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兒子還從來沒見過這麼傻的傢伙,這樣的人居然混到了侍郎,也不知道這老天是怎麼想的。”
祁雋藻眯起眼睛輕輕搖了搖頭:“老三啊,你今年有四十了吧?”
“兒子今年四十一了。”
“四十一做到京堂也算是不錯的了,不過要我看你這輩子想要入軍機恐怕就不那麼容易了吧。”
“這個...兒子無能。”
“這個也不怪你,誰家也不敢說代代都能入軍機,你那兩個哥哥和你也差不多,中人之資,靠着我這張老臉你們這輩子在仕途上倒也不用發愁,不過在這裡我有句話要囑咐你,你將來千萬不要招惹這個李富貴。”
“這個兒子明白,和這個傻瓜糾纏上有損我們家的聲望。”
“哎,你纔是傻瓜,難道你看不出來那個傢伙是在裝傻嗎?”
“裝傻?爲什麼?”
“我就是想不通爲什麼呀。爲父縱橫官場幾十年,若論眼力我認第二就沒誰敢認第一,可是這個傢伙我始終看不透,唉,看不透啊,要說他是個瘋子我還有點相信,要說他傻,你看他的眼睛哪有一絲傻氣,而且他怎麼說也做了一兩年的官,可你看看他的行走、請安、行禮、稱呼無一不錯,就說今天這事,就算他糊塗難道他手下就一個明白人都沒有,這分明是裝的(在官場禮節這一點上祁雋藻倒是冤枉李富貴了,關於這一套官場上的東西李富貴是真的學不會,而且也沒興趣學,他才懶得弄清卑職與職道這樣的稱呼之間有什麼差別)。可是我就是猜不透,他這樣裝瘋賣傻是爲了什麼,與他有什麼好處。”
“那父親您準備怎麼對付他呢?”
“謀定而後動,我現在連看都看不透,又焉能談謀,就更勿論動了。也只能看看再說,爲父老了,現在連肅順那小子都壓到我的頭上來了,這個李富貴做虎還是做狗應該不會對我產生什麼影響了,所以我只是囑咐你們,既不要與他走得太近,也不要與他爲敵,哎,要是能年輕個二十歲到真的很想和此人周旋一番。”
與此同時,路歸延也正在和李富貴討論裝傻的問題:“富貴啊,自從我認識你以來你做的每件事都別有用意,可你不覺得你現在裝傻裝得太過分了嗎?”
“我做的每件事你不都能看穿嗎,你不妨再猜猜看。”
“唉,其實要說我能看穿你的所作所爲那實在是太高看我了,我只是一開始就猜出了你的底牌,然後和你的行動一加對照,才猜出那麼個八九,要是想憑空算出你的意圖恐怕玉皇大帝也做不到。”
“你知道我的底牌?說來聽聽。”他要是真猜出來了,把事情挑明也好,自己不能一個貼心人都沒有。
陸歸延拍了拍李富貴的背說到:“心照不宣。”
“好厲害,你是怎麼猜出來的,而且還是很早就猜出來了?”
“這也沒什麼,我們剛認識那會你總是自稱中國人,沒有一次說咱們大清怎麼樣。”
見鬼,早知道多中一點辮子戲的毒好了,不過萬一中毒太深上朝的時候喊起皇阿媽怎麼辦。“唉,習慣了,好,那我也告訴你這兩天我是在幹什麼,京城的局勢比較混亂,我一直看不透,所以不想和這些大老糾纏在一起,可是我不去糾纏他們,保不定他們會來糾纏我,所以乾脆來個主動出擊。”
“你真的不打算在朝中找靠山?”
“不急,你不是說了嗎,現在我的問題是根基淺,回去以後咱們要好好打打根基。而且超然也有超然的好處。”
“超然的好處是指可以兩面討好,可是你把兩邊都得罪了呀,現在肅順他們很你恨得要死。”
“恨我?不會的,有利益衝突的時候他們纔會恨我,現在嘛最多氣個兩天就沒事了。”
接下來的一天全北京城的人都在等着看看李富貴還會找上哪個倒黴蛋,可是李富貴讓他們失望了,在受到兩次挫折之後他居然宣佈不再拜師,要認真的準備婚事了,這也讓那些中堂們都鬆了一口氣。
當然那些看客立刻就把眼光放在了馬上要進行的下聘上,指不定還有什麼樂子呢。沒想到下聘居然什麼新鮮事都沒有發生,這真是讓人大失所望。於是人們又開始打賭說李富貴一定會在婚禮上鬧笑話,而且理由相當充分:下聘沒新郎官什麼事,可結婚就不同了,任它是誰都會被弄得暈頭轉向,更不要說李富貴了。美中不足的是婚期定得有點遠,這幫閒客有點爲如何打發這兩個月犯愁。
突然南方傳來軍情急報,江北大營被太平軍擊破,琦善退守淮陰(實際上是逃到了淮陰,這次太平軍集大軍而來琦善憑藉敏銳政治嗅覺在第一時間察覺到來者不善,在城外稍做抵抗就開路了,根據他的計算這個時候就算棄城而逃朝廷的懲罰大概也不會太過嚴厲)。接下來的幾天壞消息接踵而來,太平軍號稱十萬一鼓作氣拿下了揚州,接着沿運河北上勢如破竹,沒幾天就把淮陰給包圍了。
這一下京師震動,這眼看這就是第二次北伐,而且人數還多得多。在朝議了兩天之後李富貴坐不住了,照這麼議下去什麼時候纔是個頭呢。剛聽到淮陰被圍的消息的時候李富貴只覺得天旋地轉,可是怎麼辦呢,自己帶軍團立刻殺回去也起不了多大作用,對方是十萬人哪,真邪了門了,他們從哪裡變出這麼多人的,不是說太平軍西征的時候天京一直處於守勢嗎?看來歷史真的已經改變了,管他變不變的,現在究竟要怎麼才能把老家救下來?還是要利用清廷的力量,可要怎麼利用呢?現在兩個幫自己說話的人都沒有,既然沒人幫自己說話哪就直接去找皇帝,如自己這樣說的話應該有些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