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語煙心裡暗暗嘆口氣,將身子再往車窗緊靠了靠,不料,身側的感覺跟着她的退縮,竟得寸進尺,跟着向裡靠過來。
童語煙心裡有些不高興,睡意也談了,但她忍了忍,又向裡縮了縮。
可是,那人竟再次靠近過來。
童語煙着實有些惱火,睜開眼睛看過去,很想給旁的人一點眼神的警告。
可這一睜眼不要緊,一張放大了的棱角分明的臉龐就那樣近在咫尺地充滿了她的視線。
童語煙嚇得瞪大了眼,反射性的向後猛靠過去,後腦勺“嘭”的一聲撞到冷硬的玻璃窗,連疼都忘了。左看、右看、右看、左看,自己確實是在火車上,在通往南方小城的火車上,不是在做夢,可是……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你、你、你……我……我……”
舌頭打結,一句話沒說出口,差點咬到自己。
就見那臉龐揚起一抹促狹的笑意,大掌一伸,直接將她的腦袋攬過去,就那樣靠近了面前的懷裡。
童語煙發誓自己根本還是短路的,根本完全喪失了反應能力。直到頭頂傳來真真切切的他低啞的聲音:“童語煙,大白天的,你撞鬼了嗎?”
能不能說,比撞到鬼都要可怕?
他的問話,終於讓她找到了飛散的魂魄,感覺到他的手掌還在輕輕揉着自己後腦勺被撞痛的地方,她登時又找到了剩下一半的神志,一把推開他的胸膛,瞪大眼睛好像真的看到鬼一樣的看着他,然而,語言能力還沒歸位,出口的話還是語無倫次的:“東、東方焰……你、你怎麼會……你不是在……你怎麼可能……”
沒錯,不是東方焰又是誰?
此時此刻的東方焰,沒有往日的西裝筆挺,一身休閒的裝扮,肩上一個簡單的揹包,髮絲也隨性而微亂,整個人不若之前的冷酷嚴肅、生人勿近,卻依舊是出塵不凡、卓爾不羣的低調的張揚。
可是,這怎麼可能讓童語煙接受?自己除夕夜從C城“逃走”,他人還在國外吧,他怎麼可能現在跟自己坐上一列通往南方小城鎮的火車?
但他似乎對她的疑問一點也不感興趣,只是一隻手臂撐在不大的檯面邊沿上,就那樣歪着頭,斜看着她:“你不是說,有機會讓我去看看雲鎮,也會喜歡上那裡?那麼,就帶我去看看。”
童語煙鼻端竟驀地有些酸澀,臉頰微紅地擡手揉了揉鼻子掩飾着,“東方焰,我現在不想帶你去了。”
“晚了。”東方焰擡擡下巴指指窗外,“已經發車了。”
童語煙這才發現火車的確已經開動了,而且已經駛出了站臺,慢慢在加速。就好像,從自己決定踏出東方大宅那一刻起,就只能往前走,沒有回頭路一般。
童語煙心裡有太多的疑問,而東方焰顯然對她的疑問都知道,卻偏偏不開口講一般,只是手往懷裡一摸,便掏出了一團什麼東西,放在了她面前。
“吃吧。”
“呃?”童語煙看到那應該
是航班上的航空餐,上面還有某國際航空公司的標誌,想必,是他剛剛坐飛機時帶下來的吧。
看她沒動,他又拿起來直接塞給她手裡,“吃。”
“你呢?吃了嗎?”
“讓你吃就吃。”說罷,他也不用問,直接拿過她面前喝了一小半的那瓶水,打開來一口氣就喝下了一大半。
捏在手裡的一小包航空餐,似乎還帶着他的體溫,童語煙只覺得心口砰砰直跳,那感覺太詭異,太奇妙了,讓自己感覺墮入了異度空間,只能繼續,繼續。
對於餓了一夜,對着幹巴巴的餅乾毫無食慾的童語煙,這份算不上豐盛的航空餐已經是人間美味了。她不消一會兒就一掃而空,肚子立刻舒服多了。
一直斜眼看着她吃的東方焰這時候伸出手臂來,用拇指抹去了她脣角的米屑,那份溫柔,簡直想要將她一起融化了般,讓她登時又恍恍惚惚起來。
“你們也是趕回家過年的吧?”——對面座位突然傳來問話聲,童語煙看過去,這應該是一對年輕夫妻,穿着很樸實,臉上也掛着風吹日曬的痕跡,連口音也帶着濃濃的南方鄉下味道。
童語煙不知怎麼回答,只是笑笑算是迴應。
東方焰的手臂卻突然將她的肩膀攬住,更順手揉了揉她的發,“我跟我老婆回孃家。”
童語煙倒吸一口涼氣,詫異地看着他,那一張臉竟然滿是不容置疑——這人就是有這本事,撒謊時比真話的可信度有過之而無不及。
剛剛說話的那女人憨厚地笑道:“我就說咯,肯定是剛剛結婚的,你男人真體貼哦。”
“他、他不是……”童語菸頭皮直髮麻,她不知道東方焰是哪根神經抽了,這樣子很好玩嗎?
