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兒大爲頭疼,開口說道:“因爲愛,因爲一個劍客需要心懷對天下的大愛,他使出的劍才能所向無敵。”
李慕白沉吟片刻,開口說道:“有理。”然後退後一步,看樣子是準備袖手旁觀,只有腰間寶劍左右搖擺,好不得意風-流。
林婉兒翻翻白眼,李慕白的行事風格不是常人能夠揣度思考的,不讓你出劍,不是不讓你不管,老神在在的站在一幫當大樹?古話說“大樹底下好乘涼”,自己身邊的這棵大樹只有樹幹,像一把劍,連一點枝葉都沒有,遇到烈日當頭,還要靠自己。
城門衙役揮揮手,一隊人馬向前搜查。
青竹娘下車和林婉兒一個眼神交流,然後走到車隊最末尾的一輛馬車上,前開簾子做了進去。
衙役將車隊掀了一個七七八八,也沒有搜出什麼東西,只剩下最後一輛馬車。領隊衙役一聲嗤笑,好好“意思意思”是徹底的“意思意思”,怎麼還能留下一輛。
林婉兒不太習慣北方的天氣,雙手插袖,攔在衙役身前,開口說道:“我勸這位官爺還是不要搜查的好,不然後果可不是官爺能夠承擔的起的。”林婉兒出口便是毫不客氣的威脅,顯然沒有將對方放在眼裡。
領頭衙役冷哼一聲,神態倨傲,伸手拍了拍腰間的刀:“官爺我承受不了不要緊,只要手裡的刀能夠承受的了就好。莫非這馬車裡還別有洞天,藏有江洋大盜,還是山賊惡霸,即使真有,也不過在官爺刀下走兩招,便見閻王去了。”
林婉兒眨巴眨巴眼睛,開口說了一句領頭衙役不怎麼聽得懂的話,“好奇害死貓啊。”
領頭衙役走到最後一輛馬車之前,抽出刀,挑開簾子,眯眼望去,青竹娘半低着頭,懷中抱着一方三尺見寬的箱子,箱子上了一把大大的銅鎖。青竹娘眼神中有些驚慌,將箱子放在身後,生怕他人搶奪去了似的。
領頭衙役來了興趣,覺得這箱子中必定藏有玄機,開口說道:“這位娘子,麻煩將箱子遞過來,本官要檢查。”
青竹娘眼神飄忽不定,看着自己腳尖前方不遠處,說道:“這位官爺,箱子裡都是女人家用的貼身衣物,還是不要檢查的好。”
領頭衙役一聲嗤笑,這小娘子的話語漏洞百出,一看就是不經人事,反而激起了衙役的興趣,眼睛一眯,伸手兩根手指,衝着身邊衙役示意,兩個衙役便跳上了馬車,強行將青竹娘手中的箱子奪了過來。
看到這幅場景,楊二喜早就耐不住性子了,眼睛中冒出熊熊烈火,若不是林婉兒攔着,楊二喜早就衝上去和那個領頭衙役拳腳相向了,至於大魏律例,我楊二喜沒讀過,不知道!
領頭衙役將箱子託在手中顛了顛,重量適中,放在耳朵上聽一聽,箱子裡面也無異響。領頭衙役更爲好奇了,到底是什麼東西能讓林婉兒這麼上心,還專門派人看管:“林婉兒,本官懷疑這箱子裡有朝廷正在尋找的東西,所以你要配合本官將箱子的鑰匙拿出來,不然以妨害公務罪將你打入大牢。”
林婉兒攤攤手,歪歪脖子,那樣子表明兩個意思,第一,鑰匙沒有,第二,想抓我,那就來吧。
領頭衙役覺得林婉兒根本就不是一個正常的衙役,而是一個女無賴,好像鄉野村莊裡嘴裡叼着乾草的女無賴,無論你道理講得多麼好,對方就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不過領頭衙役對這種人見識多了,一個字打,但是又不能真的打林婉兒。領頭衙役嘴角微翹,開口說道:“雖然沒有鑰匙,但是腰間有刀,還怕砍不開你的箱子?”說完,抽出腰間刀狠狠得砍在箱子上,頓時火光四射,看似堅硬的箱子被砍出極大的一個豁口。
林婉兒眉毛跳了跳,嘴角挑了挑,好像在說,繼續砍啊,繼續砍啊。
領頭衙役面帶微笑,心中想道也不過如此,只要再砍一刀,就能知道箱子裡面裝的是什麼,但是領頭衙役眼神不錯,似乎看到箱子裡面的一抹明黃,心中翻江倒海,大魏國明黃色只能是皇家御用,這林婉兒怎麼有?咯噔一聲,領頭衙役暗叫一聲“不好”,難道是聖旨?自己萬一誤傷了聖旨,結局好生慘淡,肯定是掉腦袋,滿門抄斬。
林婉兒看着領頭衙役停下了手中刀,也思索對方已經猜出些許,款款走到衙役身前,開口說道:“官爺,你看我是大呼一聲,狗奴才,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對皇上不敬,以刀砍聖旨。還是默不作聲的將箱子抱起來,然後默不作聲的進濟南府呢?”
