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宮女何時見過這些,尖聲大叫着,雙腳都虛軟無力地摔在地上。
槿色扶着我:“小姐快跑,我去擋住他。”
可是,往哪跑,這裡山石巨大,根本就爬不上去,我拿出匕首看着那追過來的人,冷聲地喝叫着:“你是誰?”
“是誰不重要,我重要的是,今兒個讓你死。”
“想殺她,先殺我。”槿色張開雙手,像是護着小雞一樣擋在我的面前。
他撲上來:“那你們一塊兒死吧。”
槿色也撲上去,攔腰抱着他:“小姐,快走。”
那人的匕首,毫不留情地刺入槿色的背。
逃無可逃之路,不如和他拼死一戰。
揚起匕首我朝他刺過去,大聲地叫着後面的宮女:“快拿東西過來幫忙啊。”關鍵時刻就會腳軟,現在腳軟有用嗎?
槿色死死地抱着:“小姐,快走。”
那人將槿色一腳踢開,帶血的匕首往我身上刺過來,我閃開,匕首揚上去想擋着。
匕首使勁兒地滑下,割在他的手上,他卻一腳朝我踢過來,力氣甚大,讓我往後撞過去。
腦子是尖銳的痛,然後有些麻木。
這糊的紅意覆上我的眼睛,那人還要上前,我仍能看到紅紅的槿色抱着他的腳哭叫着:“你們快來啊。”
黑乎乎的,沒有風的嗷叫聲,沒有冷雪的聲音。
只消一個人,足以將我們全部覆滅。
莫離,我是不是要見到你了。
人身上的要害,多在頭上,心臟。
孩子,是不是我們終究沒有修夠緣份。
即使我選對了離開,我還是無法再保全你,我還是逃不開這步步的殺機呢?
李棲墨,你別難過。
痛疼讓我有了意識,痛得讓我想罵人。
奶奶個熊的,腦子要裂開了。
“別動。”溫軟的聲音像是春風一樣,溫熱的手壓住我的手。
眼前濛濛白的一層,弄得我很不舒服。
“天愛,別動,渴了是不是?”
是啊,真的是渴得不得了,喉間生痛着像一團火一般燒着。
水只是沾沾我的脣,不讓我喝,我伸手想要去抓杯子自已喝個痛快。
李棲墨沙啞地說:“天愛,別動。”
“渴。”瞧這聲音,破鑼一樣,難聽到了極點。
“現在不能喝得太多,先潤潤脣,會兒再喝水。”他擱下了杯子,微微響的聲音。
然後回來,緊緊地抓着我的手,輕輕地細吻着。
手背碰觸到他的下巴,鬍子有些刺人。
我縮了一會:“痛。”
“痛着好,痛着,會說會叫會有感覺。”他低低地說:“朕最怕你一點聲音也沒有。”
一定是嚇着他了,我最不想這樣的,可是我也沒有辦法。
“對不起。”我沙沙地說着。
他就笑,笑得好感嘆,手觸到他臉上一點點的溫熱。
墨,你在哭嗎?不要哭,你是如此的驕傲,你是如此的高高在上,不要哭, 我也不想看到你的淚,都說男兒有淚不輕流來着。
“是朕對不起你。”他沙沙地說:“不該,就這麼想着把你送走的,幸好你還活着。”
“你在哭。”
他沒有出聲,咬着我的手,細細地麻痛。
過了好一會兒,他又拿來水餵我喝下,喉間總算沒有那麼痛了,輕嘆口氣,原來這就是活着,要承受很多的痛,可是也是願意的。
“墨,槿色呢?”
“她沒事兒了,身上刺中二刀,不是在要害,已經醒過來了,別擔心着朕一定會把這事查得水落石出的。”
我眼睛不舒服,一會之後他讓御醫給我拆掉紗布,終於能看清楚他,原來是晚上,燭火卻照得亮晃晃的。
閃爍和好久,迷霧慢慢地散開,逐漸逐漸地看清楚。
墨爲什麼疲憊成這樣,臉足足瘦了一圈,風采也不如從前,青青的下巴有些髒亂,他是很愛乾淨的人。
他對着我笑,笑得極盡溫柔:“天愛,你的頭髮,不得不剪掉一些。”
“沒關係。”我輕聲地說。
真是難得,難得我們還可以這麼心平氣靜,可是這麼融合地在一起說說話,不吵架,不鬥氣。
看得出來他還是愛我的,我也愛他的,可是爲什麼我們會越走越遠,到了今天無法再回頭的地步。
當真是相愛容易,相處難嗎?
