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司徒申忍不住嘆了口氣,接着又說:“我的夫人哪!這一點我仍然還是要說你!你帶了兩個才幾個月大的孩子,就老老實實呆在家裡算了,我一個人去不也是一樣的嘛?幹嘛非要吵着和我一起去呢?這麼大點的孩子離不開娘,只好一起帶去了,結果出了事,唉……”
寧巧嫣抹了一把眼淚,說:“兒是孃的心頭肉,但我慈母也是連着我的心,兩頭都得顧,那可不能怪我,畢竟出事的是我老孃!”
“慈母……嘿嘿!”司徒申咂着嘴直搖頭,“想當年寧家老太太爲了我娶你那件事兒,就差一柺杖把我打死……好了好了,你別瞪眼看我,我不說這個還不成嗎?”
寧巧嫣還是瞪了他一眼,說:“我就是讓你別打岔,接着往下說華山上發生的事!”
“我馬上接着說!”司徒申有點不服氣地吹了吹鬍子,但夫人的話是不能不聽的,就接着說,“後來我們途經華山,可巧那天正好是大決戰的日子。按理說呢,我們只管自己趕路,也是可以的,但我後來一想,既然是這麼大的事情,我司徒申如果不插一手的話,那實在是太沒有意思了!於是就在山腳下把你娘安頓好了,然後二話不說上了華山。”
“所以誰也不知道你那時候也參戰了,因爲你並沒有在名單上,而是中途加入的?”雷千里問。
司徒申回答:“剛纔就說過了嘛,有沒有人知道那又有什麼關係?重要的是我自己良心上過得去了!”
“這麼說的話……”雷千里不由肅然起敬,整了整衣服給司徒申施了一禮,說,“我以前還真是誤會了岳父大人呢——很多人都誤會了!”
“你應該叫我爹!”司徒申笑呵呵地說。
雷千里有些尷尬,乾咳了一聲,說:“這個……岳父請繼續往下說。”
他仍然抹不開臉來叫一聲“爹”,司徒申也不介意,而是接着說:“我到了華山上一瞧啊,嘿,好傢伙!簡直是屍橫遍野,血流成河了!不過我趕得非常巧,正好迎面遇上了魔教的教主,這傢伙當時已經想着溜了,但被我截住,一來二去和他打了起來,另外還有一幫俠客也都在追殺他,不過那時候已經全都受了傷,都差不多沒力氣了。眼看着兩個重傷倒地,另外有兩個墜落了懸崖,還有一個也已經支撐不了多久的了,但卻仍然死死地抓住了魔教教主的腿不放,雖然最終還是死在了魔頭手裡,但那種捨生取義的精神頭,真叫我欽佩到了家!”
“然後呢?”雷千里從前可沒有聽老爹說起過這段,因爲這顯然不是雷振飛親身經歷過的,他並不知道詳細情形啊。
“我和那個魔頭大戰百來回合,然後我就亮出我的寶刀,刷一下就把魔教教主的腦袋給砍了下來,隨即一腳踢下懸崖……”司徒申說到這裡很有點得意,眉飛色舞地說,“我的寶刀輕易不露鋒芒,那天卻一亮刀鋒就收拾了一個大角色,哈哈,痛快,真是痛快!”
雷千里聽到精彩的地方也忍不住暗暗叫好。不過就是感到有點意外,當年魔教教主身首異處,找了很久都沒有誰找到他的腦袋,大家都猜測是不是混亂之中分辨不清楚,事後已經和其他屍體一起胡亂掩埋了?這可是武林中的一大懸疑呢!誰會料想得到,居然是桃花塢當家的橫插了一腳乾的?
但他卻二十年來一直都不事張揚,不爲自己吹噓,什麼是真英雄真豪傑,這就是了!
“還有比這更精彩的呢!……”司徒申一說起往事就開始滔滔不絕,老半天都還沒有說到重點。故事確實是夠精彩的,但雷千里一心牽掛着自己的身世懸疑,不得不咳嗽一聲打斷他的話,提醒一句。
“那麼,你的兩個孩子呢?”
“啊?孩子?對啊!”司徒申說,“等我從華山上下來時,衣服已經被血浸透啦,我的兒子也已經丟了!這個詳細情形,你就得問你娘了!”
