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外除了北邊時不時有羅剎人小打小鬧外,並無什麼敵對勢力,鄰近的朝鮮又是恭順屬國,西北也是歸順的蒙古諸部,何來重要軍情一說,舒穆祿只認爲何保是在誇大其辭,當下有說有笑的帶着師爺劉德和幾名部下慢悠悠的晃到何保帳中。
到了何保帳中,聽何保將事情說了一遍後,舒穆祿卻也是大吃一驚,原只認爲那些吳逆是逃跑了,不想這些人還真的就敢扯旗復叛了。劉德爲防萬一,提那報信的漢人又審了一次,這才確信何保所說不假。舒穆祿盛怒之下便要立即帶人去平了那勞什子首義城,卻被何保給拉住,言明此事非同小可,還是先派人隨這漢人去查探清楚,到時再發兵也不遲。
舒穆祿雖惱那幫吳逆舊部敢再次造反,但卻與阿蘇泰和赫努蘇一樣,渾不將他們放在眼裡,認爲不過是些跳樑小醜而已,根本不值得重視,官軍一到,他們也就煙消雲散了,因此拒絕何保的提議,執意要帶所部人馬立即北上平亂,何保卻是堅持派人去查看再發兵。一個要馬上出發,一個卻要查探清楚再出發,二人意見相左,兩相爭執起來,舒穆祿心中不快,性子來了也沒什麼顧忌,嚷道:
“你伊爾根覺羅不敢去打,我完顏家可是不怕他們,一羣敗軍之卒,不過走了狗屎運奪了羅剎人的一個小堡子,就敢猴子稱大王起來,公然扯旗造反,孃的,不馬上平了他們,這幫漢猴子還以爲山中真無老虎呢!”
伊爾根覺羅是何保的姓氏,他本人也是隸屬滿州正黃旗,聽舒穆祿話中咄咄逼人,隱有譏剌之意,何保也來了火氣,冷哼一聲:“舒大人是完顏家的好漢,手下又都是正紅旗的勇士,區區數百吳逆毛賊,大人自是不會將他們放在眼中。”
何保刻意在那正紅旗勇士幾字上加重了語調,舒穆祿雖渾,但卻也是聽出話音,他這是明褒暗貶呢。爲什麼?還不是因爲自個手下這四佐領正紅旗戰兵並非真正的滿人,而是由索倫人、達斡爾人組成的駐防八旗,這些人與那些披甲人差不多,屬於半奴隸的戰兵。舒穆祿知道,論戰力手下這些雜牌駐防八旗自然不能與何保所領正黃旗禁銳八旗相比,且自己這四佐領兵全是步卒,而何保手下卻是騎兵,哪方強哪方弱,不辯自明,因此舒穆祿雖明白何保絕不是真的在說自己手下勇士強,而是在笑他的人全是廢材,但人家沒明面上說,一時倒也無從反駁。梗着脖子,紅着臉,怒氣衝衝的站在那望着何保乾瞪眼。二人手下的參領、佐領們見了,也不知如何是好,舒穆祿手下的將領都是希望能馬上北上平亂的,何保手下的阿蘇泰和赫努蘇也是支持馬上北上,因爲那些吳逆的人頭可都是實打實的,但自家協領不同意,他們也不能說道什麼,只在心中有些遺憾和痛惜而已:追捕逃跑者與平亂反叛者的功勞可是一個天,一個地啊!
劉德見兩協領僵在這也不是個事,其他幾個將領又不說話,只好小心翼翼的往前踏了一步,朝何保賠個笑臉,道:“大人,我家大人奉都統衙門命令前來此地,就是要解決那些造反的吳逆,大人是黑龍江協領,牽進此事純屬偶然,且又是客軍,自是不勞大人出兵的。”頓了一頓又對舒穆祿道:“大人,吳逆造反,事關重大,既有準確情報,就當火速發兵予以圍剿,不致其釀成大禍。依小的看,大人還是趕緊帶兵出發,兵法有云:兵不在多,只在精,又有云:兵貴神速,小的以爲那些吳逆剛奪了羅剎人堡子,裹挾了些各族青壯,不過幾日時光,肯定未能立下腳,我軍此時輕裝疾行,定能殺他們個措手不及!不然等他們穩固下來,勢必會造成我軍的一些死傷。大人,這些死傷可是能夠避免的…”
劉德說完,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舒穆祿,並微微點頭,他知道,舒穆祿一定會聽自己話。其實他這樣進言可不是如他話中所說,而是全然爲了他自個。因爲劉德明白舒穆祿這輩子是沒指望往上升了,有皇帝的評語在那,他註定要當一輩子的協領,即使立下再大的功勞也無濟於事。不過要是舒穆祿這次立下平亂大功,對於給他謀個實缺卻是大有益處,都統衙門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不待見舒穆祿,也要念在他立功的份上,準了他的所求,讓他“光遠先生”一償平生所願,榮升“劉大人”。
“哈哈,對,兵貴神速,殺他們個措手不及!光遠真是知我心啊!”