領頭衙役渾身溼透,只覺得天旋地轉,南北倒置,連腰也不自覺的彎了彎,開口說道:“當……當……當然是默不作聲的好。”
林婉兒點點頭,將箱子抱起來,說道:“我也這樣覺得。”然後上了馬車,揚長而去。
領頭衙役趕忙將看熱鬧的人驅散開來,然後在前面引路,目送着林婉兒的車隊進了濟南府。此時領頭衙役再看林婉兒的樣子,就不覺得林婉兒是一個女無賴了,而是一個女師爺,平時默不作聲,站在官老爺身後,冷眼看着你,但是心思活泛,滿肚子壞水,什麼壞心思和壞主意一個接着一個,你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進了她的套,等你品出味道來,可能連骨頭都不剩了。
馬車內,林婉兒和青竹娘笑作一團,看得衆人莫名其妙,青竹娘將剛剛發生的事情敘說了一遍,其實這是林婉兒和青竹娘早就算計好的事情,只是沒想到是竟然在濟南府門前就用上了。
林婉兒伸手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淚水,開口說道:“你們是沒有看到剛剛那衙役的表情,好像被鬼追一樣,嚇得馬上就要尿褲子了,哈哈。”
陳笑笑搖頭苦笑,有些感慨的說道:“也就婉兒姐能想出這種注意。我看這天下的鬼主意都藏在婉兒姐的肚子裡,什麼時候想起來了就用上一個,保準辣味十足。”
一行人說說笑笑進了濟南府,濟南府和澶州城的格局相似,但是濟南府歷史悠久,街道亭室流露出古色古香的歷史底蘊,斑駁之中透露出些許的厚重。可是林婉兒卻微微皺起了眉頭,因爲街道兩旁皆是討飯的乞丐,衣衫襤褸,有的乞丐餓的不行,餓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一行人頓時沒了笑臉。
看到如此奢華的車隊從濟南大街上駛過,有幾個乞丐抱着試試看態度,伸手想討要幾個銅板,林婉兒嘆一口氣,從懷中取出一些瑣碎銀子拋灑出去,引來一羣乞丐哄搶。更多的乞丐看到這一幕跟在車隊後面,也不如何嘈雜吵鬧,只是默默的跟在車隊後面,可能是餓的連討飯的力氣都沒有了。
來到劉宏達和沈鬆文準備好的客棧,一下車,兩人便出來迎接,近來生意不順,那諸葛正我也暗中作梗,如今兩人出門都會被濟南的讀書人白眼,罵一句“販賣書籍的賤賊”,經過些許時日折磨,兩人都消瘦了不少。
林婉兒下車進了客棧,直上二樓,劉宏達和沈鬆文將衆人安排妥當之後,和林婉兒進了臨街的房間,冬蟲夏草在身後端茶倒水。
客棧小兒上來一盤水果,蘋果、香蕉、桃子……一應俱全,而且全是林婉兒愛吃的水果。如果平時,林婉兒早就敞開懷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但是今天只吃了兩口,便丟下水果,嘆了一口氣。
林婉兒走到窗前,伸手打開了窗戶,看到大街上的乞丐,對劉宏達和沈鬆文開口問道:“不劉老闆,沈老闆,不是說中原繁華,老百姓豐衣足食,家家有存糧,戶戶能溫飽嗎?怎麼這堂堂的濟南府還有這麼多的乞丐?”