墨,你疲憊了,我讓你頭痛了吧。
如果我們一直相愛,可以不相處,那麼我們彼此之間留下的,一定是一種很快樂的回憶。
你給予的樂與痛,我都記着。
“該上藥了。”他說。
然後親手去宮女那兒取來藥,很輕很輕地在我頭上上着,血水流出來,那味道不好聞,我咬牙,不讓痛溢出脣口。
“乖,要是痛的話,就叫出來。
“不是很痛。”我輕聲地說。
給我上完藥,我已經痛得冷汗涔涔而出,他接過宮女遞上來的溼巾子,給我輕輕地拭乾淨臉,手指也是一根一根地擦個乾淨。
這樣的溫柔,讓我想哭啊。
“墨,我喜歡看到你乾淨的樣子。”
他笑笑:“你等一會。”
站起身來我發現他似乎是高了很多,應不是高,而是清減了不少。
等了好一會兒他進來,臉上乾淨了好多,頭髮也整理好,只是那臉不管雙眼怎麼努力興奮着,還是掩不住的疲累。
“墨,你睡一會。”
“朕不累,朕就這樣守着你就好。”
“你睡一會,你要是不睡,我就哭給你看。”
他失然地笑:“跟朕兇起來了,你膽子開始撒野起來了是不是?”
“睡是不睡?”
“睡。”他說:“只要你說什麼,我就做什麼。”眼裡隱隱的期待。
墨,你想讓我說什麼,可是再做皇后,我們再走一次以前的路,那麼心底裡的美好情份,還有多少可以重來,可以破壞。
墨,你得立上官爲皇后。
他伏在我的身邊睡,本是想應付一下我的,可惜也真是太疲累了,趴着一會兒就睡着了。
我望着那燦爛的燭火,無奈地嘆息着。
幸得我還能見到他,若不然他會怎麼傷心來着。
我寧願看到你暴怒,也不要讓你傷心,最受不了你的失魂落魄。
墨,如果你不殺莫離,多好,或許我們可以有機會再重來的,或許可以走得比我們想像的更遠一點,走以情份被這涼薄的後宮給磨掉,相見二相厭爲止。
他一覺睡到天亮,我卻睜眼到天亮。
醒來他就緊張地看着我,我朝他一笑。
端來一些清淡的東西細細地餵我吃,可憐的是現在連飯也不能吃了。
天色越來越亮,公公來催他上朝,他讓宮女和御醫給守着,匆匆而去。
一下朝就趕過來,甚至連他身上的龍袍朝服也沒有脫下。
我也小睡了一會,他一進來我就醒了。
“天愛,精神好點了沒有。”
我瞧着他,輕聲地說:“你怎麼這麼早下朝呢?”
“心裡放不下你。”他說,摸了摸我的手指,那上面有些擦傷。
“那你現在不去處理朝務嗎?”
“不急。”
“墨。”我輕嘆地叫:“有人要殺我,也許不是恨我,我不是皇后了,還遠遠放逐到行宮裡去,可是還不放過我。墨,所以你略了朝事,你明白我說的。”
他點頭笑:“朕從來沒有略過,越是想要朕亂,朕越會鎮靜。”
真好,手指在他手心裡撓了下:“去吧,我睡一會,我睡醒了你就忙完了,然後你再過來陪着我。”
“好。”他很聽話,不管我說什麼他都應着。
休養在承乾宮裡,他無微不置地照顧着,我身上也是手上傷了, 還有頭上傷了,這些都是皮外傷,就是頭上的比較麻煩。
他日夜照顧,不借他人之手。
在四月初的時候,春光明媚了起來,我終於好得差不多了,禁足了這麼久,也可以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光景。
槿色比我還要重些,宮女扶着我去看她的時候,她還是有些沒有恢復過來。 無精打采地躺在牀上。
“別動槿色,躺着就好。”我坐下看着她。
她低眉斂眼:“小姐現在好得還行嗎?”
“還不錯,他照顧得很好。”十指不沾半點水,吃喝幾乎都是不用動手的,不知他是不是愧疚,還是太在乎我。
槿色眼裡一亮,神采奕奕地看着我說:“那小姐和皇上,還是可以再在一起的對不對,可以不用去行宮,小姐還可以是皇后的,對不對?”
倒是比我還激動了起來,我笑着搖搖頭:“不是的,槿色。”
她訝然,脫口而出地問着:“小姐,爲什麼?”
“如果再在一起,如果再是皇后,我和他之間,連這麼一種感情也會磨光光的,我不想要這樣的結局,我還愛着他,他也還愛着我,彼此間知道就好了。”
“奴婢不明白。”
“感情的東西,真的很難說明白。”我笑笑:“二隻老虎你該明白吧,一山只能容一虎,我和他性格頗是相像,其實都好強的,宮裡這不允哪不允的,你知道我最不喜歡這些束縛,而且還有莫離的事。”
槿色着急地說:“娘娘,不是在查嗎?”
“宮裡最飯桶的就是這些查案的,說什麼翻船。”害我都想罵人了。
罷了,不想再提那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