到底是軍師,這說出來的話頭頭是道,句句合乎兵法,聽劉德這麼一說,方纔的些許憋屈與火氣瞬間消散,舒穆祿冷掃何保一眼:“舒某急着要去平亂,就不與何大人多說了,告辭!”
“你!…”
見舒穆祿說完扭頭就走,一點也不將自己放在眼中,何保恨恨的一捏拳頭:這渾人,你懂什麼!有心想叫住他,卻是話到嘴邊活生生的給嚥了回去。
“大人,咱們怎麼辦?”
舒穆祿自領兵馬去平亂,赫努蘇的心算是涼到底了,知道那功勞算是黃了,實在是心疼那些吳逆和羅剎人的首級。但是他可不敢責怪自家協領,只好無精打采的請示何保他們何去何從。
“傳令下去,全營集結,北上!”
“……”
赫努蘇和阿蘇泰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什麼?北上!
阿蘇泰搶在赫蘇努之前將自己的疑惑說了出來:“大人,那舒穆祿可是自己想吞了這戰功,他指明不要咱們相助,大人又犯得着熱臉去貼他的冷屁股嗎?”
赫努蘇也道:“是啊,咱們要是跟着去,不是讓舒穆祿看笑話嗎?”他雖想北上立些功勞,可是這種二愣子,他倒是不想去當的,搞不懂爲什麼協領大人前後變化這麼快,剛纔還和舒穆祿爭執,現在卻軟了下來,厚着臉皮要跟着去。
“你們懂什麼?”
何保微微不快的掃了一眼自己的兩名部下,沉聲道:“舒穆祿勇則勇矣,但卻是沒半點腦子。我始終覺得此事有些蹊蹺,卻又不知問題出在那,所以想來想去,還是隨他們一同去看個明白吧,否則本官這心中不踏實。要是事情有變,說不得還要靠我們去打敗那些吳逆,舒穆祿手下的那些兵,敗事有餘,成事不足。”
“唉,事關自家性命和前程,就算讓舒穆祿笑話,也沒什麼,求個心安就是。”
說完之後,何保吩咐二人:“留下四個驍騎校看守蒙古戰馬,餘下的人隨我出發。”
“喳!”
阿蘇泰和赫努蘇心中大喜,高興的應命出去準備。
按八旗軍制,每佐領之下設六驍騎校,都是正六品的武職,何保所領這支人馬乃正黃旗滿八旗,每佐領皆有一百五十馬甲。馬甲的意思就是騎兵,滿洲旗人成丁後,其出路主要是成爲馬甲,由本佐領下步甲,養育兵,匠役和閒散餘丁中挑選,然後再由馬甲選爲前鋒,擴軍等,如果表現優秀的話,他們將會進入京城的前鋒營、護軍營、驍騎營等皇帝的親軍。
阿蘇泰和赫努蘇效率很快,兩個各出兩驍騎校人馬,其餘人用了不到半柱香時間就集合完畢,馬甲們清一色持着弓矢刀劍,身後箭壺中放滿的箭枝標示他們都是騎射的高手,除此之外,各馬甲身上都配有鐵甲、皮甲,但內中並無火銃手。因爲清軍中,唯一全裝配備火銃是的京營火器營,火器營成立於康熙十五年,定全營均練習火炮,並掌皇帝的守衛護從。營兵從滿蒙漢八旗中抽調,共轄官兵近八千人。這是清軍中唯一一支熟悉使用火器並重視火器的軍隊,其餘散落在各軍中的火銃都是形式裝備,可有可無,且都不受重視。
何保的正黃旗人馬集結完畢後,營外舒穆祿的人馬才勉強列隊完畢,看過去高的高,矮的矮,長什麼樣的都有,兵器也是雜七雜八,好像烏合之衆一樣,這讓何保手下的將領們大是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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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乾旱很嚴重,骨頭家鄉是位於江蘇裡下河地區的建湖,自來就是魚米之鄉,但旱情不容樂觀,持續幾月沒下雨了。古時大旱之年必有大饑荒,現在無此擔心,小麥還是豐收的,只是物價必會上漲,豬肉已賣到十八塊一斤,以前三十塊可以買兩個豬爪,今天去買,兩個要八十。可嘆,這物價要漲到什麼時候纔是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