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元喜看着幾道男影從前院的角門,隨着長廊走了近來,朦朧細雨加之天色又暗了下來,根本看不清是誰,不過上輩子愛慕莊啓源那麼多年,她很可以肯定二人中沒有莊啓源,秀眉一蹙,莫是哪裡出了紕漏?
人影漸近,確認來的人一個是陳震軒,一個是莊啓聖,莊啓聖小心翼翼的跟在陳震軒的身上,聽不到在說什麼,兩人就在綠竹的指引下進了房間。
再看尤蕊,不聲不響的走了進來,身上已經換了那身黃色的衣裙,面上羞澀,“姑娘,奴婢適才想起來,莊子外面有幾棵大的桂花樹,折了枝也不影響院裡的桂花樹讓人欣賞,看着雨也小了,姑娘要不要出去走走。”
平日裡趙元喜是在屋裡呆不住的,尤蕊這樣勸趙元喜也可以理解,不過今日對尤蕊生了戒備之心後,她總要想一下緣由。
這微微一閃神的功夫,尤蕊全當主子是同意了,就去櫃子裡拿斗篷,“一場秋雨一場寒,姑娘還是披一件斗篷吧,這件大紅色的可是姑娘最喜歡的,從邊關回來的時候,還叮囑奴婢特意找出來帶上呢。”
說話的功夫,尤蕊已經將斗篷翻了出來。
紅色的緞面斗篷上透着粉色的芍藥,領口一圍鑲嵌着白色的兔毛,看着就喜氣,趙元喜看在眼裡卻緊了緊眉頭,若不是爲了在族人的面前表現出不好來,讓自己避開當棋子,也不會再這樣大紅大紫的上身。
“姑娘,奴婢服侍你梳頭吧。”尤蕊把斗篷放到小圓椅上,上前扶着趙元喜。
趙元喜坐在榻上沒有動,“我今兒個伐了,從窗口看去這雨中的桂花樹到別有一翻情趣,纔想着折兩枝回屋裡來看,現下想想,折到屋裡來反而失去了靈氣,罷了。”
莊子上沒有趙元婉,她不相信尤蕊是受了人指使讓她出去而有別的目地,思來想去,只有一個,便是莊啓源在前院,尤蕊又裝扮一翻,出莊子路過前院,少不得能讓心上人多看一眼。
可見李習安的算計怕是要落空了,如此也罷,機會總會有的,何況想以莊啓源……趙元喜的心也是一沉,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上輩自己做過的混事來。
“姑娘……”尤蕊聽到主子說不去,心下忍不住失落。
“我去不得,你卻能去得,去吧。”趙元喜不願看她這副樣子,揮了揮手。
壓下心底的歡喜,尤蕊恭順的福了身子退了出去。
長廊裡,尤蕊要着油紙傘慢步的走着,身子婀娜,到有幾分的情調來。
趙元喜收回目光,拔下發髻上的珠釵,挑了挑燈芯,屋子瞬間亮了起來,身子剛坐穩,就聽到前院傳來女子的尖叫聲,趙元喜的身子微微一顫,提着鞋走到了房門口處往前院望。
綠竹也急忙的趕了過來,裙角邊帶帶着泥水,“姑娘,奴婢聽着像尤蕊的聲音。”
“房媽媽呢?讓她帶着家丁去看看怎麼回事。”趙元喜神情肅然。
綠竹應下,轉身就往旁邊的廂房走,廂房同樣聽到了動靜,裡面的人也從屋裡走出來,還能聽到陳震軒吩咐身邊侍衛去前院打探的聲音。
不等那邊望過來,趙元喜閃身進了屋,只留給看過來的人一道白色的身影。
綠竹很快跟房媽媽一起回來了,身後還帶着尤蕊,燈光下黃色的衣裙上清晰可見上面的水痕,掃了一眼,趙元喜便將視線收了回來。
不等房媽媽稟報,尤蕊先行跪到了地上,低頭不語。
“姑娘,是尤蕊去給莊公子送茶,不小心把一杯熱茶倒在了自己的身上。”房媽媽到沒有察覺出什麼事,心下奇怪尤蕊怎麼跪下了。
綠竹也恭順的侍立在一旁。
趙元喜擡眼看向下面跪着的尤蕊,語氣平穩,“尤蕊,你可知錯?”
