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人並沒有立刻同意李富貴的禁菸主張,雖然他們也接受了鴉片貿易不可能再長期做下去這個事實,可是由於美國南北戰爭的爆發對英國的紡織業造成了很沉重的打擊,因此目前他們還不能輕易的放棄鴉片。不過李富貴說的也很有道理,西南的確不是李富貴能控制的地方,所以他們又把眼光放在了奕欣的身上,向奕欣提出了整頓中國國內毒品市場的要求,把這位恭親王氣得渾身發抖,他雖然一直與英國保持着還算融洽的關係,不過這樣不講道理的要求還是讓他覺得受到了極大的侮辱,根據交涉的寶鋆報告英國派來的人很是蠻橫,說起來只是個副領事。奕欣有些奇怪,這種是以往都是李富貴幫着北京給打發掉的,爲什麼這次英國人會直接跑到天津來鬧事,“問問李富貴,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寶鋆面有難色,“王爺,這件事我覺得還是先不要同志李富貴爲好。”
“怎麼說?”
“這次英國人會繞過李富貴來直接找我們我覺得可能是他們對李富貴有所不滿,這次他們提出的要求的確很不講理,但是我們是不是也可以和英國人討價還價一番呢?”
“僅憑這件小事我看還不足以說明英國人和李富貴鬧翻了吧,”文祥並不贊成寶鋆的判斷,“這次他們提出的要求的確過分,估計他們自己都不好意思,所以才跑到我們這裡來耍橫。”
“俄國是陸上強國,而英國是海里的霸主,我們現在已經得到了俄國的全力支持,如果能夠把英國人從李富貴那裡拉開倒的確是與我們極爲有利,”奕欣當然也知道這麼想有點一廂情願,不過誘惑還是很大的,“我覺得我們可以試試英國人。”
“怎麼試?”
“你們覺得我們大清是不是也改組建一支水師了?”奕欣說這話的時候口氣帶有試探的味道,他對艦隊基本上還算是一無所知。
寶鋆和文祥面面相覷,恭親王的想法讓他們吃了一驚,“水師聽說很花錢的。”寶鋆在這個時候覺得還是採取保守一點的態度更爲穩妥。
文祥點了點頭,“買軍艦雖說花錢,但是這恐怕是一條繞不開的路,我觀西方列強,即便像俄國這樣的純大陸國家也極其重視水師,京畿和兩江都有使用水師的條件,所以也同樣可以被水師所制,既然是遲早要做的,那遲做我看不如早做。”
“英國人以前跟李富貴好的像穿一條褲子的一樣,那個時候我們有什麼事想讓他們幫忙的話都得經過李富貴,現在既然他們求到我們的頭上,不妨去試探一下,如果他們答應了那我估計李富貴和英國人的確有問題了,就不妨下點力氣。”
“奴才明白了,王爺真是決斷千里。”寶鋆看到奕欣已經打定了主意,馬上表明瞭立場。
“你先回天津去,那個洋人驕橫一點沒有關係,你先慢慢和他談着,好好招待,最好能多套一些話出來,覺得差不多就把咱們的意思透一點給他,有什麼事情立刻打電報回來,記住,一定要打電報,不要再派人騎着馬送了,我知道你是老臣,可是這洋人的東西該用還是要用。”
在第二次鴉片戰爭後英國方面因爲使者被殺、記者被分屍所以對北京一直存有偏見,李泰國更是視所有穿着傳統服裝的中國人爲野蠻人,現在他又給中國政府加上了毒品販子的頭銜,在天津的時候其態度十分囂張,清政府在一開始的一段不知所措以後態度變得十分友善,這讓本來就覺得高中國人一等的他更是目空一切。
在商討禁毒的十幾天裡李泰國經常大言不慚的嚇唬陪同他的中國官員,不過寶鋆也從他的言談中聽出這個洋鬼子對李富貴並不十分看重,心中暗暗竊喜,他哪裡知道這只是因爲這個洋人目空一切,現在看到一箇中國人受到各國政府的尊敬心裡不是滋味所造成的。李泰國雖然在與兩江政府打交道的過程中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高等人的優越感,但是兩江的中國人對英國人那種平等的態度讓他心裡很是不舒服。他總覺得這些這是那些黃種人在裝模作樣,他相信中國人在內心裡是懼怕英國人的,在天津的經歷讓他更堅定了這個信念。
當寶鋆暗示大清國希望能夠建立一支艦隊希望英國人幫忙的時候李泰國立刻意識到這是一個不錯的機會,因爲一直拒絕接受富貴軍是一直現代軍隊的觀點,所以李泰國仍然認爲中國是可以通過武力來控制的,一支由英國人組成的大清海軍在他看來可以左右中國戰爭的走向,隨着英國在華軍事介入的加深在華的利益肯定也能進一步加強,如果能把這件事辦成那自己恐怕指日就能高升了,說起來在這個副領事的位子上一坐多年,真是有點厭煩了。
“請轉告你們的王爺,這件事情包在我的身上,我們大英帝國對大清帝國一直抱有很大的善意,你們好好的把中國國內的土菸禁除,我們可以幫你們組建一支一流的海軍。”
誤認爲英國人已經和李富貴產生了裂痕的奕欣決定藉由此次合作加強和英國人之間的聯繫,所以他雖然並不認爲組建海軍已經迫不及待,還是決定立刻開展這個計劃。
李泰國向肯特彙報這件事的時候肯特皺了皺眉頭,“你認爲滿清政府會接受一支叢上到下完全由英國人控制的艦隊嗎?他們甚至不能直接向艦隊下令,而必須通過我們轉達,這實在是很難想象。”
“我不認爲這有什麼不妥,韃靼人完全不懂海軍,他們想要一支艦隊運轉起來所有的地方都要依靠我們,那些外行憑什麼指揮一支艦隊呢?”李泰國作爲鷹派總覺得現在英國的對華政策太過消極,而且這幾年他的建議也一直不被重視,所以下定決心利用這次的事情打一個漂亮仗。
“話是如此說,不過這件事在兩江有過先例,中國人很可能會援引那次的條款來要求我們。”
“這完全沒有問題,我和他們的政府簽訂了協議,一切都按照協議來。”李泰國自信滿滿。
肯特搖了搖頭,“這份協議定的十分粗糙,滿清政府不懂也就算了,你怎麼也會不明白呢?我想你是故意的吧?”
