自殺。這次,不過是被人擺了一道,她不會自殺的。
李曉然撞的是肚子。
她一分鐘都不想留着這個孩子,一想到身體裡留着這個男人的骨血,她渾身的骨頭都痛,渾身的穴道都在突突跳,渾身的神經和突觸都在抗議。
李曉然用了十足的力氣撞了過去,等到邵海庭反應過來拉住她的時候,她已經撞上臺面痛得渾身哆嗦站立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