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爸爸去哪裡了?”
“他去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
“那他什麼時候回來?”
“……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有的人,他只是消失在人海,還能再見,而有的人,他卻是消失在人世,再也不見!
那天,淅淅瀝瀝的一直下着小雨,天空被壓得很低——詼暗,沉重,壓抑。
季甜甜一手撐着雨傘,一手把女兒護在身前,就那麼站在雨裡,靜靜的,久久的凝視着面前石碑上那張年輕溫潤的笑臉——沒有什麼比好好活着更重要,更迫切,可惜,她終究是沒能留住他,反而,害了他!
——她沒有哭,甚至,連一滴眼睛都沒有!
她始終覺得,那個她愛的也愛她的男人不會就這麼丟下她們母女而遠去的!
……
——時光似水,年華易逝!
轉眼已是兩年後——兩年的時間對有的人來講很快,快到轉瞬之即,而對有的人來講卻很漫長,日長似歲。
樂樂已經上小學了!
這一天的夜特別的漫長,狂風怒拍着窗戶,雷雨下了整整一夜,臨近天明,甜甜才混混蝕蝕的勉強入睡。
可是,她剛一入眼就又做夢了!
還是那個暗無天日的房間,四周的窗簾被拉得嚴嚴實實,杜絕一切的陽光空氣進入。
還是那個捲縮在角落裡抱緊身體瑟瑟發抖的女人,她雙眸空洞如死寂——她顫抖並不是因爲害怕,她連活下去的慾望勇氣都沒有了,又何懼什麼?
她懼的不過是刺骨的心痛纏繞着她不放!
昏暗中,房門被打開,眼前出現一抹頃長的黑影,一步一步的朝角落裡的女人逼近。
女人一動不動!
那抹身影腳步在她面前驟停,緩緩的蹲下,雙手捧起女人的臉,“告訴我,爲什麼一定要用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爲什麼一定要用這種極端的方式懲罰我……我說過,這只是個意外,它不在我的控制範圍內……我很抱歉!”
氣氛沉重,壓抑!
“意外?”原本安靜的女人,突然冷笑出聲,生冷的別開臉。
一絲的生機,隨後,又是陷入良久的沉默無聲,寂靜吞噬彼此……
“聽話,別坐地板上,涼!”男人隱忍,伸手去扶女人,溫柔極了。
“別碰我!”女人卻一把推開面前的男人,聲斯力竭的低吼道,“涼?涼不過我的心,我是那麼相信你,可是,卻因爲你的自私,你的冷血,你的見死不救……”
猝不及防,男人生生的跌坐在地板上,好久……怔了怔,起身,“季甜甜,我從來都沒有見死不救,既使,我是那麼想的,我想他去死,可是我沒有那麼去做,因爲我知道,你在乎他超過一切。
即使,我知道你一直都在利用我,我還是心甘情願的被你利用。
我做的一切還不夠嗎?”聲音壓低,隱忍薄怒急迫,“你到底還要我怎麼做?”
“說什麼都晚了!”涼涼的聲音!
男人來到窗前,一隻手猛的拉開窗簾,陽光強烈的照射進房間。
“一點都不晚,你看看,外面的天沒有踏,陽光依然在,即使,唐羽川不在了,你依然可以活下去,你怎麼能放棄自己!”
突然的光明刺痛女人的雙眼,她閉上眼睛拒絕再做交流。
她的天已經踏了!
男人逆光站在陽光下,身高馬大,卻對那個小女人無可奈何,久久的閉上眼睛,深呼吸,再緩緩睜開。
凝視她,“告訴我,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能放過自己,好好的活下去!”
“除非…我從來沒有遇見你!”
她已是咬牙切齒,但,雙眸卻空如深淵——其實,她不過是原諒不了自己罷了。
時光不會倒流。
這一夜,睡夢中的季甜甜臉色蒼白,眉頭收緊,時不時的掙扎下卻怎麼也醒不過來。
夢裡,依然一片昏暗,那個看不清臉的男人轉身坐在她的面前,不停的搖晃擺動着手裡的懷錶,聲音低沉沙啞,“……閉上你的眼睛,放輕鬆,想象你坐在一片綠茵的草地上,陽光甚好,一片祥和…想象你的女兒樂樂在你身旁歡快的蹦跳…想象你是一個旁觀者正遠遠的看着自己,你平靜,沒有煩惱,沒有痛苦,沒有喜悲。”
漸漸的,她開始放鬆自己,混身無力,昏昏欲睡……
“想象你從不曾遇見了那個男人……他從來都沒有來過,你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他長什麼樣子……你們不曾有過快樂與悲傷。”
“你與他的過去一片空白!”
晨光照進窗簾,牀頭的手機鬧鈴猛的響起,甜甜蹭的一下睜開眼睛,從夢中驚醒。
心有餘悖!
她又做夢了,同樣的夢境,同樣的聲音,同樣看不清楚長相的男人,同樣連呼吸都痛的錯覺……最近,這個夢越來越頻繁了,那一幕,好似曾經何時真真切切的發生過。
兩年前那一天發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唐羽川不見了,傅一揚消失了,季甜甜被綁架了,沈信受傷了……
隨後,季甜甜就生生病了,一場很大很大的病,康復後,她就把那年發生的事情統統都忘記了。
醫生解釋說,她這樣的行爲在醫學和心理學上叫做“選擇性失憶”——當人遇到一個強大的刺激,這個刺激讓這人無法接受,那麼,她潛意識會選擇忘掉這件事情。
可她明明忘掉的卻是很多很多,甚至,有時候,她都不記得自己是誰。
她記得…隱隱約約記得……有那麼一個男人來過,硬生生的闖進了她的生命裡,把她的世界攪得天翻地覆!
那個男人是誰?
——身體裡被壓抑很久的記憶在開始不安的蠢蠢欲動!
她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想要知道,那些年,她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很多時候她嘗試去回憶,可是,每每快要想起的時候,她都心口攪痛,頭痛欲裂。
然而,真相又是如何?
她吃痛,擰眉,按了按太陽穴,掀開被子下牀來到旁邊小牀前,俯身輕輕喚醒樂樂,“樂樂,快醒醒,該起牀了!”
季甜甜把樂樂送到校門口,揮了揮手,看着女兒進了校門才放心的轉身回店鋪。
不知不覺,又是一年春暖花開的季節,一夜的春雨過後百花齊放。
她漫步走在公園的小路上,淡黃色的陽光,綠茵下晨練的老人,剛學會走路的小孩——好一副欣欣向榮,歲月靜好的景象!
如果關於過去只有不快和痛苦,那麼,忘記也挺好的,她何必再執念那些無關痛癢的回憶。
她這麼想着心情也沒那麼沉重了,加快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