“是啊,協議上有的就按照協議來,協議上沒有的那就是想怎麼來就怎麼來了。到時候我們的艦隊開過來駐紮在旅順他們能不能指揮的動都必須接受了。公使先生我相信這絕對是擴展大英帝國在北中國影響的最好機會,如果您不同意我就直接向外交部提出這個計劃。”李泰國覺得自己抓住了這樣一個機會已經不再把肯特放在眼裡了。
“好吧,既然你堅持,那就按你的意思辦吧。”肯特權衡以後覺得這事不管怎麼樣都不會對英國有壞處,所以同意了這個計劃。
可是李富貴就不能同意了,他倒不是害怕奕欣組建了海軍對自己產生什麼威脅,現在的富貴水師,雖然還沒有大規模的作戰經驗,但是活動範圍已經非常的廣了,在得知美國南方的劫掠船進入太平洋北部打擊北方的捕鯨業的時候,艦隊甚至派出幾條船到白令海巡航以保護懸掛中國國旗的捕鯨船。海軍雖然距離那些真正的海軍還有一些差距,但是他們正在經由各種各樣的活動來使自己逐漸的成熟,李富貴絕不相信他們會被滿人的艦隊所威脅。他只是擔心北京的那幫老爺們被洋人騙,由俄國人訓練陸軍也就罷了,海軍可是花錢的祖宗,如果一個不小心那損失可就大了。
北京當然不會理會李富貴的警告,實際上每一次李富貴警告北京的時候都會產生反效果。不過這一次李富貴不打算只停留在說一說的地步,他乾脆上奏章要求北京仿效西方建立一套財務預算體制,並且就拿這次興辦水師做理由,聲明國庫中的銀子都是各地一筆一筆的捐稅所積累起來的,如果政府需要開列計劃外的用途必須與各個地方政府商量,否則出了麻煩想要增加稅收地方政府也就沒有理由配合。
這一道威脅讓奕欣很是惱火,在他看來李富貴已經踩過線了,早在他們聯合把肅順趕下臺的時候就已經就財權達成了默契,每年兩江把它的份額交上來之後剩下的款項北京一概不管,而北京也給李富貴一個固定的報銷數額其他的由李富貴自己去解決,而奕欣如何使用清政府的財政收入李富貴也不會干涉。可是現在李富貴不但首先在漕糧上大做文章,接下來又鼓動其他的督撫抗拒朝廷的捐輸,這真是讓他難以忍受,因爲北京要加稅賦也加不到他兩江頭上,李富貴這麼急着跳出來一是害怕北京的軍力增強,二是要斷絕奕欣從其他省份獲取額外款項的渠道。這兩年奕欣是發現在南方捐輸的效果越來越差,這還不都是李富貴給鬧的。
奕欣爲了安撫各省的督撫連忙發佈上諭,表明北京進行的軍事改革不會給各地增加負擔,每一筆的款項都經過了準確的計算,完全控制在計劃之內。各地的督撫本來就覺得這件事是李富貴在和恭親王鬧彆扭,與他們關係不大,現在奕欣的表態更是讓他們安心看熱鬧。李富貴看到沒什麼人響應他的號召就先軟了下來,希望北京能夠聘請幾位信得過的人來監督英國人,他還國內的、國外的推薦了好幾個,結果也被奕欣拒絕。李富貴大感光火的同時決定暫時站在一邊看熱鬧,他倒要看看這些傢伙究竟能弄出一個什麼艦隊,到時候如果出了岔子再作理論。
這場水師風波隨着李泰國回英國去籌組艦隊而暫時告一段落,大多數人並沒有怎麼在意這件事,很快又要到新年了,一八五三年兩江的變化相當大,這一年被人們稱爲分家年,在稅制改革的第一年人們就很快發現小家庭能夠減免不少稅負,於是一些頭腦靈活的家庭就開始分家以保護自己的財產,而家庭中的年輕人對這種變化當然是歡欣鼓舞,隨着市政建設的發展,小家庭已經完全能夠在城市中很好的運轉起來。在第二年除了那些大家族還在憑藉雄厚的經濟實力來維持他們的大家庭之外,包括大部分的中產階級的家庭也開始選擇分家這一條路了。這些新分裂出來的細胞很快就展現了驚人的活力,流行變得越來越快,已經有很多年輕人成爲了徹底的追新一族,對他們來說新的就是好的,這些人雖然還不能成爲社會的主流,但是的確爲社會風氣帶來很大的改觀。今年的春節很多年輕人就準備變一些花樣了,在他們看來已大家子人圍着一張圓桌吃年夜飯實在是老土加落伍,這些人的做法在社會上引起了不少爭議,大家各抒己見,李富貴對此的觀點是雖然我們可以提倡團圓的概念,不過人家如果不願意你也不應該去強迫,最好還是把團圓這個概念再包裝一下,以便更吸引人。
