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不約而同地,吳煜喚了江百果的名字,而唐茹也百轉千回地喝住了池仁。那巧妙的二重奏彰顯了劃破天際的架勢,收聲後,四周卻又尤其的死氣沉沉。池仁不得不收住了腳步,一時間卻沒有回頭,仍背對着那二人。
江百果也仍背對着那二人,她雖沒有眼見爲實,但這一次,耳聽也未必爲虛。她低低地呢喃了一句:“呵,還真是造化弄人。”
至於吳煜和唐茹,也終於看到了對方的存在,四目相對間,驚詫之餘,是道不同不相爲謀,還是同仇敵愾,一時間撲朔迷離。但可以確定的是,當池仁和江百果以爲這個夜晚是屬於他們彼此時,當吳煜以爲這個夜晚是屬於他和江百果時,當唐茹以爲這個夜晚是屬於她和池仁時,上帝卻作惡多端地吹響了集合的號角,誰也跑不了了。
“怎麼辦?”江百果悄聲問池仁。
無論如何,兩個人像兩塊磐石似的立在人流中紋絲不動,總不是長久之計。
“恐怕……是沒法吻別了。”池仁鬆開江百果的手,重新挽了挽袖口。
“誰要吻別了?”情急之下,江百果不打自招。
池仁又整了整衣領:“我,不然你以爲我爲什麼追來?你知道那張頭等艙的機票多少錢嗎?”
江百果語塞,且推翻了之前的論調:或許一次的錯過叫遺憾,兩次的錯過卻不叫造化弄人,而叫遺憾的美。
而池仁將江百果一把拽到他身前,用自己擋住了身後來自吳煜和唐茹的目光,飛快地輕吻了江百果的額頭:“姑且先用這個代替了。百果,說真的,我不在乎吳總和小茹怎麼看,尤其是……吳總,我巴不得當着他的面和你大搖大擺地比翼雙飛,但恐怕,沒這個必要。我們的決心不用做給誰看,我們自己知道就好,所以,我們週一見。”
池仁有理有據,江百果不要說反駁了,哪怕是換了她說,恐怕也如出一轍。
雖然,在愛情的混戰中永遠做不到皆大歡喜,總難免有人甜蜜,有人傷懷,但幸運的一方,卻也永遠無須將自己的甜蜜建築在他人的傷懷之上,一如池仁所言,沒這個必要。
江百果用手指飛快地梳了梳頭髮:“週一見。”
兩個人整裝待發,重新融入人流,走向了吳煜和唐茹。
鑑於吳煜和唐茹中間仍間隔着六七個的陌生人,池仁和江百果在最後關頭,他將掛在他行李箱上的她的行李袋摘下來,交還給她,之後,他和她選擇了左右兩邊不同的出口,繞過了隔離內外的白色欄杆。
吳煜接過江百果的行李袋,奉上紅玫瑰:“怎麼
瘸了?”
江百果接過花:“不小心。”
而唐茹也要接過池仁的行李箱:“你瘦了。”
池仁堅持自己來:“在外面總歸是休息不好。”
“走吧,”吳煜拉住江百果的手,“車子就在外面。”
被吳煜這麼一拉住,江百果反倒如夢初醒,非但抽回了手,還要拿回行李袋:“不用了,我打個車就行。謝謝你的花。”
吳煜仍笑得春風和煦:“別折騰了,我送你吧,回去好好休息。無誤沙龍停業這麼久,明天一恢復營業,肯定是人滿爲患,有你忙的。”
江百果站得筆直:“你說……明天恢復營業?”
吳煜頓了頓,再一擡眼,眼底竟有些溼漉漉的:“百果,你年紀還小,偶爾頭腦發熱,無傷大雅。這不,無誤沙龍遇到這麼一丁丁點兒的難處,你就撂挑子,儘想着去散散心了,不過,沒關係,這不是有我在嗎?什麼偷稅漏稅,誤會一場,我都幫你解決了。”
江百果不是無動於衷的。無誤沙龍是她的孩子,孩子昏迷不醒,她這個當媽的遠走高飛,而吳煜懸壺濟世,救活了她的孩子。
就這樣,遠遠地,江百果看了池仁一眼。
而池仁在對唐茹目不轉睛:“這件事……先不要急着做決定。”
唐茹似乎有些受傷:“我以爲你不會反對我留在北京,我以爲就算分手,我們也還是朋友。”
池仁鄭重其辭:“小茹,你對我來說遠遠不止是朋友,我也當然不會反對你留在北京,我甚至可以幫你找更好的途經,比接受致鑫集團提供的獎學金和機會更好得多的途經!”
