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乾沒有在牀上待太長的時間,每天按時起牀,林婉兒將衣服還給趙乾,趙乾穿在身上又恢復了原有富家公子的裝扮,從外面看來,根本就不是林婉兒一家能夠接觸到的那類人。
林婉兒伸手給對方的要銀錢,但是趙乾卻滿臉無辜的攤攤手,說道:“我沒錢。”
林婉兒冷哼一聲,雙手掐腰,一雙大眼睛一眯,一副不給錢就動手的樣子,開口說道:“給不給?”
趙乾欲哭無淚,將渾身上下搜了一遍,連一個銅板都沒拿出來,但是眼睛一轉,提議道:“要不我在你家打工還錢吧?”
林婉兒這次真真的被對方氣的笑出聲來,指着破破爛爛的小院和幾間房子說道:“你看我家像是能請得起人的嗎?”
趙乾嘆一口氣,將身上的青色大裘脫下來,對着林婉兒說道:“身上也就剩下衣服值點錢了,要不就當了,看看能不能賺幾個錢。”
林婉兒伸出手指指了指趙乾,說道:“趙乾,你弄錯了一件事情。姑奶奶不是心軟的人,你以爲裝裝可憐我就不會將衣服當了?姑奶奶的心不是肉長的,而是石頭做的。”林婉兒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看見趙乾就氣不打一處來,雖然以前脾氣也是不好,但有的時候是故意的,實際上能控制的住,但是面對着無賴趙乾,林婉兒總有種無可奈何的感覺,脾氣一點就着,這感覺很奇妙,但是也糟糕之極。
聽了林婉兒的話,趙乾不但不生氣,反而有點高興,回屋將林翰林的衣服從新套在身上,將那身名貴絲綢製成的衣服遞給林婉兒,說去當了吧。
林婉兒拿着衣服,惡狠狠的對趙乾說道:“是你逼我的啊可別後悔”說完走出了小院。
剛離開小院的林婉兒走的虎虎生風,但是漸漸腳步就停下來了,不是捨不得將衣服當了,而是手裡衣服做工精細,像是某位長輩精心製作的,蘊含着另外某些情愫在裡面。林婉兒悄悄回了小院,將衣服藏在自己的房間櫃子裡,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然後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走出小院。
趙乾看見林婉兒,走向前去,問道:“怎麼樣?當了多少錢?”
林婉兒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沒好氣的說道:“剛剛夠你醫藥錢的,沒有剩餘。”
趙乾毫不在意,點點頭說那就好,那就好,然後就和大寶三人一起玩去了。
林婉兒看着趙乾和大寶三人在院子裡玩老鷹捉小雞,一圈一圈的跑,一陣一陣的笑,自己也被感染了,笑意從嘴角蔓延開來,眼睛變得彎彎的,髮絲被澶州獨有的風吹拂着。
而這一幕被趙乾捕捉到,停下身來,看着林婉兒傻笑。
林婉兒看到趙乾在看自己,冷哼一聲,轉身去了廚房,就是感覺臉上辣的。
趙乾在林家小院住了下來,但是也不能當白吃白喝的少爺,上廄好好的日子不過,偏偏要來澶州,也就讓你感受一下生活的艱辛。林婉兒在心裡想“整”趙乾一回,也忘了趙乾自上廄來是討教詩詞的,而趙乾也好像忘了討教詩詞這件事情。
此外,趙乾還幫助林婉兒解決了圍在小院周圍討教詩詞的衆人。
林婉兒忍不住問趙乾:“你用了什麼計謀?“
趙乾說:“什麼計謀都沒用,我走出去就說你們快走,林婉兒正在家裡磨刀,嘴裡還說誰要討教詩詞就砍死誰。結果人都走了。”
林婉兒聽完,說道:“趙乾,你信不信我砍死你?”
