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兒本想着從玄武門出宮,避陳諾諾的鋒芒,可是沒有想到馬車剛到玄武門就遠遠望見陳諾諾一身白色衣衫站在那裡,林婉兒忍不住捂住了嘴巴:“這陳諾諾應該姓諸葛吧?!”
陳諾諾站在玄武門門前,單手扶在玄武神龜的腦袋上,看到馬車緩緩而來,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展現着一種難以名狀的自信強大,似乎在告訴林婉兒,我知道你會在玄武門出宮,你的一切都在我計算之中,林婉兒你不要逃了。
林婉兒見過不少優秀的女性,她們身上有着各自的優點,陳笑笑的善良靈動,青竹孃的善解人意,澶州城內腹有詩書氣自華的簡大家,威嚴無比、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她們或多或少的都有一股子自信,但是陳諾諾的自信天然與衆不同,好像浴火重生之後的鳳凰,鳳鳴天下,高傲自信。
馬車緩緩的在陳諾諾面前停下,林婉兒躲在簾子後面狠狠攥了攥雙手,然後掀開簾子望向陳諾諾,還沒想好如何開口,陳諾諾已經開口說道:“好久不見,林婉兒。”
林婉兒微微皺眉,聽陳諾諾的話語以前自己和她好像見過,但是林婉兒絞盡腦汁也沒有想起來自己曾經和這位名動京華、強大自信的陳諾諾見過面,只是喃喃的回答道:“好久不見,陳小姐。”
“陳小姐?”陳諾諾臉上又露出一種別樣的微笑,伸手指了指自己,“很久違的稱呼,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稱呼我的。”
林婉兒愈發的看不懂陳諾諾,開口問道:“我以前是怎麼稱呼你的?”
陳諾諾此時臉上又露出了一絲苦笑:“你以前稱呼我爲賤人陳。”
林婉兒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賤人陳”這個稱呼確實像自己的風格,但是自己根本就沒有見過陳諾諾,又怎麼可能給對方起賤人陳這麼一個稱呼。肯定是這陳諾諾得了失心瘋,想栽贓嫁禍自己。
林婉兒心想這陳諾諾是不是因爲和國師辨法,自己搶了她的風頭,心懷不滿,於是忍着性子開口說道:“陳小姐,婉兒我今日搶了你的風頭,確實是我不對,但是你也不用堵在城門口吧?”
陳諾諾搖搖頭,開口說道:“你想多了,我只是好久沒見你的這張臉。心裡有些想念。”
聽到這話,林婉兒覺得後背一陣發冷,渾身上下千百萬個毛孔都向外流冷汗,好像大白天遇到了鬼怪一般,陳諾諾這前一句和後一句毫不搭邊,林婉兒斷定這陳諾諾肯定瘋了,對着馬伕督促道:“走,快走。”
陳諾諾側身讓出一個通道,目送林婉兒離開。
林婉兒在車廂裡大罵“神經病吧”。但是還忍不住掀開簾子向陳諾諾望了一眼,只見陳諾諾一身白衣,白鞋白襪,眼睛直愣愣盯着林婉兒。眉眼嘴梢盡是自信。
林婉兒嚇得忙將簾子放下,順了順胸膛,越想陳諾諾越覺得奇怪,也不知道怎麼又突然想起趙乾和陳諾諾的關係。腦袋突兀炸了開來,將趙乾罵了一頓,但是覺得不過癮。脫下鞋子,一手持鞋,砰砰砰狠狠砸了車廂三下才停下。
陳諾諾目送林婉兒離開,獨自走回皇宮,這天下能在皇宮內自由行走的人一個手掌能數過來,陳諾諾就是其中一個。陳諾諾漫無目的的走在皇宮內,像是重溫舊夢一般,眼前的景物飛速掠過,然後停步在重華門前,過不了多久,趙乾就會在這個地方經過,手裡還會提着一個食盒,食盒裡的糕點是送給林婉兒的。
陳諾諾想到趙乾,臉上露出了一抹羞澀和期盼,期待着自己心愛的人兒來到此間。
果不其然,趙乾從重華門前經過,手裡提着一個籃子,看到陳諾諾整個人微微一愣,伸手撓了撓後腦勺,不知道該如何說話。
陳諾諾眼淚突然大顆大顆的落下來,順着臉頰,滴落在地上,在地上濺落開來,像是一朵正在綻放的花。陳諾諾突然跑向趙乾,突兀的將趙乾抱在懷裡,哭聲嗚咽,飽含着思念和委屈,泣不成聲的說道:“能再次見到你,真好!”
趙乾靜立當場,想推開陳諾諾,陳諾諾卻搶先開口說道:“就一會兒,只需要一會兒就好。”
趙乾張了張嘴巴又閉上了。
國子監辨法之後,京城內掀起了一股激烈的熱潮,上京城大街小巷的說書人已經編成了段子:
從北邊來了位拜佛說法的國師安拉提,從南邊來了位才情俱佳的才女林婉兒,上京城內文淵閣,陳諾諾書成出閣,三人交匯於國子監,南林北陳聯手對抗安拉提國師,辨法於辟雍大殿。那國師好生了得,佛法瞭然於胸,佛理超凡脫俗,字字如刀,句句似箭,要和陳諾諾論治國之根本。那一日,當時天空烏雲密佈,電閃雷鳴,狂風大作,陳諾諾和安拉提辨法正酣,林婉兒突兀殺出,將安拉提國師辯的啞口無言,低頭認輸,你若問一開始林婉兒去哪了?臥身酣睡,怡然自得。
國子監辨法本事平平常常的一件事情,竟然被說書的編纂成了開壇鬥法場景。
有人問:“那林婉兒真的睡着了?”
