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川市,雨荷縣。
年初三,林海文一家還在樑姥姥家過年。
林作棟沒有什麼來往的親戚,樑家的親戚,也輪不到他們去跑,他們家過年曆來是比較安靜的。
不過今年有點不同,林海文從廚房瞅了瞅外頭客廳,跟他爸嘀咕,“我說那個光頭,是幹嘛的呀?”
“賣雞的唄。”
“啊?”林海文頭一個念頭,並不是吃的那種,不過很快調整了過來,“推銷啊?這可夠靈通的,就找到這來了。”
絕味黃燜雞在臨川有三家直營店,而且兩家加盟店在採購上,也是跟直營店看齊。這五家店的雞肉需求量,也不是很少了。有人上趕着湊過來,再正常不過了。
“哪裡還是什麼新鮮事啊。”林作棟把刮好的芋頭扔進笸籮裡。
“煩人啊,過年都過不安靜,也不跟我學學。”林海文撇撇嘴。
林作棟一臉無語,年初一還好,都是電話,年初二的時候,林海文就接到話,有人想要來上門拜訪一下,是臨川文化線的一個什麼領導,好像是邀請他參加個活動。市裡也有市裡的各種活動來着,比如童福海老先生年年最愛的團拜會。
他回家可不是來與官同樂的,直截了當地拒絕了,林作棟當時就站在他邊上,聽着他說:“不好意思啊,過年不想出門,謝謝你的邀請,再會。”
這叫一個乾脆利落。
“你媽要是那麼幹,就不要做生意了。”林作棟說了一句,又開始唉聲嘆氣,他都嘆一天了。
林海文知道他要做什麼,就是不說,看他憋得慌,高興啊,不過也不能給他憋壞了,“咳,你那個童話想法,還寫不寫的?”
“寫啊,可你媽讓我幹活,我也不能不幹啊,這家庭還能和諧麼?”林作棟可憐巴巴地看林海文,“念頭好多,特別豐富,感覺靈感都快從太陽穴衝出來了,就是沒時間坐下來寫。”
“趕緊脫身啊,不然以後就越來越難了。”
“是啊?打算年後就跟你媽說來着。”林作棟有點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感覺,“你說她能答應麼?要不,你幫我說?”
“不答應的話……你就離家出走唄,到我那裡去。”林海文不肯答應,給他爸出餿主意,“哎?怎麼沒有聲音了,送出去了?”
父子兩個,矇頭刮芋頭,嘀嘀咕咕的,也沒注意到一抹陰影遮蓋在頭頂。
“離家出走?”樑雪的聲兒響起,林海文仰頭去看,我的媽呀,你好高大偉岸啊。
樑雪擠在林海文的小板凳上,板凳大概就是一塊地面磚那麼大,林海文差點給擠到地上去,“你們父子就這麼沒良心?看着我一個女人,辛辛苦苦操持這麼一份家業?我這麼辛苦,是爲了誰啊?還不是爲了你這個沒良心的?”
一指頭戳在林海文腦門上。
“……你還欠我100萬呢。”
“你說什麼?”
“咳,我說您太辛苦了,別這麼辛苦,容易老,呵呵。”狗腿地笑了笑,“多抹點我給你買的那個化妝品,外國貨,兩萬多呢。”
樑雪嘆了一口氣,“看看,一個精華,就那麼點點,350毫升,就得兩萬多,我要不多掙點,能買得起麼?年華易逝,等我真老了,化妝品都沒用了。”
“別那麼操勞,讓我爸給你多分擔點,啊。”林海文決定無視林作棟暴突的太陽穴。
“哼。”
林海文拿個掃帚把芋頭皮給掃進簸箕裡,姥姥家的掃帚全都是大舅自己做的,不管是竹子,還是這種高粱杆兒的,反正林海文從小用到大,挺好用的。端着出去倒進垃圾箱——現在農村也講究個垃圾處理,垃圾得倒到垃圾池子裡去,誰家要是倒在門口,隔天就要掛在宣傳欄上,林海文看過一次,簡直驚悚。
“xxx家在門口倒垃圾,不文明,沒素質,違反新農村建設要求,特此公示。要求在一天內把垃圾搞掉,不然就罰款50塊!!”
倒完垃圾回來,林作棟挺興奮的。
“怎麼了?”
“你媽說過完年,她就請人幫着管了,讓我安心寫。”
“呦呦呦,秀恩愛呢?”
“不是,是告訴你,你剛纔枉做小人了!出賣老子的熊玩意!”林作棟喜色一收,頓時兇惡起來。
林海文無語。
回客廳之後,樑雪又在看中河臺,中河臺又在播春晚——今天是年初三,中河臺已經是第四次播了。年29引發大量討論和關注之後,中河臺在初一、初二,還有今天,連着重播了三次。牛叉的是,初一晚上的重播,居然是當天7臺春晚的收視率第一,平均2.2%,峰值4.5445%,比首播還要來的厲害得多。
看晚會,還是電視有感覺,這也是收視率暴增的原因了,哪怕是看過了視頻,也願意在電視上再看一遍的。
初二的重播在上午,收視率也高達1.2%,《千手觀音》那6分鐘,飆高到2.5,讓人不得不服。今天的重播就放在下午了,等於是新年三天,上午、下午、晚上全覆蓋了一遍,讓你任何時候都能看見它。
“你不覺得有點暴發戶麼?”林海文昨天晚上跟顧海燕通話的時候,是這麼問她的。
顧海燕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本來就是暴發戶,真誠一點有什麼不好?”
無言以對。
這個時候,播到卞婉柔唱歌,不管看到多少次,見到“詞曲:林海文”的時候,樑雪還是相當的興奮,“哎哎哎,看看,怎麼就這麼一會兒。”
難道要把詞曲的名字掛一整首歌麼?
一家人享受着難得閒適時間,有一眼沒一眼的看着電視,卞婉柔一襲月色晚禮服,髮髻高聳,彷如女神,這個裝扮,也是美得不行不行的。
門口的珠簾子啪啦啪啦響起來,一個老大媽,帶着一個挺高的男孩子,端着笑進來了。
“雪啊,在家呢。”
“哎,蘭芳啊,你找我媽?她串門去了。”樑雪站起來,這個是村裡的人,也不興叫什麼阿姨之類的,到了年紀,都是直呼其名。她後頭跟着的是她孫子:“這個是海軍家的吧?這麼大了。”
“哎,可不是,過年就得高考了,你們家海文不是成績好麼?過年閒着也是閒着,我就讓他來找海文補補課,就補個——哎,海文啥時候回京城啊?能有個一星期不?”
啊咧?
林海文控制着自己的脖子轉過去,一臉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