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旗公司的那幾個美國人真的算是非常敬業,在年底前把一份礦產勘探報告送到了李富貴的手上,爲了這一份報告他們可是費了不小的力氣,跋山涉水不說還要化裝成傳教士深入太平天國控制的地區,在北面還受到過捻軍的光顧,當然真正的官府對他們也不算客氣,總之似乎各個方面對他們都含有敵意,中國人看這些洋鬼子深深秘密的似乎是在找寶,但是他們馬背上馱的怎麼看都是一些不值錢的石頭,越是不理解他們越是覺得這裡面有鬼。
看着這份來之不易的報告李富貴是越看越生氣,最後乾脆把它拍到了桌子上。李富貴原來就知道安徽礦產種類豐富,從儲量來看好像也不少,可現在一查才知道除了煤礦落在自己手裡之外其他的大型礦藏都在太平天國的控制區內,銅陵的銅礦就不用說了,太平府居然還有大型的鐵礦,查了一下地圖發現這不就是當年的馬鞍山嘛,李白的墓不就在馬鞍山的採石磯嗎?不是有那麼一首詩說的就是“採石磯、李白”,最後一句是“魯班門前弄大斧” ,雖然現在不叫馬鞍山,可是這些名勝古蹟是跑不掉的。“馬鋼可是國企大盤股啊,想想就知道這個鐵礦有多大了,那幫蠢貨守着這樣大的礦藏居然就弄了那麼千把號人在那裡拉風箱鍊鐵,還不如交給我,等我煉出來分你們一點也就是了。”
與太平天國合資興辦鐵礦的念頭在李富貴的腦海中閃了一下就不知道被扔到哪裡去了,楊秀清要是也會辦特區、開發區他就不是太平天國的東王了。“採石和銅陵,離得倒也不算遠,中間有一個蕪湖,四大米市之一,也不知道我記的對不對,回頭問問就知道了,”李富貴已經開始打起着幾個地方的主意來了,“算算現在楊秀清手裡能打得也沒有幾個了,雖說這幾個地方都是在江南,不過我可是掌握着制江權,真的想要拿過來也不是不行,就是怕到時候搞建設的時候他們又跑來搗亂,採石離南京實在太近了。”
李富貴又把剛剛拍在桌上的那份報告拿起來重新看了一遍,江蘇礦產很少,安徽除了那兩處之外廬江也有一定的蘊涵量,而且種類很多,可以先開發起來。報告中還引述了其他一些侵略者對中國已有的勘探,山東、福建的鐵礦都不少,這讓李富貴很高興,福建應該可以直接進行海運,至於怎麼開採看來還要和李鴻章商量一下,山東稍微麻煩一些,如果能把鐵路修到濟南就好了不是有首歌唱的就是把鐵路修到濟南嗎。
其他省份的資源暫時還是沒辦法伸手,可使自己地盤邊上的東西那是一定要拿過來的。最後李富貴打定主意,先等着石達開和楊秀清翻臉,據最近的情報這個變化應該很快就要來了。“翻臉之後總要打那麼一下吧?到時候就看誰比較會做人了。”
一八五八年的春節到處都洋溢着喜氣洋洋的氣氛,在李富貴這邊趙婉兒經過多年堅持不懈地燒香之後終於懷上了孩子,把李富貴高興得合不攏嘴。讓他有些不解的是他的那些手下對此也是興高采烈,如果只是當面道一下賀也沒什麼好奇怪的,但是他們在背後談到這件事的時候也是一樣的興致勃勃這就多少有些讓人弄不明白了。
聽李富貴說出自己的疑惑之後陸歸延笑着說道:“這有什麼好奇怪的,你知不知道現在如果你說:‘我們造反吧’,那麼我們這個集團裡的大部分人都會跟着你走下去。”
“這我知道啊,那些對朝廷忠心耿耿的人早在我殺吳建漳的時候就應該開路走人了,留下的都是跟我禍福與共的。”
“而且,我們心裡也明白自己已經走上這樣一條路了,所以如果集團的未來有了保障那對大家實在是一條好消息。”
“集團的未來有了保障?誰?我兒子?”李富貴實在不能理解這些人腦袋瓜子裡究竟是些什麼,難道他們不找一個皇帝供在心裡就不舒服嗎。“那要不是兒子呢?”