趙乾一蹦,整個人出去老遠,回答道:“信啊,怎麼不信。”
每天早上,林婉兒剛剛起牀,趙乾就能夠跟着起來,隨後是老三林乾毅。
林婉兒在廚房裡做早餐,趙乾和林乾毅在小院裡跑圈就當是鍛鍊身體,趙乾時不時向林乾毅講解一些“四書五經”方面的知識,深入淺出,旁徵博引。林乾毅洗耳恭聽,課業進步很大,最明顯的就是再也不通宵達旦的讀書了,每天夜一深便去休息,讀書也不像原先那樣困難了。對於這點林婉兒還是十分滿意的,一天三頓飯請了一個先生,這生意做得值。
林婉兒做好早飯,便去幫大寶三人穿衣。
林乾毅在廚房盛好麪條,這時候趙乾總是跟在林婉兒身後,自己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衆人吃飯吃到一半的時候,林翰林會拖拖拉拉走出房間,對大姐道一聲早,然後坐下扒拉麪條。
林婉兒總以爲趙乾和林翰林會成爲知己,因爲性情一樣灑脫,都喜愛志怪演義,但是這兩人卻沒能發展成爲朋友,甚至還有點私底下的看不順眼,說話交流都很少。
林婉兒時常感嘆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真是奇妙啊
吃完早飯,送走林乾毅和林翰林,林婉兒挽起豆腐籃子,牽起大寶便出去賣豆腐。趙乾死皮賴臉的要跟着去,林婉兒執拗不過就讓趙乾跟在了身後。
以前,林婉兒和大寶的身影是澶州城的一道風景,現在多了一個人,成爲了一道新的風景。
趙乾年齡和林婉兒相仿,人張的俊,嘴巴不但勤快而且很甜,看見買豆腐的大媽,一聲“姐姐“叫的那是一個勤快,大媽喜笑顏開,林婉兒卻眉頭微皺,還有一股想吐的衝動。
趙乾不但不覺得尷尬,而且還教育林婉兒:“做人要活泛,不能太死板,太僵硬,向我學習一下。“
林婉兒覺得趙乾應該是行爲浪蕩的富家公子,但是晚上去畫舫船賣老豆腐,這傢伙竟然能夠心如止水,眼神清澈,不亂瞄,不偷看。林婉兒忍不住偷偷觀察過,覺得不像作假。
今晚,林婉兒帶着趙乾和大寶去了陳笑笑的畫舫船,順便帶去了點豆腐,林家也只有這東西能拿得出手。
陳笑笑十分高興,牽着林婉兒的手,引着衆人進了畫舫船,兩人嘴上妹妹姐姐的叫着。
大寶自是不客氣,找了凳子就坐下來,趙乾竟然也沒把自己當外人,隨着林婉兒坐了下來。林婉兒向陳笑笑介紹了趙乾,說這是遠房親戚,來澶州做客。
趙乾拱手作揖,恰到好處。
陳笑笑也道了一聲萬福,心裡卻不怎麼相信真是遠房親戚關係。
陳笑笑將準備好的糕點拿出來,衆人品了幾塊,聊了一些家長裡短。
畫舫船雖小,但是五臟俱全,書香氣息,全然沒有聲色犬馬的污穢。
趙乾走到一架琵琶面前,食指和中指在琴絃上輕輕撩撥,有音發出。趙乾閉眼傾聽,開口道:“琵琶由紅木做成,地質優良。音質淳厚柔和,明亮而剛性,琴音透亮、有共鳴。果真是一架好琵琶。“
聽到趙乾有如此評價,陳笑笑來了興趣,起身問道:“趙公子也懂琵琶?“
趙乾微微欠身,頭也不擡的說道:“不懂,剛纔是我胡說的。“
聽到趙乾不懂,林婉兒哈的一聲站起來,無不揶揄的說道:“哈哈,不懂裝懂,說的和真的一樣一樣的,好像真的有這麼回事,什麼‘音質淳厚柔和,明亮而剛性,琴音透亮、有共鳴‘,原來都是屁話。真真的笑死人了。“說完將陳笑笑拉到身邊,數落趙乾裝大頭鬼的事情。
趙乾毫不在意林婉兒的嘲笑,在畫舫船內走了一遭,停步在那首《如夢令》前面,嘴裡不斷重複着:“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林婉兒和陳笑笑又說了些許話,直到大寶困得睜不開眼睛,上眼皮不斷和下眼皮打架,腦袋一點一點的。林婉兒苦笑,叫醒大寶,離了陳笑笑的畫舫船。
陳笑笑執意要送林婉兒一段路,走在畫舫街上,趙乾和大寶走在前面,林婉兒和陳笑笑走在後面。
陳笑笑望向林婉兒,低聲附在林婉兒的耳朵上,用只有自己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開玩笑說道:“婉兒姐,幾日不見,怎麼今天來就把姐夫帶來了。“此處的姐夫自然指的是趙乾,生活在畫舫街,陳笑笑耳濡目染,能講些無傷大雅的笑話。
兇女林婉兒沒被人開過這種玩笑,臉色微紅,笑罵道:“好一個小妮子,幾天不見嘴巴厲害太多了,看我不撕爛它。“說完作勢伸手就要捏陳笑笑的臉頰。
陳笑笑邊討饒,邊虛打嘴巴,說道:“姐姐你饒了我吧你看着趙公子眼裡只有你,剛剛在船上明明懂琵琶,卻連話都不願和我說上一句,還說什麼我不懂,都是胡說的,其實是想在姐姐身邊顯擺一下就好。我想如果不是姐姐在,這趙公子連琵琶都不摸一下。趙公子博學多識,深藏不漏,是真的高人。“
林婉兒擡頭看了眼趙乾的背影,身材修長,腳步穩健,再聯想到平日偶有妙語,真有點高人風範。
此時,趙乾突然將大寶摟在懷裡,扳着大寶的腦袋向遠處看,伸手指着一座畫舫船,哈哈大笑的說道:“大寶,快看,那座畫舫船上有人打架,哈哈。你看那個胖子真搞笑,手裡拿着雞腿就敢跟人打架,不知死活,活該被人打啊。“最後趙乾笑的實在不能自已,一手拍着大腿,一手扶着肚子,好似鄉野無賴,蹲在那裡大笑。
果真是高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