當然李富貴家的團圓宴就十分的吸引人,自從去年春節由趙夫人主持了一次春節民俗活動之後李富貴就決心改革過春節的方法,他實在有些受不了那麼多繁瑣的程序。既然今年趙夫人要回杭州去過年那正是一個好機會來實行這項改革。在李富貴的計劃裡年一定要過的熱鬧,他們李家人丁不旺,這是沒有辦法改變的事實,李富貴也不想叫戲班子來唱戲,一來他不愛聽,二來那些戲曲明星也要過年,他並不想強人所難。李富貴已經有了自己的計劃,他準備把那些沒有家事的中高級軍官都請到自己這裡來聯歡,至於娛樂節目他也早有準備,李富貴準備找一些不需要過年的人來辦一個晚會。這些年兩江的地盤上拉黃包車的黑人中很多都找到了一種新的行當,就是到各個戲班子、雜耍班子裡充當重要角色,現在黑人在演藝圈發展的十分順利,有幾個大腕甚至攢夠了錢回鄉買了老婆。
一開始時只是有個傢伙異想天開弄了一個黑人去扮張飛,在幕間推出來逗大家一樂,結果效果出奇的好,後來很多班子就把黑人引了進來,而這些黑人幾乎天生就對各種打擊樂器掌握的爐火純青,身體條件也好過中國人,經過一些訓練也能表演一些雜技節目,觀衆對他們洋腔怪調的說話也總是笑個不停,李富貴就打算請這些人來府中表演節目爲大家湊興。
甲子年的新春兩江總督衙門熱鬧非凡,整個南京城都能聽到府中的喧鬧,這幫軍營裡出來的如果沒有人約束的確要翻天,李富貴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裡始終沒有好好的放鬆一下,這次倒也算是放浪形骸了,趙婉兒只是在一開始露面招待一下,然後就帶着孩子和一些見不得這種場面的家人躲到後面去了。
海鶯在酒桌上猜拳行令,大碗喝酒、大塊吃肉非常的活躍,李富貴看到她的樣子很有些擔心自己那一兒一女的教育問題。
“大姐,你醉了。”看到海鶯又拿着酒杯轉了過來,李富貴不禁皺起了眉頭,他這次舉辦這樣一個活動,主要是希望能與新提拔上來的這些軍官建立一個良好的個人關係,但是這畢竟還是要有個度,如果這場晚會的主題轉到男女關係上去那可能就要產生反效果了,因此他還是希望海鶯能檢點一些。
“大姐我高興,”海鶯打了個嗝,然後輕聲地對李富貴說:“我找到我弟弟了。”
“噢!這可是大喜事,海…”李富貴心裡叫糟,他居然忘了海鶯的弟弟叫什麼了,“...兄弟在哪裡,還不趕快帶他來這裡。”
海鶯搖了搖頭,“不在大清國,這次從白令海回來的一個大副說見到我爹的鬼魂了,在一條美國的船上。”
“你爹?”李富貴愣了一下。
“是啊,雲峰肯定長的和我那個老子一模一樣。”
“原來是這樣,在一條什麼樣的美國船上?他爲什麼不回中國來呢?”
“表面上看是一條商船,不過看到他的人可以肯定那是一條僞裝過的商船,真正的身份相信是掠私船。”
“南方的掠私船?”李富貴有些不相信,“南方的這種破襲戰和英國人聯繫很深,雲峰兄弟恐怕不太方便出現在那裡吧?”
“這個我也想過,我估計問題不大,雲峰這幾年的樣子變化肯定不小,英國佬未必能再認出他來,而且他逃出英國肯定要通過當地人,掠私說到底是暗中的活動,和地下勢力有聯繫的話應該也不難。”
“這樣啊,那倒可以去查一查,一箇中國人應該不難找到,說起來南部的走私團伙裡面也有咱們的人,讓他們去打聽打聽應該很容易就能查到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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