“那就接着再生好了,其實夫人這兩年一直不曾生養,我們幾個都打算勸你再討一房妾室。”
“不會吧,我才二十四歲,有的是機會生兒子。”
“兒子當然是越多越好,顯得你福氣大,有時候有些譜該擺還是要擺,我想夫人是不會太介意的。”
“我可是基督徒,娶妾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一大屋子女人,煩也煩死了,我還想禁止娶妾這種惡習呢。”
“怎麼禁?不可能的,你要是禁的話恐怕我們自己人也要站出來反對。”
“那當然不是一刀切,還是要用經濟手段,咱們每年不都能收到很多捐輸嗎?以往都是他們自願捐的,捐完了我給他們在大案裡面做保舉。現在我打算派人下去挨家挨戶的收捐,我們要打長毛需要錢,你家有錢自然就要多捐,這樣有妾的人家就得多捐錢,妾越多捐的就越多,比如說有一個妾一年就捐一兩,兩個妾一年就捐二兩,三個妾一年就捐四兩,他要是養上百八十個妾那全世界的銀子都不夠他捐的,怎麼樣?”
“小妾捐,他們會幹嗎,有妾的人基本上都是富人,不會那麼輕易就範的。”
“這就由不得他們了,當然事先要做好輿論宣傳,我們總是必需依靠一方對付另一方,其實我對這個捐輸還有一個想法,就是中國有很多不好的風氣習慣,將來都應該用這種捐輸的方式把他們扭轉過來。”
“如果一步一步來,掌握好火候應該還是可以的,就像你說的那個溫水煮青蛙的故事。”
“的確需要一步一步來,不過如果這樣一來的話,那麼納妾就不是我們必須最先對付的問題了。”
“那時當然的,你連人家娶小老婆都要管,未免管得太寬。”
“這個以後再說,如果我用這種捐輸逼着大戶人家分家你看怎麼樣?”
“大戶人家藏污納垢,生活頹廢糜爛,的確應當分的小一些,不過按照大清律凡祖父母、父母在,子孫別立戶籍,分異財產者,杖一百。若居父母喪而兄弟別立戶籍,分異財產者杖八十。”
“這是爲什麼?人家想分家關他們屁事?他們管得比我寬多了。”李富貴對這樣的法律的確很不理解,如果出於勸和不勸離的心態那也用不着杖責啊,打上一百板子手重一點的話就打死了。
“理由嗎,是說:祖父母、父母在,子孫不得私財,禮也。居喪則兄弟仍然應當被當作還在侍奉父母,若遂別立戶籍,分異財產,均爲不孝,固有杖一百、八十之罪。仍令合籍公財。”
李富貴一拍大腿,“子孫不得私財,問題就出在這上面了,我們來舉個例子,一個大戶人家,也不用多,到孫子輩有個七八房,家裡的生意基本上都得他們來打理吧,可是不管賺了還是賠了都是公中的,宅門裡邊是用這個詞吧?”