劉宏達自從看到林婉兒之後,心中莫名一陣安穩,自己也很奇怪這種感覺,但是卻很真實,劉宏達覺得着濟南府的市場應該是有把握了,回答道:“林大家,這些乞丐本不是濟南府的人,而是山西那邊的人。今年大河洪災,不少難民千里迢迢來到了濟南府本想着討口飯吃,但是到了濟南府才知道飯不是這麼好討的。”
林婉兒微微皺了皺眉頭,覺得下面的乞丐有些可憐。倒不是林婉兒有悲天憫人、接濟天下的情懷,而是眼前情景實在太過揪心。如果林婉兒在澶州聽說了山西發了大水,淹死的不少人,也只會感慨一下,並不如何上心,但是如果看到某個孩子光腳沒鞋穿,林婉兒肯定心裡發酸,追着孩子要給孩子買一雙鞋。
林婉兒一直都是一個理性的感性者。
客棧下面的乞丐看到林婉兒露面,紛紛站起身來,仰頭看着林婉兒。林婉兒語氣有些惱怒的說道:“哼,這官府就不管嗎?”
劉宏達也站起身來,走到窗臺邊,解釋道:“管?怎麼管?濟南府不是其他地方,其他地方府衙得到朝廷撥發的銀兩,雖然層層剝扣,但是總有一些銀錢能到百姓手裡。可是濟南府多讀書人,而朝廷也十分重視讀書人。銀錢由朝廷撥發到濟南,濟南府尹陳和從沒有中飽私囊過一分錢,可是那羣讀書人卻佔用了大部分銀錢。劉某聽說,有一位上過小文榜的濟南讀書人喜歡上江南的竹,說是喜歡竹子氣節,便讓人從江南移植了十株竹子來濟南府,聽說一株竹子不下百兩,十株竹子便是千兩紋銀,這一千兩銀子只是滿足一位讀書人的喜好,如果用來接濟百姓,不知道能救活多少人。”
林婉兒用小手重重的砸了門框一下:“什麼狗屁讀書人,書都讀到肚子裡了,真真的是狗東西、僞君子。”
說到底,濟南府的特殊情況是因爲有一股能和府衙分庭抗禮的勢力存在,這股勢力就是所謂的讀書人,這羣讀書人不但不耕種,而且站在更高的地方,以道德審判的角度俯瞰其他人,可是自己卻不能嚴以律已,反而將更高的要求強加於他人。
劉宏達順手將門窗關上,不讓街市上的場景落入林婉兒的眼中,說了說《西廂記》的窘迫場景:“林大家,《西廂記》到了濟南府受到了阻力,說到底是因爲一個人的原因。”
“什麼人?”
“諸葛正我。”
“諸葛正我是誰?”林婉兒回到座位上。
一直沒怎麼說話的沈鬆文此時開口說道:“諸葛正我是範諾諾的老師,而且諸葛正我是濟南讀書人的楷模。過些時日濟南府爲諸葛正我興建的諸閣馬上就要竣工了,聽說要邀請濟南府所有讀書人一同上閣作詩。”
林婉兒瞬間恍然大悟,原來還有這麼一個原因,自己和範諾諾之間有說不清的糾葛,這諸葛正我作爲範諾諾的老師當然要爲弟子出頭,不能讓林婉兒蓋住範諾諾的風頭,既然這《西廂記》是你林婉兒寫的,我便讓其不能在濟南府發行,既然你林婉兒風頭無兩,承蒙陛下恩澤能夠進京面聖,那麼就讓你進濟南府都不那麼順利。
林婉兒捏起一個葡萄,輕輕扒開皮,咬了一口,說道:“明天支起一口大鍋,煮飯放糧,讓街上吃不飽的窮人都好好吃上一頓。”
沈鬆文商人習性不改,覺得林婉兒煮飯放糧的舉措不妥,開口勸道:“林大家,做善事可以,可是當前情況危機,能投入到《西廂記》的銀兩有限,如果再支出多餘的銀錢,肯定入不敷出,到時候必將更加舉步維艱。”
林婉兒輕輕瞄了一眼沈鬆文,還沒有說話,劉宏達已經站出來,說到:“沈老闆如果覺得不妥,大可以退出三家書局聯合,林大家的吩咐的事情,劉某馬上去辦。”說完,人便蹬蹬的下樓了。
沈鬆文唉聲嘆氣,這劉宏達時常在某些事情上嗆自己,還以退出三家書局聯合爲由擠兌自己,實在可惡,但是如果真的退出三家書局聯合,肯定賺不到錢了,哎,只能吞下了,沈鬆文站起身來,說道:“林大家,沈某也先忙去了,明日煮粥放糧肯定是一件大事,沈某怕劉老闆忙不過來,也幫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