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嬢嬢回到村裡就徑自朝着大榕樹走去。
這時候大多數家裡已經都把活給忙完了,大榕樹下幾乎都是人。
有三三兩兩在閒聊嘮家常的中老年人,也有在一邊打撲克一邊抽旱菸的老頭,有手裡面拿着針線在織毛衣的婦女,還有在大榕樹下爬高上低的小孩。
大榕樹下熱鬧非凡。
海嬢嬢一來到大榕樹,就被嘮家常的中老年給叫住。
“海嬢嬢,你剛纔幹嘛去了。”
“是啊,缺少你,我們連撲克都沒法打。”
“打起,打起。”
“不打。”海嬢嬢一副不高興的朝着跟她打招呼的人說道。
“怎麼了?曉苗又在家作妖了?”跟海嬢嬢關係好的人好奇的問道。
“呸!”海嬢嬢不開心的啐了口,衝着那人說道:“就不能夠是別的事?”
“啥事?”那人跟沒事人一樣,畢竟跟海嬢嬢打了大半輩子的交道,海嬢嬢是什麼樣的人,她早已經知道,不會爲了這麼一點小事就跟海嬢嬢翻臉。
“剛纔去田裡看看撒的亞麻種子,遇到了件晦氣的事。”海嬢嬢站在大榕樹下大聲的拉長了聲音說道。
“你們猜,我看到了啥?”
衆人聽到海嬢嬢的話,在打撲克牌的,在抽旱菸的,在織毛衣的,在帶小孩子的人都豎起了耳朵,大家都不敢出聲,就在等着海嬢嬢接下來的話。
海嬢嬢環視了一週,故作壓低聲音道:“我看到大寶家的慶年跟那個女博士在田裡互相拉扯!”
“什麼?”
“你沒看錯吧?”
“大寶家那小子多大了?”
“二十六七了,也應該娶妻生子了。”
“是麼,哎呀呀。本來我還想要把彩鈴介紹給慶年呢。幸好我沒跟碎花提,要是提了,這事還……”
話還沒說完彩鈴不知道從哪裡鑽了出來,衝着剛剛開口說話的婦女說道:“我就不勞煩你操心了。你多操心操心你兒子吧,都快四十了吧!”
被彩鈴一頓刺,那人也腦了,衝着彩鈴不客氣的囔囔道:“你胡說八道什麼,今年也就三十一。”
三十一在結婚年齡偏大的城市裡不算什麼,但是在麥浪村已經算是妥妥的大齡青年了。要是不上學,誰家不都是一到法定年齡就結婚,甚至有些不到法定年齡的也跟着湊合,領不了證就先辦酒。
所以彩鈴的話對於她來說,就像是一把捅進了她心窩的快刀。
她的身心被彩鈴捅了一個窟窿,全身都透心涼。
剛纔躺槍的彩鈴也不怕把事鬧大,也看着剛纔想要搬弄是非的人,平靜的走到她的面前,認真的說道:“三十歲一往上,不就奔着四十去了!你是打算讓你家的打一輩子光棍麼!”
那女人氣得想要伸出手來衝着彩鈴的臉上一頓招呼,但最終還是強壓着心中的怒火衝着彩鈴說道:“打一輩子光棍也不會要你。跟個母夜叉似的,一點女人樣都沒有。幸好沒跟慶年家說,要是說了,我這不是把慶年往火坑裡推麼!”
“母夜叉怎麼了?不比長舌婦好麼?看看你那舌頭長得都可以繞地球三圈了吧!”彩鈴不鹹不淡的說了道。
“我忍你好久了。”那女人聽了彩鈴的話後,衝了過來想要朝着彩鈴臉上一頓撓。
還沒動手,就被周圍看熱鬧的人給拽住了。
彩鈴見婦女被自己羞惱成怒後氣呼呼的說了道:“跟你講,別跟我動手動腳的,我是尊你老。要是你跟我差不多大,你以爲你一副要打架的陣仗我就會怕你。”
稍稍平靜了自己情緒的彩鈴氣呼呼的繼續說道:“我今天沒招誰,也沒惹誰。你們要說別家的是非長短我管不着,但你們別說我!當然了我並不是說慶年配不上我,我就是不喜歡你們這樣在背後說別人是是非非的。”
說完後,彩鈴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海嬢嬢,繼續說了道:“就算是慶年拉白露怎麼了,又沒拉你家兒媳婦,你管的着麼!”
