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九江這身子骨哪裡經得起那捕頭這麼折騰,只兩三下,還未使力,便叫疼不已,就差眼淚流出來了,但他卻犟得很,也硬氣得很,不顧疼痛撅臉就罵:“你他媽的眼瞎了,快放開老子!曉得爺是哪個不?曉得爺主子是哪個不!”
“閉嘴!”
誰知那捕頭根本不理會胡九江的言語,他好似知道這人是誰又好似不知一樣,存心要他好看,反手就給了他一耳光:“官差辦案,管你是哪個!再嚷嚷,就堵上你的嘴巴!”
“永平府好大的膽子,竟敢跟我們主子對着來,告訴你,休說你這小小捕頭,就是劉道親自來了,也得給九爺上笑臉!他孃的,你有種!你等着,爺跟你沒完!”
●ttkan●¢ ○ 胡九江口中的劉道便是永平知府,他現在人雖被制着,嘴上卻是一點也不求饒,對那捕頭的威嚇也不懼,甚至還要旁邊的幫手上來救自己。可是那些個閒漢幫兇卻誰也不敢輕動一下,都你看我,我看你的,就是沒一個敢上前搭救胡九江的。他們這些人平日裡仗着固泰的權勢行魚肉百姓,欺壓良善之事,但若真碰上硬茬卻也不敢真就豁出命去拼,更何況拿人的是永平府的官差,這要是從他們手中劫了人,跟殺官造反有什麼區別?再說這主子也不在跟前,主事的又被人家給制住了,一時半會你讓誰敢擔這個擔子,把事情給攬下來。這要是事後官府追究,主子又不保着,那還不得一頭撞南牆冤死啊。
一幫慫貨!白養你們了!幫手不上來救自己,胡九江是無比窩火,大罵他們全是廢物,但每罵一句,那捕頭加在身上的力道就重上一分,壓得他十分難受,最後實在是受不了,也就不敢再吱聲,瞪大雙目一臉恨意的盯着那捕頭看。如果眼神能殺人,怕這捕頭當場就要死上幾十回了。
永平府官差的出現讓高士奇鬆了一口氣,劉道這人他是知道的,順治十年的進士,三榜出身,先在翰林院幹了幾年正八品的學正,然後又升了從六品的修撰,爾後於康熙十六年的時候被皇上簡放到這永平府任了知府。從從六品的修撰一下躍升爲從四品的知府,算是連升三級,皇恩浩蕩了。其爲人也堪稱上佳,不管在翰林院還是在永平府任上,官聲都甚佳,吏部每年的考評也都是優等,要是不出意外,幹滿這任知府怕是要再升一升,他也算是簡在帝心的,真皇恩再浩蕩一回,到各部聽任也不是不可能的。這等進士出身,又在翰林院幹過的官員,骨子裡都是有讀書人的耿直的,僅以其屢次上折彈劾固泰橫行不法之事看,就知其是一爲民請命的好官了。不過治下有這麼個不能惹的活閻王在,想必劉道的官做得也很不是滋味吧,高士奇如此想道。將心彼心,要是將他與劉道換個位置,他自認做得未必及得上劉道,至少他不會拿頭上的四品頂戴冒險,畢竟固泰的身份太扎眼,不是一個從四品的知府就能扳倒的,一個不慎,很可能因此丟了烏紗帽。
高士奇自幼家貧,苦讀聖賢之書卻不能一舉中第,機緣巧合之下才入了聖眼,有了今日這般地位,真要是十年寒窗考中進士,苦熬資歷當個知府,他還真的不敢與劉道這般不懼權貴。不過話說回來,就是現在,他也不敢像劉德這般彈劾固泰,說到底,他不過是個漢官,再得寵也抵不過那些宗室子弟在皇上心目中的份量,再加上太皇太后那道懿旨,你讓他如何敢去觸這個雷區。明哲保身也算是高士奇十年宦海生涯琢磨出的至深至明之理了。
胡九江被永平府的官差給拿了,這讓趙強也是十分意外,照理這山海關所在的臨榆縣屬永平府管轄,既然固泰在永平府有這等權勢,而且看樣子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說明永平府的官員固泰根本沒放在眼裡,也沒人敢惹他,何以現在永平府的官差卻敢拿了胡九江呢?
“怎麼回事,誰在我們山海衛的地頭上鬧事,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是不!”
趙強正疑惑着,卻見又有一夥官兵衝了過來,人數大約三四十的樣子,看其號服卻是綠色打底,胸前印着個大大的“兵”字,正是綠營兵的裝扮,領頭的是一名把總,五大三粗的,看起來十分的兇悍。他們一過來便將圍觀人羣給攆到了一邊去,有走得慢的二話不說就是一腳,十分的蠻橫。
一見那把總,胡九江像見到救星一樣就叫了起來:“郭把總,快救我,永平府的人想找主子的麻煩!”
“九爺!”
郭把總聞言朝裡一瞧,嚇了一跳,忙跑了過來,一邊去拉胡九江,一邊心疼的說道:“您老這是怎麼着了!昨弄成這個樣子呢,哎喲,瞧瞧,作孽啊...”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看也不看那捕頭,就好像這捕頭根本不存在一樣。那捕頭知道面前這兩人什麼關係,心中冷哼一聲,手上也不鬆,由着那把總硬拉。那把總拉了兩次卻是拽不動胡九江,這才面色不善的上下打量起捕頭來,沉聲問道:“你哪個衙門的?怎麼跑我山海衛地頭來了?你可知你抓的是何人?”他這是明知故問了,剛剛胡九江可是說得明白,這些官差是永平府的。
把總是綠營官制,正七品,這捕頭卻是無品,只是個衙役,所以照規矩他見了這把總得行禮,但此刻他卻一點行禮的意思也沒有,而是不卑不亢回道:“小的永平府捕頭熊芳亮,奉知府老爺差遣來山海衛巡查,不想卻遇上這幫刁民聚衆鬥毆,這纔將他們拿下。”
“永平府的?”郭把總嘿嘿一笑,朝胡九江一指:“這人不是刁民,而是輔國將軍固泰大人府上的管事,本官與他甚熟,可以保證他斷不是那種刁惡小人,你且放了他。”說完又要伸手去拉胡九江,誰知一拉之下,熊芳亮卻是一點也沒有鬆手的意思,還是牢牢的按着胡九江。
“按制,山海衛管兵,地方上的事卻是由我永平府管轄,小的親眼瞧見這人領着一幫閒漢...”熊芳亮眼神看向趙強等人:“與這些索倫人鬥毆,犯了我大清王法,影響地方安寧,所以必須將他鎖拿回去,依律治罪。”
“什麼犯了王法,影響地方安寧!”郭把總聞言大怒:“你這捕快不要不識相,我給你們劉大人幾分面子,與你好言相說,你若是再不知趣,我便拿了你!到時就是你們劉大人親自來找我,也休想我放了你!”
“是麼?”
郭把總剛把話說完,卻聽後面傳來一箇中年男人的聲音,下意識回頭看去,卻見十來個衙役簇擁着一頂軟轎來到了人羣外,那聲音便是從轎內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