說書人回答:“真的。”
有人問:“你親眼看到了?”
說書人回答:“看到了,還打着呼嚕!”
那人又問:“近來上京城天氣晴朗,萬里無雲,哪來的電閃雷鳴,烏雲密佈?”
說書人惱火氣結,回答:“誇張,誇張,懂不懂?爲了增強語氣和情感。”
那人搖搖頭,說:“不懂。”
那人就是林婉兒,林婉兒最近躲着趙乾,時常來茶館喝茶、嗑瓜子,本該繼續更新的《石頭記》也被放在了一旁。林婉兒睡覺打呼嚕的事情在上京城傳播開來了,林婉兒聽到此事鼻子都氣歪了,根本就沒有的事情,還讓這羣人說的頭頭是道。好像真有那麼一回事。
今日,林婉兒聽完說書的添油加醋的評書,百無聊賴的回到家裡,近來林婉兒有些失魂落魄,青竹娘做了不少好吃的,林婉兒也提不起精神來。看到趙乾送來的糕點,林婉兒掀開蓋子拿起一塊,又放了回去,林婉兒確實是有心事,心事就是陳諾諾。陳諾諾像是在林婉兒心中種下了一片烏雲,揮之不去。
私下林婉兒反覆將那天見到陳諾諾的場景咀嚼了幾遍也沒有把握住其中的精髓,這陳諾諾到底哪來的自信?
林婉兒問過林乾毅和林翰林,從兩人嘴中得出的結論出奇的一致:陳諾諾是一位奇女子。林婉兒哼唧了半天,心想自己還是大魏國的奇女子呢,
正在出神的時候,那位專門宣旨的姚公公再次光臨林家小院,一進門就喊道:“好福氣,好福氣。奴才在上京城呆了這麼多年,除了那些皇親國戚能夠時不時得到陛下下旨賞賜,還真沒見過誰家能夠接二連三的接到聖旨。”
林婉兒臉上帶着笑意迎接姚公公,私底下卻腹黑了那位皇帝陛下。上次去國子監聽學,分明是想看自己和陳諾諾的針尖對麥芒,這次下旨又不知道又用什麼事情。
林婉兒跪着接旨,聖旨上先是讚揚了林婉兒的才學和性情。然後是就事論事的國子監辨法,稱讚了林婉兒爲國增光,最後點入正題——林婉兒入宮爲皇子師。教授四皇子趙廷讀書識字。
林婉兒苦着臉接過聖旨,隨手塞給姚公公一張銀票。
姚公公看到林婉兒有些不高興的樣子,開口問道:“婉兒姑娘,這可是天大的皇恩,您怎麼還不高興了呢?”
林婉兒哎一聲,說道:“我就是一個平頭小百姓,哪裡會當什麼老師,如果真是讓我教四皇子讀書,還不如讓陳諾諾去呢。”林婉兒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在這個時候想到陳諾諾,脫口而出這個名字之後,自己一愣。
姚公公掩嘴而笑,開口說道:“婉兒姑娘和諾諾姑娘真是心心相印啊。”
“嗯?”林婉兒不解,自己就是隨口一提,這姚公公怎麼突然說了這麼一句話。
姚公公解釋道:“奴才剛剛去了大學士府一趟,也是宣旨,目的和來婉兒姑娘這裡一樣,也是讓陳諾諾姑娘入宮教授四皇子讀書,宣旨完畢之後,諾諾姑娘也是說了一句:不如讓林婉兒去。”
林婉兒忍不住“啊,啊,啊”大叫了三聲,她如今最不想見的兩個人,一個是趙乾,另一個便是有些“陰森詭異”的陳諾諾。
當初在萬壽節上,四皇子趙廷獻上一幅字帖,博得陛下一樂,但是字帖上有一個錯別字,漏了馬腳,當時陛下便有更換皇子師的念頭,只是一直不知道如何在林婉兒和陳諾諾中間選取一個,等國子監辨法結束之後,陛下靈感迸發,何不讓兩人同時進宮?於是便下了聖旨。
當老師一直是林婉兒穿越前的心願,但是林婉兒卻沒有當老師經驗,更何況是教授皇子,四皇子以前的老師是素有“大魏國第一行書”之稱的王右軍王書聖,當初陛下命王書聖將《滿江紅》寫下來掛在御書房內,王書聖寫了好幾遍都不滿意,直到了上京城天降大雪,書聖一口氣喝了三斤燒刀子烈酒,脊背在冰天雪地之間,洋洋灑灑寫下了《滿江紅》,自此《滿江紅》超越《蘭亭序》成爲天下第一形行書,而自己這個寫字如同蚯蚓爬的人怎麼可能代替王書聖,更何況還要和陳諾諾一同教授四皇子。
林婉兒覺得愁苦之極。
(陳諾諾很強大,在某些方面比林婉兒還要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