“那麼……岳母你給我說說?”雷千里舌頭在嘴裡打了幾個轉,還是沒能叫出一聲“娘”來。
寧巧嫣白了司徒申一眼,然後嘆了口氣,說:“要說到功夫,確實你爹的功夫是好極了,但要說到心思的話,他就一點都不夠縝密的了!想想看,整個中原武林都沒有安寧,決戰又是在華山上展開的,我和兩個兒子呆在山腳下,那就有安寧的了嗎?他一上山,把我們孃兒仨就撂下不管了,魔教人數衆多,又有很多奸邪小人幫忙作惡,防不勝防呢!也是我產後身體太虛弱,還沒有恢復過來,這纔會被那個該死的傢伙趁虛而入。”
“怎麼了?”雷千里聽到這裡,不由地有點緊張。
寧巧嫣說:“他和一夥幫兇被俠客們追得走投無路,,就直衝着我們母子而來,我身邊的隨從們當然要和他們打起來,但也因此疏忽了對我的照顧,竟然被那傢伙槍到了我的兩個孩子,妄圖以此威脅我們放他一條生路。如此險惡的用心,實在可惡!我真是恨不能把他撕成了碎片!”
說到這裡她緊緊地握住了拳頭,咬牙切齒地接着又說,“那個畜生,害得我兒子好慘!”
“唉,夫人,現在就別在爲那個傢伙生氣了,他最後不也是摔成了一灘肉泥嘛?那就是他的報應了,你別太激動,啊,身體要緊,氣病了不合算!”
“我說的是當時啊!”寧巧嫣說,“當時我可是差點急瘋了,拼盡全力也只搶下了旭兒一個,而風兒,我的風兒,你卻被那個畜生抱着一起跳下了懸崖,我只以爲你必定沒命了,差點兒就暈了過去!”
“跳下了懸崖?”雷千里暗暗心驚,那可不是應該沒命了嘛?可自己最終不是還活着?
“是啊!這是天可憐見,留了你一條小命!”寧巧嫣說,“但當時我們可不知道你還活着的啊!我跟着你爹攀到懸崖下面,搜了不下幾十遍,但都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只有那該死的傢伙血肉模糊地躺在那裡。”
“我……不,你們的兒子卻失蹤了?”雷千里問。
“什麼我啊你們的,還不承認,那就是你了!”司徒申說,“起初我們還以爲你可能被野獸叼走了,但後來一想不大可能,因爲山上殺聲震天,就算有野獸也不敢出來的,又怎麼會把你叼走呢?如果你不幸死了的話,那就應該有屍體在的,就算你還很小,很小的屍體我們也能看見哪,我們沒看見,證明就是沒有屍體了。”
“說得是!”雷千里不敢直接說司徒申說得有點羅嗦,而且是廢話,只能隨便應了一聲。
司徒申卻只管笑呵呵地接下去了,說:“沒有屍體,那就表明你很有可能還活着,是不是呢?”
“所以我們才心存了一線希望,總以爲你一定還活着。”寧巧嫣接着說,“可眼看着已經二十年過去了,仍然是音信渺茫,我原本都已經死了心了,可你卻偏偏又出現在我們面前!我的風兒果然還活着,嗚嗚,老天有眼,這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說着,她一把又將雷千里抓住了,又是想哭又是想笑,弄了個不亦樂乎。
這麼左一聲“兒子”,右一聲“兒子”不停地叫,叫得雷千里不信也要相信了三分,再加上兩個人情真意切,他不由又相信了五成,心裡頭就更是亂成了一團,另外不相信的幾成也開始動搖起來……
“這個,有沒有可能翡翠佩飾確實是真的,但我卻不是那個失蹤的孩子呢?既然你們都知道當時山上亂成一團,說不定那是我爹正好撿到了這塊佩飾,或者正好看到了孩子的屍體……”
“啊,呸呸呸……不要說這麼不吉利的話,我的兒!”司徒申連連搖頭,“你想想看,就算你說的事有可能發生,但也不見得他的兒子就能和我的兒子長得一模一樣。我說夫人,你和雷振飛是不會有過什麼瓜葛的吧?”
“你在胡說些什麼呀!”寧巧嫣又好氣又好笑,忍不住伸手使勁擰了一把當家的,“雷振飛我確實見過面,但你也不能就懷疑我跟他……”
“是,是,是!我錯了,夫人請原諒我一時失言!”司徒申趕緊討饒,但看見寧巧嫣幾個白眼掃過來,明白自己今晚上估計是逃不過夫人的懲罰了,不由大大嘆了一聲,然後懊惱地輕輕在自己嘴巴上拍了一記,咕噥一句,“唉!言多必失,言多必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