聽了彩鈴的話後,一旁看戲的海嬢嬢不幹了。
在這個麥浪村,她還從來沒有被人夾槍帶棒的這麼說過。
海嬢嬢擼起了袖子衝着彩鈴囔囔道:“你說啥?”
“我說慶年沒拉你們家閨女或者兒媳婦的手。怎麼了?說錯了?”彩鈴白了海嬢嬢一眼說道。
整個麥浪村就海嬢嬢閒得慌,跟個太平洋的警察一樣,誰家的事不管大小都要摻合,彩鈴心裡面早就不爽了,只是以前就沒有跟她扯上關係,她不好發火。
今天被她撞到了,那大家就掰扯掰扯吧!
此時彩鈴的心裡是這樣想的。
彩鈴的一句話將海嬢嬢徹底激怒了,海嬢嬢擡起手想要朝着彩鈴的臉上招呼過去。
但還沒有打下去,一旁看熱鬧的羣衆就將海嬢嬢給攔住了。
“咱們就開個玩笑,海嬢嬢別跟小孩子一般見識。”跟海嬢嬢關係還不錯的人說道。
“這小蹄子,她爸媽不教育,我幫她爸媽管教管教。”海嬢嬢說道。
彩鈴白了海嬢嬢一眼,嘴裡面啐了口吐沫,朝着地上吐了下去。
“就你也配,別倚老賣老的。別人尊你老,那你要愛別人小。整天搬弄是是非非,就你閒得慌麼!”彩鈴一點也不怕。
“行了,你少說幾句!”有人責罵彩鈴道。
彩鈴站在老榕樹下,眼裡看着發火的海嬢嬢有些想笑。
海嬢嬢哪是吃得了虧的主,聽到彩鈴這麼說自己,心裡面的火騰騰的燒了起來。
也不顧別人的阻攔,一心想要突破別人的拉扯,好好的教訓教訓彩鈴。可是彩鈴壓根就不是怕是的主,依舊站在大榕樹下,一動也不動。
“你走得了,還在這裡嫌事鬧不夠大麼!”有人小聲的湊到彩鈴的耳邊說道。
彩鈴說:“我從來不惹事,惹了事也不會怕事。今天這件事我壓根就沒錯。”
“你怎麼就沒錯了。你一個小輩,有你這麼跟海嬢嬢說話的麼,就算是你爹、你媽站在這裡也不敢這麼跟海嬢嬢說話的。快給海嬢嬢道歉!”村裡有怕這件小事鬧起來,最後收拾不了的人跟彩鈴說道。
彩鈴繼續說道:“是,你說的沒錯!我一個小輩,惹惱了長輩,確實是我的錯。但我只給德高望重的長輩道歉,這種搬弄是非的人,不配做我的長輩!”