池仁知道他回國後等待着他的將是千難萬險,比如他仍對沈龍傳媒和具象影業的戰略合作無計可施,而簽約儀式迫在眉睫,比如吳煜除了於公,於私上又會做出怎樣的舉動,比如唐茹在消化了他提出的分手後,又會做出怎樣的舉動……但他不知道,這千難萬險會來得如此兇險,又如此標新立異。
就在剛剛,唐茹雖掩飾了分手的悲痛欲絕,也就代表她接受了他提出的分手,卻話鋒一轉,向他報喜說,全校不足兩百分之一的機會,她卻做到了。她獲得了致鑫集團提供的獎學金,並且,假如在大四一年的學習中繼續脫穎而出,將有機會在畢業後進入致鑫集團。
池仁知道,這絕不是巧合。
那個人,或許一時間並不會傷害唐茹,但這無疑,是那個人對他提出的警告。
喘上這口氣來,池仁看了江百果一眼。可惜,江百果不在了。
池仁目光犀利地找過去,看到江百果和吳煜走出了機場的出口,那
兩扇變幻莫測的感應門開了關,關了開,這一次,卻在江百果和吳煜的身後徹底關閉。
他看到江百果上了吳煜的車子,隔着感應門和車窗,那一束紅玫瑰仍鮮豔可辨。
週一見。他僅僅和她說了一句週一見,卻忘了再加上一句不見不散……
唐茹微微擰着眉頭,據理力爭:“致鑫集團的實力和規模,是有目共睹的,大家搶破頭的機會,我以爲你會以我爲傲。”
池仁不得不暫時收回目光:“實力雄厚和規模壯觀,未必適合你。”
“我們分手了不是嗎?”唐茹眼圈泛紅,“那我的未來,你又憑什麼干涉?”
“小茹,這件事我們先擱置,都再……好好想想。”池仁又看了一眼出口,吳煜的車子不在了。
唐茹一聲嘆息,也做出了讓步:“走吧,趙大哥在外面等我們。”
趙大允靠着車門,一支菸不離嘴,嘬了一口,又緊接着一口,直到看到池仁和唐茹走過來,他掐了煙,還扇了扇空氣,適時地打開了後排的車門。
“回來了。”趙大允問候池仁。他沒說你,也沒說您,介於兩者之間,有些小心翼翼。
“嗯。”池仁將行李箱交給了趙大允。
沒見到池仁的時候,趙大允還理直氣壯,覺得好歹他也是個獨立的個體,也有他自己的判斷,覺得池仁的判斷,也未必永遠是對的。但一見到池仁,他還是做賊心虛了,池仁的這一聲嗯,他辨不出是喜是悲,也就辨不出池仁有沒有怪他自作主張。
池仁和唐茹坐在後排,趙大允一邊開車,一邊伺機從中央後視鏡中看向唐茹。不過,唐茹始終看向車窗外,並不給他蛛絲馬跡。
車子駛上機場高速,路況絕無僅有的暢通,趙大允卻越來越堵得慌,終於按捺不住地清了清喉嚨:“咳咳,池先生……”
趙大允看不到池仁的眼睛,卻知道,池仁看向了他,令他如芒在背。
“那個……唐小姐都跟您說了吧?”趙大允有了一種終於要解脫了的快感。
“嗯,”池仁將手輕輕搭在了趙大允的背靠上,“接受致鑫集團的獎學金,將來,爲致鑫集團效力,大允,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趙大允一腳剎車踩下去,伴隨着刺耳的摩擦聲,車子見了鬼似的停在了機場高速的中央。聽聽他的意見?致鑫集團的獎學金?將來爲致鑫集團效力?這是什麼新鮮事,他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又哪來的什麼意見?他送唐茹來機場,是爲了讓唐茹在第一時間向池仁當面說明一切,但顯然……顯然唐茹所說明的一切,另有其他。
而他……莫非是被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