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估着門靠着看他,把我心裡亂七八糟地感動了一把。
肚子是漲痛着,靠在玻璃上看着他做得這麼認真,把廚房弄得那麼亂,可這就真是一個家。
媽媽,真的好像家啊,千尋也有家了,有人愛,有人憐,有人惜,有人心疼着。
煮得滾燙的姜水端上來給我:“趁熱喝下去。”
放得紅糖多了,姜也多了,又甜又辣的,喝下去肚子好是舒服。
“頭髮要吹乾,這幾天就不能洗頭了。”
“嗯,你幫我吹。”
我趴在牀上就不想動了,好舒服,也有些困了。
睡得有些迷糊了,紀小北還在電腦前做着事。
早上他忽然就跟我說:“千尋,咱的寶寶,還是可以回來的,天使酒店會回來的。”
我就笑,也不給他什麼壓力。
難得的休息,把衣服被子都洗了晾在陽臺上曬太陽,窩在那兒就有點想睡。
喬東城這會兒卻打電話過來給我,說林貴媚在醫院裡,他有事在身抽不開身去看,讓我過去看看。
我趕過去陌燕就守在門口直流着眼淚,我還以爲她只是說說,卻不曾是真的。
癌症晚期,整個人枯瘦得不得了,真正的化療才真的可怕,頭髮也光了,臉也有點變形了。
吃了藥在睡,醫生告訴我說:“病人的手術需要很多錢,如果再不交費的話,我們也只能請她出院了。”
“還欠着醫院多少錢?”
“五萬多了。”
“醫生,她晚期了還有辦法再救回來嗎?”
醫生搖頭:“現在就是化療,也只能減輕她的痛苦,是無濟於事的了。”
陌燕拉着我的衣服直哭:“姐姐你救救媽媽,救救媽媽,陌燕做牛做馬都會回報你的。”
我去樓梯間裡打電話給岑飛,跟他說:“岑飛,酒店再少點錢,賣出去吧。”
“陌小姐,現在賣真的很不值錢,地鐵很快就拆護欄了,而且員工都很想保住這份工作,現在社會各界也很多在關注這件事,都認爲媒體渲染得過了頭,對於我們來說是一個很好的。”
“可是我還欠着很多錢。岑飛,我知道很好……。”
“陌小姐,如果你需要錢,我可以借些給你。”
“不是小數目,而且酒店有三千萬的債務是林夏的,賣物資,賣酒店這些也能還了他的錢。”也有錢給林貴媚再繼續着。
從西藏回來,忽爾覺得很多的東西,都可以放下。
我雖然憎恨於她,但是她現在的殘廢也是我造成的,很多的事大概就講究個因果吧。
酒店如若不賣,紀小北也勢必會去周旋,會和他家弄出很多的不愉快。
“好,即然陌小姐你這麼堅持,我便聯繫幾個有興趣的買家,房地產商倒是挺看中那塊地,出的價錢也是不錯。”
我咬着指甲:“都可以見見,最好是做酒店的,可以把員工也接收過去,免了他們失業之苦。”
掛了電話看站在我後面的陌燕,輕聲地說:“我在想辦法治你媽媽。”
“姐姐。”她直哭。
“別哭了。”不曉得要怎麼去安慰她,跟她別說親近,她的存在就是我爸爸出軌的證明。
守到林貴媚醒來,她讓我進去。
氧氣罩裡的她呼吸得不是很好,伸手去拉開點纔跟我說:“千尋,你來了。”
“嗯。”
“千尋,我這是報應,你信不信?”
我不吭聲,我不知道。
“陌燕是你妹妹,不管你承不承認,她就是你爸爸的女兒,你覺得我們的存在很委屈,千尋,其實私生女的身份,更會讓她委屈。”她一邊說一邊流淚:“她不能見光,有什麼事也不能跟你爸爸說,你爸爸不肯跟你媽媽離婚,燕兒就一直是見不得光的私生女。都是生命,爲什麼就要這麼委屈,我不停地爭取,不停地索要很多的東西,可也是不能代替她想要的父愛。”
“你想我怎麼做?”
“幫我照顧燕兒,我是不行的了,也不想要再浪費錢,還有套房子我不能賣了,我要留給燕兒,那是燕兒的家,千尋,媚姨沒有什麼朋友,沒有什麼親人,可我放不下燕兒啊,你答應我,幫我照顧她好不好,她很乖的,她讀書寄宿學校,不會給你添麻煩的,她一直到大學的錢我都準備好。我就是不想……不想我死後她孤苦伶丁,無處可憐。”
她是這麼的愛陌燕,哪怕到了盡頭也要爲陌燕着想,不肯再花錢治下去。
我媽媽,也是如此的愛我的
“好的,你不要想得太多,我叫醫生再給你治,錢的事你不用擔心吧,我會想辦法的。”
“化療,太痛了,我看到你來就好了。千尋你雖然愛恨分明,可是心卻是善良的。我這破殘的身體堅持了這麼多年,爲的要撐到燕兒能夠可以獨立,所以我隱瞞了財產的事,要燕兒吃苦,要她獨立,活在世上着實是一個痛苦……”她聲音越說越是低,淚濡溼了白枕。
“對不起。”如果當時我沒有想去撞她的想法,她就不會這樣了,我到底是害了人啊。
她就笑,苦澀的笑。
“我會替你看着陌燕的。”
她是鬆了一口氣,看着我笑了笑:“你帶燕兒去吃飯吧,她都不曾好好地吃過一頓飯了,有你照顧着他,我便也是放心的。”說完又因爲痛疼而一臉扭曲着。
我帶陌燕出去吃飯,然後送她回醫院裡,幾個護工用水清理着地,罵罵咧咧的:“要跳樓也不挑別處去,真是害死人了,到處都是血。”
“她啊,遲早也是死的了,這麼跳下來倒是死得痛快,癌症晚期抗散得那麼厲害哪有得治啊。”
陌燕尖叫一聲,撕心裂肺地叫:“媽媽。”哭着往裡面跑去。
媽媽是因爲跳樓而亡,不可倖免的,林貴媚也是。
都是因愛而落,卻叫生者傷心不已。
現在的陌燕,正如以前的我。
諸多的過錯,似乎隨着死,無論如何也是計較不了的了。
再多的愛恨,還能再帶以棺材裡去嗎?終是一把過往,燒一把火,一聲的嘆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