“小蹄子,要不是我被攔着,我非撕爛你的嘴。我搬弄誰家的是非了!”海嬢嬢振振有詞的質問道。
“剛纔你說誰被誰拉着?礙你眼了?”彩鈴說道。
看着彩鈴跟海嬢嬢爭吵起來,引發這場風波的那個婦女卻已經消失不見了。剛纔要不是她說要把彩鈴介紹給慶年,也不至於引發這場混亂。
麥浪村已經好幾年沒有村民之間發生任何的矛盾了。
今天的老榕樹下比任何年節都要熱鬧,但是這份熱鬧很多人都不想要。麥浪村是和諧的麥浪村。
彩鈴也並不是那種惹是生非的孩子,今天她都恨不得不出門。要是不出門,就不會聽到自己不喜歡的話。
可偏偏就是出門了,還偏偏被自己聽了自己不喜歡的話,於是……
在彩鈴思考的空檔,不知道是誰不小心還是故意將海嬢嬢給放開了,海嬢嬢一個箭步跨到了彩鈴的面前。
海嬢嬢伸出了一隻手,要朝着彩鈴的臉上招呼。
彩鈴的反應也是極快,突然感覺有一隻黑手朝着自己抓過來,便反應了過來,一隻手也揮了出去。
眼看着兩人就要廝打起來,一旁看着這場鬧劇的碎花也不得不站了出來。剛纔矛盾還沒有被激化的時候,她就想要站出來了,但是一旁的曉苗攔着她。
曉苗在她的耳畔說:“我這個婆婆,整天不是風就是雨的,一般人也不敢有啥二話。還是彩鈴年紀小,纔敢這麼說的。咱們先看看再說。”
聽了曉苗的話,碎花這才作罷。
但現在碎花也坐不住了,再不站出來真的就打起來。到時候不管是海嬢嬢還是彩鈴,誰都落不到好。
“都什麼時代了,不興打架了。彩鈴,快點給海嬢嬢道歉。”碎花的聲音傳了出來。
大家這才注意到碎花的身影。
要不是這個時候碎花開口,大家都不知道剛纔說的那些話都已經傳到了碎花的耳朵裡面去了。
不過衆人倒是也不覺得尷尬,就算是碎花聽到了也沒啥,大家又不是說誰壞話。
剛纔要跟彩鈴打起來的海嬢嬢停了下來,準備還手的彩鈴也邁開腿走了幾步,避開海嬢嬢的攻擊範圍。
“碎花嬸子,剛纔海嬢嬢她……”彩鈴朝着碎花告狀道。
還沒等彩鈴說完,海嬢嬢就氣勢洶洶的說道:“對,就是我說的,你怎麼了?”
海嬢嬢一副不怕事的樣子。
“碎花,我問你,你家小子是不是跟那個白露有啥苗頭?”
碎花被海嬢嬢質問後,尷尬的看了看她一眼,手中拿着的織毛衣的針線也都停了下來,最後嘴上擠出來了一絲笑容道:“孩子們的事,我也不清楚。”
“在你家吃,在你家住,你說不清楚?”
“是啊,碎花,你就告訴我們,今年冬天能不能夠吃上你家喜酒?”
有人打趣道。
“少打岔。”海嬢嬢兇巴巴的說道:“咱們麥浪村這麼多年,可沒出什麼傷風敗俗的事,你家可要管住慶年,可不要讓他犯錯誤啊!”
“海嬢嬢,慶年這孩子是你看着長大的,你覺得他怎麼樣?是會作出那種事情的人麼?”聽了這句話碎花心裡面也不高興的說道。
剛剛的那些她全當沒有聽見,但是海嬢嬢的這句話太過於難聽了。
就連不打算出面的曉苗也從老榕樹背後冒了出來,面對着海嬢嬢說道:“媽,你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這裡可沒你說話的份。”海嬢嬢白了曉苗一眼,淡淡的說道。
前幾天家裡的事她還在生悶氣,所以此刻的曉苗顯得格外的礙她的眼。
“媽,也到吃晌午飯的時候了,咱們回家包包子吃吧!”曉苗跟沒聽到海嬢嬢的話似的,現在她只想將自己婆婆給支走。
“我牙口不好,吃不了你的包子。”海嬢嬢白了一眼曉苗,轉了個身將脊背對向了曉苗。
此刻圍觀的村民看矛盾已經解決的差不多了,也到了要吃午飯的時候,大家就三三兩兩的離開了大榕樹。
碎花見狀也收起了手中的針線,走到了彩鈴的面前,挽起彩鈴的手,跟彩鈴說:“走吧,去碎花嬸子家做油粉吃去。”
兩人還沒走幾步,海嬢嬢嚴聲呵斥道:“彩鈴小妮子,你給老孃站住!誰讓你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