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哀嘆:“可是姐姐,這些真會好累的。”難道做一個皇后,就必須爭這個啊,爭那個。
“怕什麼累來着呢,往後姐姐定會幫你的。”她輕輕地一笑:“以後在宮裡,誰也別想欺負你了。”
“謝謝姐姐,時辰不早了呢,我派人送姐姐回去。”
叫了槿色讓人送姐姐回去,沐浴之後站在窗前看着月亮,如此如此的清亮,如此如此的孤寂,千千百百年了,它依然孤獨地照着,可是光輝黯淡了還會再皎潔。
我說:天愛,大度些吧,不過就是一個女人,後宮裡微不計其數的女人。
但是我的忍耐,還沒有修養到完美無暇的地方。
每天早上像是牀上有什麼鬼一樣,早早就得離開牀,打着精神來等着一幫妃子請安。
這些人都不用睡的嗎?我都想倒下了,偶爾有幾個妃子留下相陪着說笑,那也是生硬,無趣,極盡諂媚,沒有什麼滋味,然後就是我的請安。
去一次就會被刁難一樣,我發現太后眼裡有了期待,十分的興奮,每天一難我,成了她最大的樂趣。
不知道我還要忍耐着多久,幸而並沒有看到見君小喬,說是在保胎中吧。
被留了下來,太后娘娘拿着一本冊子跟我說:“這些是宮裡的用度,皇后這些事兒,你且也慢慢看着吧,別事事都依賴着慧妃,慧妃最近身體不舒服,這些宮中之事,你就看着辦吧。”
宮女遞上那冊子,然後還有着厚厚的一堆,全是宮裡的事兒。
得,也不知上官香華鬧騰什麼呢。
巴不得她病死,但是還要裝模作樣地,派人送東西去探望她。
奶奶個熊的,我怎麼就這麼憋屈啊。
這也不算是什麼,行吧,聽完太后裹腳布一樣長訓導,灰頭土臉帶着宮女回去。
出了慈恩宮那兒,沿着湖邊那小林子回去,便沒有那麼熱。
有些恍惚地看着那些低矮的小林子,修剪得像是圓球一樣,還夾着假山奇石,十分的好看。
那時候莫離和御學園裡的一些人正在畫畫,我跑過去向他撒嬌,他說我的衣服,怎麼露出手腕兒,會着涼。
我說莫離你畫的多好看啊,是最最最好看的,我說莫離我好想你啊,那些嬌嗔,那些無所畏懼,依然是那麼的清楚。
真不敢去多看,多看一眼,就覺得心裡酸楚一分。
我現在哪敢再嬌嗔啊,我現在都找不到可以讓我撒嬌的人。
迫着長大,有好處,可是也有不好的地方,長大了真的會少了很多的樂趣的。
“皇后,走這兒吧。”姐姐軟聲地叫着。
宮女給她打着小傘,正等在那叉路的地方,淡綠色的衣服讓她溫雅萬分,看上去也是舒服得緊。
“這兒熱呢,走這邊吧!”這鬼天氣,動一動身子,就是一身的汗,真是討厭。
姐姐依然笑語,上前來扶我:“走這兒吧,陪姐姐走走可好。”
我淡淡一笑,歪頭搖搖,然後改拉了她的手:“我天天走這兒,今兒個,我還走這兒。”
她有些求救一般地看着槿色,槿色輕輕地搖頭。
心情不好,誰也能看得出來。
大步而行,轉彎處我終於知道爲什麼姐姐要等在這兒,叫我另擇路而行了。可是爲什麼,我就連走路也要讓呢。
君小喬是故意的,這條路我天天都回去,天天都踩着來。
於是她就在這兒,今天會在這兒,當然還會有皇上。
我仰頭,漠視他們,淡然地從他們身邊走過。
君小喬卻是叫住了我:“皇后娘娘。”
“什麼事?”我極不耐煩地擦着汗。
“皇后娘娘看到皇上,怎麼不行禮呢,難道宮規沒有教你嗎?”小喬的聲音,帶着微微的笑意。
姐姐淡淡一笑:“君才人這不,也沒有向皇后施禮嗎?”
我望望天色:“有事快事,我沒有時間。”
“皇后娘娘,人家肚子鬧騰着呢,這才二個月可是老是吃不下飯,又噁心,又想吐,皇后娘娘這該是怎麼辦啊?”