“奴婢知錯。”尤蕊的頭磕到了地上。
房媽媽越發的疑惑,綠竹也不明的眨着眼睛。
趙元喜不爲所動,耷拉下眼皮,玩弄着手裡的帕子,“天色已晚,你是我近身服侍的人,卻跑到前院去奉茶,你可知道這事傳出去旁人會如何說?是我這個主子又將主意打到了莊公子的身上,我說的沒有錯吧?二者你是領了命去莊外折桂花枝的,半路卻去了前院奉茶,心思原本就歪了。你是從小服侍我到大的,我一直信得過你,身邊的所有事都交由你去做,如今你大了,也生了旁的心思,我是再不能留你在身邊了。”
語音一落,尤蕊就哭了起來。
“姑娘,奴婢知道錯了,就饒了奴婢這一回吧,奴婢再也不敢了。”尤蕊額頭磕在地上,幾下之後,地面就有了血色。
綠竹不忍心看,調開視線。
房媽媽卻一臉的怒容,“你個小蹄子,做出這得不要臉面的事情,還有全和姑娘求饒,就該打了你出去。”
“姑娘,奴婢知錯了,再也不敢了,看在奴婢服侍多年的分上,就原諒奴婢這一回吧。”尤蕊萬沒有料到姑娘會要趕自己出去,只想着大不了訓幾句罷了,眼下是真的怕了。
她是從小被賣到府裡的,家早就沒有了,若被趕出去,根本沒有可投奔的地方。
正屋裡的聲音,又是在這寂靜的晚上,廂房那裡也能聽得一二,趙元喜的聲音不大,陳震軒和莊家兄弟到是隻聽到了下人的求饒聲。
莊啓聖冷哼,“一個閨中的女子怎麼般對下人這麼苛刻。”
“別人房中之事,咱們這些外人也不好多過問。”陳震軒雖沒有直接說趙元喜,可聽語氣也是對這個有意見的。
莊啓源是跟着侍衛後一起過來的,緊皺着眉頭,想到白天看到丫頭給趙元喜下跪,晚上又聽到下人的求饒聲,越發對趙元喜的印象不好。
莊啓聖在一旁嘲笑,“我看指不定真是她讓下人親近的,現在見丟臉了,又把一切推到下人的身上。”
如今京城裡誰不知道丞相府的長房嫡女給自己大哥送情詩的事情,現下又弄出一副與大哥拉開關係的樣子,讓下人出面,這樣的女人還真是厚臉皮。
“休得亂說。”莊啓源輕喝他,“現下借住在丞相府的莊子上,只有一位閨中的姑娘在,若再生出什麼流言來,到是壞了丞相府收留的好意。”
陳震軒認同的點點頭,“啓源果真是與本侯心心相通,到是想一處去了。”
啓源聖的臉一紅,如此一來,豈不是指責他是個小心了?
暗下咬了咬脣,也不敢再言語。
陳震軒又道,“包易幾個在,白天又出了那事,大家還是警惕點好,天色晚了,都歇了了,明早早點回城。”
這次陳震軒是正好視察家裡的產業,帶着幾個人出來,不想遇到了包易幾人動了手,還因雨停留在這裡,一整天都不順,陳震軒也不願在外面再多呆。
莊家兄弟兩個出來的時候,正好看着一個老媽媽扯着個還在哭着救饒的丫頭從正房出來,丫頭的額頭上還帶着血,莊啓聖冷哼一聲,“大哥,你真的不去管管?那要是一條人命。”
“回去歇着吧,明早早起。”莊啓源掃了一眼便收回視線,大步的往前院走。
尤蕊正四下無助的時候,看到莊啓源,突然眼睛一亮,房媽媽沒有料到她會掙扎,就讓她跌跌撞撞的跑了,等追出去的時候已經晚了,尤蕊到了莊啓源的身後,手一伸就抓到了莊啓源的袍子。
前面走的莊啓源自然也沒有料到會有這樣一幕,他大步往前走,後面又人扯,只聽‘嘶啦’一聲,袍子就被扯了一條的大口子出來。
莊啓聖還沒有走到房間裡,看到這一幕笑了,不過馬上就將笑意掩飾下去,生怕事小的大聲喊道,“你這下人,哪裡學來的規矩?還不快快鬆手。”
房媽媽臉也是臊得一紅,欲大步上前去拉人,尤蕊卻顧不得那麼多,往前一挪身子又抱住莊啓源的腿,“莊公子救救奴婢吧,因爲給莊公子送茶水,我家姑娘要趕了奴婢出去。”
“還不快快住嘴,是你躍居私下拿主意,還在這裡狡辯,姑娘已網開一面,你莫不知好歹。”見尤蕊這般在外人面下落姑娘的名聲,房媽媽大爲惱火。
上前就去拉扯,尤蕊把莊啓源當成了救星,哪裡會鬆手,被房媽媽這麼一拉扯,抱着莊啓源大腿的手又緊了幾分。
前面院裡,包易幸災樂禍的叫了人圍在後窗看熱鬧,“這下不用咱們了手,莊啓源也出了醜,真該讓城裡的那些閨中女子看看咱們莊大才子此時的狼狽樣子。”
話音一落,其他人都笑了起來。
李習安嘴裡叼着根牙籤,眼睛微眯成一條縫,不知道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