“好像是吧。”陸歸延對北京的土語也不是很清楚。
“這不就是大鍋飯嗎,子孫不得私財,就是在一兩百人的小範圍內實行公有制,第一代、第二代或許可以同心協力,奮鬥興家,可是第三代第四代呢,自然就是養出了一羣耗子,絕對不會錯的,這個我太有經驗了。人家是三代培養出一個貴族,我們是富不過三代,財富沒有積累,社會怎麼發展。”
“子孫不得私財只是律法上這麼寫而已,實際上那可能真的不得私財,很多大戶人家的子弟都偷偷的在外面做生意。”
“這又是問題了,比如說一個人有點本事,想要創一番事業,先得擔一個‘賊’的名聲,爲什麼?子孫不得私財,那你哪有本錢創業,還不是從公中偷來的,這不就是賊了嗎?還是家賊。再擔一個‘不孝之子’,這個族權一定要打倒,皇權現在已經給我踐踏的差不多了,是該解決這個族權的問題了,主席說的一點都不假,三座大山,等我解決了族權就該輪到夫權了。”
陸歸延大致明白了李富貴這段話的意思,至於李富貴激動的時候會帶一些別人聽不懂得詞他已經見怪不怪了,“那大清律怎麼辦,分家可是要杖責的。”
李富貴輕蔑的“切”了一聲,“什麼大清律,我連字都不認識,哪裡知道什麼大清律,我倒要看看有誰敢打。更何況我只是說分家可以避稅,又沒有一定要他們分家,他們願意掏銀子隨他們分多少房我都不管。
陸歸延笑着搖了搖頭,“富貴啊,你現在是當無賴當上癮了,你以前不是這樣做事的啊,以前你總是會想些辦法來避免激化矛盾的。”
“兵家是講究謀略的門派,但是它畢竟是脫胎於戰場的一門學問,如果一件事情不適合用謀,比如說時間緊迫,來不及細想和準備,那麼兵家必須毫不猶豫的選擇用‘力’,如果不敢用力那我和朝堂上那些整天勾心鬥角的老傢伙們也就差不多了,現在就是我用力的時候了,實際上利用經濟手段而沒有使用暴力方法已經是講求方法了。”
“有道理,不過這一套也只有你能使,能把無賴耍得如此不着痕跡,確非常人所能及。”
趙婉兒懷孕之後李富貴更多的時間被圈在家中,雖然一般準爸爸必須承擔的種種家務李富貴並不需要插手,不過懷孕之後的趙婉兒脾氣變得令人捉摸不定,據過來人說孕婦都這樣,李富貴也就只好打起小心陪着她。這天趙婉兒忽然問李富貴,“富貴啊,你爲什麼不肯娶妾呢?”
“你怎麼知道我就不肯娶妾呢?”李富貴不知道趙婉兒爲什麼這樣問,所以本能的否認。
“當然有人告訴我啦,別忘了我的消息可是很靈通的。”
“我早跟你說過,懷孕了就不要再操心關外面的事情了,累着身子可不得了。”李富貴一邊關心趙婉兒一邊岔開了話題。
“好,哎,不對,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我爹那麼怕我娘不還是有兩個姨娘嗎?”
“是嗎?泰山大人居然敢討小老婆,還真是看不出,岳父大人是二十四歲就討了小老婆嗎?”
“那我倒不知道,應該不是吧,那兩個姨娘還很年輕。”
“這不結了嗎,我才二十四歲,不討小老婆不是很正常嗎,何況我還是個基督徒,難道你希望我討個妾回來。”
“可我還是很奇怪,你爲什麼和他們不一樣呢?”
“你老公我一向和其他人不一樣,傳說神先造了男人,然後發現他們有力量、有野心,團結起來的時候甚至可以超越神,所以他又造出了女人,於是男人們一個個的就被套上了緊箍咒,被束縛的動彈不得,如果女人的數量增加束縛力也會成幾何遞增,所以說家裡再進來一個女人對我來說不算很有吸引力。”
“啊,我知道了,妾不如偷,是不是。”
“有那麼點意思,不過偷還不如偷不着,不是嗎?”
趙婉兒突然一板臉,“誰跟你嬉皮笑臉的,不許你在外面勾三搭四的,誰知道外面那些女人是什麼來路。就算我懷孕也不行,實在忍無可忍也要事先向我彙報,知道了嗎?”