我淡淡看着她,我的驕傲,在她的眼裡,踩得那麼的痛。
“君小喬,你找錯人了,我不是御醫,我也不是你肚子裡的孩子。姐,走吧,呆在這裡我難受。”
難受得,不想看那個人一眼。
“天愛。”他終是叫了我一聲, 輕輕緩緩的:“朕陪你回去。”
“不用,皇上在萬忙之,臣妾不必皇上相陪。”
是啊,忙啊,忙得我好久也沒有見到他,再見到他,是陪着君小喬。
可是我怎麼覺得如此的諷刺呢,一個皇上,帶着一個懷了小猴子的母猴子。想想真想笑,笑出手心裡的蒼白與無奈。
把這些情緒,都壓在心裡。
然後就是那些亂七八糟的帳冊了,明明太后一直讓上官香華在做,我也沒有插手,這一會兒上官香華忽然病了,所有的事兒推到我頭上,我哪裡有接觸過,這個說這個是急事,那是爲皇上做的,那個說那個急事,是爲太后做的。
我頭痛不已,捧着千斤重的腦子。
姐姐過來給我揉着:“不舒服,就去休息一下。”
“要是有這精神,倒是好。”一大堆要處理的事,只差沒殺只雞來問我怎麼拔丟了,他奶奶個熊的,以爲我不知道啊。她們這是變相的在欺負我,所有的人,都在欺負我。
我好難受,心裡壓着沉沉的,又是委屈又是苦悶。
“如果你信得過姐姐的,這些事兒就讓姐姐來處理,看你累得,去乖乖睡一覺吧。”
“那姐姐倒是麻煩你了,讓槿色幫着你吧。”
進了去倒在牀上,心裡卻鼓燥得和那知了有些相同的步子,你就使勁兒地叫吧,我看你有沒有本事叫到冬雪壓死你。
去年這些時候,也沒有覺得宮裡熱得不可耐。
去年我在玉妃那兒做個小宮女呢我,果然得到什麼,就要失去什麼啊,那兒有個梨園,梨子一定成熟了。
我忽然想逃離開這一切,便起來從衣櫃底下抽出宮女穿的衣服,將頭髮一梳,再掩蓋一些,就和那些宮女沒有什麼差別了,用枕頭在牀上虛弄着蓋上被子,再放下帳子就隱隱約約看不清楚是不是有人了。
從窗裡跳出去,好久不曾跳啊,這跳一跳,還挺舒服的。廊下輕鬆地走過,有些宮女捧着東西進出,竟也沒有問我一句,多看我一眼。
出了鳳儀宮裡,直接去永敬宮,我從那虛掩着的門往裡面瞧,悄悄地沒有人呢,於是悄悄地開了門貓着腰跑,到假山那邊隱隱能聽到玉妃的咳嗽聲。
感覺時間,歲月像是從來沒有變過一樣,還是和以前一樣。
我走上去踩着假山,再爬上了牆頭往裡一看,金黃黃的梨子就朝我在招手,香甜的味道滿鼻尖都是。
跳了下去蹭蹭就上樹了,摘了一個在衣服上擦擦就吃,我可真真是一個甜啊。
坐在樹上居高臨下地望着,風悠悠地吹,長長一嘆將心頭一些壓抑給發泄了出來,咬得吱吱作響。
吃得痛快了吃飽了,就尋了幾個漂亮的大梨子放在衣袖裡,再從暗道離開,悄悄地往鳳儀宮裡走去。
大日頭下看不到什麼人,太液湖裡的荷花開得最豔的時候,我卻沒有來領略一下,而今從這兒走過,看到的荷花,都有些枯敗了。落在水裡的荷瓣,卻是香氣四溢。
摘了個荷葉頂在頭上,清清的,甘涼的,好是舒服。
如果這個時候,去玉和園裡的哪株樹下睡個覺,一定十分舒服,可是我是皇后,又萬不能做出這些事來了。
回去,再溜到後窗看着沒人就爬進去,換回衣服出去。
姐姐還在處理着那些繁複的事兒,忙得鼻尖都冒着些許的汗。
我讓奴婢們出去,然後拿一個大梨子出來:“姐姐,給你吃,可甜着呢。”
“梨?”
“是啊,梨,宮女送到我房裡來的,很好吃,姐姐你吃。”拿起冊子,給她扇扇風。
姐姐莞爾一笑,去拿小刀來先削皮。
削得可認真了,然後再切成一片一片地放在小盤裡,用竹籤兒叉着過來,叉起一片放在我嘴邊:“來,吃一片。”
張嘴含着,依然甘甜:“姐姐,處理這些事會不會很累啊?”
“雖然看起來雜,復,可是耐着心思去做,倒也還好的,天愛,這些事完全是宮裡的公公和主事的,可以自已做主的,反而一些事,卻沒有在這裡。”
我一笑:“我明白呢,她們是在整我,唉,做皇后,真是累啊,累得我都想要逃了。”
她也噗地一笑:“你說什麼話呢,誰做皇后還想逃的。”
是真的啊,真想逃。
逃到霧都什麼地方去都好,打個呵欠:“姐姐,那你順便讓人去傳個御醫瞧瞧玉妃去吧,聽說她現在身體又不太好了。”
“好。”她微笑:“你去休息,或是出去走走,姐姐再忙這些事,今兒個一晚上就能處理好了。”
“啊,要一晚上啊?”
“太后明兒個會找你要的,當然得一晚上做好,若不然明天又會訓你了,天愛,沒事兒,姐姐也不累,姐姐就怕你被罵,委屈得緊啊,明兒個要是再有這些事,天愛你就召各公公來免了他們的職,如果連一些小事也不能做主,那在宮裡領着薪俸也沒有什麼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