可不待她解釋,那女人便自顧自的繼續道:“你看啊,你老公都會陪你回孃家嘞,我家這個,要不是我今年懷寶寶,他都連着三年沒有過年陪我回孃家咯。”
一旁的老公跟着忙解釋:“不是因爲懷寶寶噻,是前面幾年廠子裡都不放假。”
童語煙笑。這樣一對夫妻是多麼真實啊,那女人的肚子確實微隆着,她老公時不時就會把目光落在那隆起的肚子上,滿眼的期待和欣喜。
“我們也剛剛有。”東方焰突然又開口,那手掌竟然還在她小腹上像模像樣地摸了摸。
童語煙小腹跟着一個轟熱,臉頰跟着也發燙起來,一把推開他不安分的手,低斥他:“東方焰你胡說什麼?”
對面的女人捂着嘴咯咯笑:“哎呀還害羞呢,剛剛纔有的?那應該還沒有反應呢吧?我已經過了反應期了,哎呦吐了整整兩個月,人沒胖反而瘦了呢,不過現在飯量特別好,都補回來了。”
女人本就是個愛說話的,這下碰到了知音一般,滔滔不絕。
童語煙尷尬地想要打斷又不好打斷,只能嗯嗯啊啊地聽着陪着點頭,東方焰脣角含笑,跟着煽風點火,“煙兒你聽着點,好好學習學習。”
童語煙手又一次
推開他纏過她腰際的手,沒法子了,只能狠狠地一把掐過去,氣鼓鼓地瞪他,“東方焰你再胡說。”
不料他不退縮,反而更靠近過來,脣角幾乎貼上她臉頰,用只有她能聽到的聲音說:“女人,我們可從沒做過防範措施,怎麼就不可能有?”
童語煙臉頰驀地一紅,想來自己這個月似乎確實推遲了好幾天還沒來呢……這不可能……
趁她一個呆愣,他的手就那樣得逞地撫着她的小腰一個收緊,頭便肆無忌憚地靠在了她肩窩裡,喃喃道:“你困不困?”
童語煙搖頭。她剛剛倒是困得很,這陣子早被他嚇得無比清醒,一個瞌睡蟲都沒有了。
“我困了,讓我靠着睡會兒。”說着,他就合上了眼眸,在她頸間摩挲摩挲,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真就要睡去了。
童語煙怎麼拒絕?根本沒有給她拒絕的餘地。而偏偏,他和她,就這樣的姿勢,竟這麼契合。
連對面的女人都嘖嘖地咂響了嘴巴,“你瞧你老公這麼粘你,羨慕死人了。”
“他、他平時不這樣。”
女人又咯咯笑了:“我老公平時也不會,只晚上會。”
童語煙汗,自己還不如不說。
頸窩裡也傳來一聲輕笑,童語煙更羞惱了,手下暗暗掐住腰間他的手背,被他一個反手將她的小手納入了掌心,十指交握。
火車有節奏的咔嚓聲,像一首綿延無期的長歌,就那樣一路往前,一路往前。
就在這樣的長歌中,童語煙也最終耐不住睏意來襲,變得迷迷糊糊起來。不知道過了多久,耳蝸裡生癢,她擡手拂了拂,沒有拂去,才睜開迷離的眼睛,看到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變換了姿勢,東方焰已經沒有靠在她肩窩裡了,而是自己伏在他的胸口,被他滿滿抱在懷裡。而剛纔的瘙癢,竟是他貼近她耳邊不安分的吹氣。
童語煙反射性地推開他,發現對面的座位已經空了,整個車廂都已經空了一大半。
“到哪兒了?”
“還有十分鐘到站。”
自己竟睡了三個多小時。車窗外蔥蔥郁郁,景色越發的精緻,童語煙知道,自己的確離雲鎮越來越近了。
“東方焰你到底爲什麼會跟着來這兒?”睡過一覺,腦子清透了不少,對面也沒有旁人了,她決定要好好質問清楚。
哪知東方焰還是不正面回答,只是擡手將她頰上凌亂的髮絲一點一點理順,口中像是自言自語地道:“是什麼樣的事情,讓我的煙兒突然在除夕夜裡跑出那座城市,你說我要是不跟着,弄丟了她怎麼辦。”
童語煙啞口無言。
這樣的東方焰讓他迷惑了,可是,又該死的……迷人。
她猶記得自己是怎麼樣決絕地要他去選擇和寧澄玉在一起,然後倔強地對他不聞不問,直到最後又忍不住在電話裡想要聽到他的聲音,哪怕只是最後的一句,而他的聲音,又是那麼的暴躁和壓抑,還有和她一樣凌亂的呼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