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沫對碩鼠始終有點將信將疑。
“那麼……”張小沫堆積着笑臉,假問道,“我們想請你查的事情,你能查到嗎?”
碩鼠擡起眼皮看了張小沫一下,然後埋下頭,在書包裡翻找出一本四百多頁的大部頭書,“轟”地將那本書放在了張小沫的面前,“你從這本書的第一頁開始讀,等你讀到最後一頁,你要的東西我就能查到了。”
“你扯淡吧,這書可有四百多頁!”
張小沫驚得合不攏嘴,“等我看完這本書,都要到過年了!”張小沫對於這位碩鼠小兄弟的業務水平產生了深深的懷疑。
“算了,你要是做不來,我們可以去找別的人做。本來嘛,我覺得蘇白能找到你就很奇怪,你要真的是碩鼠,能這麼輕易露出廬山真面目麼?”張小沫擺擺手,嘴裡嫌棄地說着,手上掏出一百塊錢,準備結了茶錢走人。
“噗嗤”,碩鼠的訕笑聲卻在張小沫的耳旁響起。張小沫猛回頭,看清楚了碩鼠臉上那露骨的揶揄表情。
好傢伙,敢耍我?
“你們這些搞it的人,是不是都這麼神神叨叨?”張小沫鬱悶地又坐回了位置上。
碩鼠用戲謔的目光打量了一圈張小沫,咧脣一笑,露出了兩顆大板牙,“蘇白哥哥跟我說起你的時候,總把你說的像是天底下最聰明的女人。可我今天見了真人才發現,是蘇白哥哥瞎了眼。”
“喂,碩鼠,給我留點面子!”蘇白尷尬地笑着,用手肘捅了一下碩鼠。碩鼠聽話地收斂起笑容,把電腦屏幕轉過去,對準張小沫。
此時,張小沫的臉色已經是相當地難看了。
“你們要的東西我已經查到了。而且,我告訴你張小沫,爲什麼我今天願意露面!”
碩鼠的目光和張小沫針鋒相對,那裡面有着令張小沫都心下一驚的不妥協,“原因很簡單,因爲這件事牽扯到了蘇白哥哥的母親,蘇白哥哥對我來說像親人一樣,我爲了幫自己的親人,沒什麼事情是不能做的。”
碩鼠雖然還只是個剛成年的孩子,可說這段話時,眼睛裡的認真卻是比成年人還可靠。
張小沫覺得自己誤會了這個小屁孩兒,她抱歉地笑了一下,誠懇地說,“如果是這樣,那我就明白了,謝謝你。”
碩鼠聽張小沫這麼一說,竟然有點臉紅。他趕忙埋下頭。
張小沫和蘇白要碩鼠查的,就是那筆轉移到巴哈馬銀行的資金下落。
由於這樣的銀行是法外之地,所以用普通的法子查不出什麼,只能走一點捷徑,在網絡的灰色地帶裡尋找一點蛛絲馬跡。
碩鼠通過黑客技術,查到了那筆錢現在的下落。
“在哪兒?”張小沫伸長脖子,去看屏幕上那些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她很迫不及待。如果說,碩鼠能夠順利查到這筆錢是被鼎鑫集團挪用做了它途,那麼她就可以憑藉着這個證據,一舉將聶星辰和鼎鑫集團拿下了。
“還在銀行裡。”,碩鼠的答案卻出乎了張小沫的意料。
“什麼?”最先吃了一驚的是蘇白。畢竟,他之前一直百分之百地肯定,那些錢會被用去當做發給了鼎鑫集團員工的獎金。
“所有的錢都在?”,張小沫不安地眨了眨眼睛。
“所有的錢都在,”碩鼠在講話的間隙,跟茶室服務員要了一杯檸檬水,一邊咕嚕咕嚕地喝着水,他一邊敲敲打打着鍵盤,“你們看,從去年開始,每一筆被存進這個賬戶的資金,都沒有流出去過。”他將搜索到的數據調出來,按照日期分類,再用不同顏色的字體做了一個排序。
“還真的是這樣”,張小沫湊到了屏幕前,從前往後數了一次,還真像碩鼠說的,一筆錢都沒有被轉出去過。
“可是,那份聶星辰簽署的文件上,明明說了這筆錢的用途啊!”蘇白不得不開始對碩鼠蒐集到的這些數據產生懷疑,“會不會,是因爲時候還沒到,所以沒來得及發?”
“不會”,張小沫直覺地搖了搖頭。
如果真的要拿這筆錢當做獎金髮出去,那麼不可能去年的賬目也還在。但是,聶星辰簽署的那份文件又確鑿無疑,他的確非法把資金劃撥到了其他財務科目上。那麼,會不會有可能,那份纔是文件假的,簽署它只是爲了掩人耳目,隱藏這些錢真正的歸處呢?
也就是說——做戲,讓別人以爲這筆錢被私自用來發放獎金了,但事實上卻沒有。
可這麼做戲,是給誰看呢?
張小沫忽然想起了之前,爲了讓她去調查陳觀海,聶星辰曾經給她看過一筆賬目,那是鼎鑫集團內部的財務數據。她雖然只簡單地瀏覽了半小時,但當時她就已經對當中一些固定出現的規律產生了懷疑。
例如,在每個季度的最開始一個星期,公司主營業務利潤都會飆高一次。這種飆高,往往只在出現了一個星期之後,數據就會跳崖式下滑,回到一個比較低迷的狀態。
做假賬?
張小沫只能想到這三個字。
可是,這筆賬目是聶星辰親自拿給張小沫看的,理論上,就不可能是他在做假賬。所以,做假賬的人是別人,有人在每個季度的第一個星期,將主營業務利潤虛高,以此來拉高整個季度的營業額,那這筆拉高的營業額具體數字有多少?
張小沫掏出手機,調出計算器app開始算起來。
“一樣!”張小沫突然發出了一聲大叫。
“什麼一樣?”坐在一旁的碩鼠和蘇白擡起頭,被張小沫沒頭沒腦的一句話震了一驚。
“和巴哈馬銀行裡那筆錢的總額一樣!”張小沫握住手機,整個人差點跳起來。
“蘇白,我們調查的大體方向沒有錯,鼎鑫集團內部的確有人在拿弱勢投資者的本金做文章,只不過,他不是用這筆錢來發什麼勞什子獎金,而是在拿這筆錢抵充成他自己的投資收益率!”
“你在說什麼啊?”蘇白滿腦門子霧水,他拉住張小沫,眉頭快擰成了一股繩。
“現在的問題是,這個人誰?”張小沫卻根本不理會蘇白的疑問,她低着頭自顧自地思索起來。
這個人,這段時間肯定很恐慌。因爲蘇白媽媽的事,因爲陳觀海的死,再加上我和蘇白這麼在媒體上鬧了一圈,他做假賬的事情一定會被暴露出去。
不對,其實已經暴露了,聶星辰不就一直知道嗎,要不然,他爲什麼要把這些錢提前轉移呢?
“聶星辰……”張小沫喃喃着這三個字,突然胸口像中了一把刀,她的心臟尖銳地疼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