“好好好,都聽你的。”李富貴心裡卻在想,這女人一懷孕怎麼連邏輯都變了。
也正是在春節期間,葉名琛又回到了廣州城,不過不是奪回來的,而是通過一系列的喪權辱國的退讓後談回來的。原來咸豐雖然兩次寬限葉名琛的最後期限,但是葉名琛知道自己無論如何是無法通過武力奪回廣州的,所以最後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英法兩國提出的條件統統答應纔算回到了廣州,實際上英法聯軍並沒有完全撤走,現在廣州城裡仍然不許駐紮清軍,有三千名聯軍掌握着,葉名琛只是重新獲得了政權而已,不過向皇帝的奏章中那還是要說收復了廣州。
廣州的局勢漸漸平靜下來,劉銘傳看到這裡已經沒有什麼花樣可玩了就向葉名琛辭行,葉名琛對這位大將倒是頗爲不捨,而且說起來劉銘傳還救過他的命。所以言語中就流露出招攬之意,口氣也很大,彷彿只要到他這裡來那將來榮華富貴就是享用不盡一般。劉銘傳在心裡撇了撇嘴,先保住你自己的榮華富貴再說吧,所以寫過了葉名琛的好意劉銘傳還是離開了廣東。
“省三,說起來你這次任務完成的不好。”李富貴聽過劉銘傳的報告之後想了想說道。
“銘傳無能。”
“也怪我不瞭解情況瞎指揮,主要是葉名琛與曾、胡、我和李鴻章都不一樣,他是真正意義上的朝廷重臣,而不像我們幾個是憑藉剿滅太平軍纔在這幾年躥上來的,所以如果他表示了一種獨立、抗命的姿態那堆天下的震動比我造反還要大,不過沒想到他在廣東的根基這麼差。”
“是啊,如果他敢違抗朝廷北京只要一紙文書就能把他拿下了,他根本反不了。”
“也不見的,如果他能吸取這次的教訓死死抱住洋人的大腿朝廷就拿他沒辦法了。”
劉銘傳對於李富貴的觀點有些不能接受,“這樣的話那洋人在廣東豈不是爲所欲爲了。”
“這完全是一個從葉名琛的角度分析而得出的結果,我懷疑他做不到,這位老兄賣國的水平也太低了,你看看他答應了洋人那麼多的條件,自己什麼也沒得到,這種賠本買賣也只有他們這種舊官僚能做得出來。”
劉銘傳對於李富貴對賣國持這樣一種態度有些不滿,他現在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沒見過多少世面的山大王了,國家、民族的自尊已經在他心中漸漸成型,“大人,您真的人爲國家也可以賣嗎?”
“可以的,就我們目前這種內外交困的形式被迫買一些東西是肯定的,不過同樣是賣,讓一個專家來賣和讓一個敗家子賣是完全不同的,你可能不知道,我們江北這幾年賣了不少東西,可是你同時再看一看我們得到了多少東西。”
“可是國家利益一旦出賣了就再也買不回來了。”劉銘傳在廣東的這半年等於受到了一次愛國主義教育,在江北外國人對華人的欺壓還不是那麼明顯,可是在廣東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在那裡洋人的囂張跋扈深深刺痛了劉銘傳的心。
“賣了就買不回來了?”李富貴奇怪的看了劉銘傳一眼,“你還真當自己是生意人了,你腰裡別的那個東西不是燒火棍吧,買不回來你不會搶嗎,怎麼把自己的老本行都給忘了。”
“大帥的意思是說要和洋人幹?”劉銘傳一直沒有接觸到富貴軍的核心,所以他並不知道李富貴對洋人的真正態度,現在說起話來聲音微微有些顫抖,李富貴本來是他的偶像,在去廣東之前劉銘傳也不認爲藉助洋鬼子的力量有什麼不對,可是廣東之行讓他對這一切產生了懷疑,洋人真的可以依靠嗎?誰能保證這一切不是養虎爲患?現在突然聽到李富貴流露出想要對付外國人的意思當然是喜出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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