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雨總是那麼暴烈,在季空剛下車的時候還只是連綿細雨,但現在已經轉變成瓢潑大雨。
雨滴暴躁的敲擊在窗戶上,發出“噼裡啪啦”的響聲,期間還夾雜着閃電,雷光把房間裡照耀的如同白晝。
也就是在這樣的背景裡,季空看見了抱着雙膝,把自己藏在壁櫥裡的真白。
她的身體是那麼嬌小,此時整個人捲縮成一團,就如同一隻被遺棄的幼獸,嘴裡不時發出輕聲的嗚咽。
對於真白來講,壁櫥便是這個家的濃縮。
季空還能記得,在最初將這個壁櫥改造成牀鋪的時候,真白是那樣的興奮,第一時間就向季空索要了壁櫥的擁有權,並且在這裡畫下了一幅名爲‘家’的壁畫。
以前的很多事情都還歷歷在目,不過季空知道,他再也回不到以前那樣無憂無慮的狀態了。
季空悄無聲息的走了過去,伸出手,他能看見真白的身體抖了一下,整個人縮的更緊了,似乎是在害怕。
這讓季空心裡,突然有些針扎一般的疼起來。
這個發現,讓他選擇收回了手,然後彎下腰,把真白整個人抱進懷裡,將她的小腦袋緊緊按在自己的胸膛上。
他用手摩挲着她的臉蛋,能感受到她臉蛋上的冰涼,這既是淚水,也是真白此時的體溫。
“空。”椎名真白終於哽咽着開口,語氣茫然的令人心疼,“你要離開我嗎?”
“爲什麼會這麼問?”
“因爲……因爲在那個時候,我突然覺得空離我好遠好遠,就算是我大聲去喊,聲音也不能傳遞到空的心裡。”
真白在季空的懷裡仰起臉蛋,玉色的精緻臉頰已經完全被淚水浸溼,櫻紅色的眸子還帶着水霧,閃爍着令人心疼的光澤。
真白是一個沒有常識的女孩子,尤其是在感情上,更是純潔的如同一張白紙。
她會在大街上,指着擁吻的情侶問季空她們爲什麼接吻,也會好奇爲什麼電視播到接吻的畫面時,空會捂住她的眼睛。
或許在她看見季空和真姬接吻的時候,根本就不明白這意味着什麼,但這並不意味着她會沒有感受。
相反,因爲心地純潔無暇,她內心比一般人敏感的多。
所以,當她看見季空和真姬接吻時,哪怕她不明白這意味着什麼,但她卻能感受到,那個時候的空,不是會摸着自己腦袋,對着自己笑的空;而是一個站在天邊,她無論怎麼伸手也無法觸碰到的空。
“真白想要我離開嗎?”季空不答反問。
“不想!”
椎名真白緊緊抓住季空的衣袖,就好像他真的要馬上離開似得,搖着頭一遍又一遍道:“不想,不想,不想……”
“可是啊,真白你仔細思考一下,如果離開我的話,你就能另外尋找一個飼主……真白那麼可愛,所以就算是新的飼主,也一定能對真白很好,不會限制你的零花錢、不會不讓你吃年輪蛋糕、不會讓你不開心……”
季空將真白的腦袋重新按進懷裡,昂着頭,輕聲說着這些話。
“這麼說的話……這麼說的話……就從我心裡出去啊!”
椎名真白突然爆發了,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一把將季空推開,帶着一絲歇斯底里大聲道:“如果你那麼想要離開的話,一開始就不要進入我的心裡啊!”
“是啊,如果我真的想要離開你的話,一開始就不應該收養你……現在就算我找出這麼多借口想要說服自己,也根本就辦不到啊!”
“空……?”
面對着突然嘶吼起來的季空,椎名真白茫然不知所措,也就在這樣茫然的狀態中,她再次被季空抱住了。
這一次,季空抱的很緊很緊,就像是要把她的骨頭揉碎按進自己的身體裡一樣。
但她卻一點也不覺得難受,相反,很舒服,彷彿有一股熱量從季空的身體來傳遞過來,將她渾身的寒冷驅散。
“把你交給別人?我怎麼可能放心啊!”
“別人會知道你總是把房間弄得一團糟,其實是因爲不懂得照顧自己嗎?別人會知道你吃了三個以上的年輪蛋糕,晚上就容易肚子疼嗎?別人會知道你如果你沒有人催促的話,晚上就根本不會自己睡覺嗎?別人會知道你根本沒有照顧自己的能力嗎?別人會知道她你總喜歡迷路,需要人牽着你的手給你帶路嗎?”
“這樣的真白,我怎麼可能會交給別人啊……”
將真白緊緊抱在懷裡,季空聲音裡帶着顫抖說出這番話,就彷彿是要把自己內心的恐懼釋放出來一樣。
沒錯,就是恐懼。
當他看見真白坐着出租車離去時,他才發現,真白已經成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空……”
椎名真白從季空的懷裡擡起頭,伸出手,輕輕擦拭在季空的臉上,感受到那份冰涼的溼潤,輕聲道:“你哭了,爲什麼會哭呢?”
“那真白之前爲什麼會哭呢?”
“因爲我怕空會離開。”
“那我也是害怕真白會離開啊。”季空把腦袋擱在真白的肩膀上,呢喃道:“真白,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你也要答應我,永遠都呆在我身邊。”
“嗯。”
椎名真白輕輕點了點頭,依偎着季空的肩膀,突然伸出自己的小拇指,認真道:“空,我們拉鉤,如果誰先不講信用,就……就永遠都吃不到年輪蛋糕!”
看着真白那好不容易纔下定決心的樣子,季空忍不住笑道:“這樣的賭注對於我來說,可是一點威懾力都沒有哦。”
“明明這已經是最殘酷的懲罰了。”椎名真白依然堅持己見,“空不敢答應嗎?”
“我有什麼不敢答應的?”
季空也伸出自己的小拇指,和真白的小拇指纏繞在一起,然後兩個人一起念: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變了就吃不到年輪蛋糕!”
這樣的一段話說話,兩人的目光對視在一起,然後季空就發現,真白笑了,彷彿冰雪初融般的,朝着他笑了。
“真白……”
輕聲呢喃一句,季空低下頭,就含住了真白的櫻脣。
良久之後脣分。
“空。”椎名真白突然輕輕的開口,“你騙我。”
“我怎麼騙你了?”季空莫名其妙。
“你明明說過,只有感到幸福和甜蜜的時候才能接吻,可我明明心裡很酸、很痛,但還是很想和空接吻。”
椎名真白雙手緊緊的按住胸口,彷彿她不那麼按住的話,就要有什麼東西要蹦出來一樣。
聞言,季空輕輕一笑道:“因爲我的真白戀愛了啊。”
狹小的壁櫥裡,以那幅名爲‘家’的壁畫爲背景,兩人再次親吻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