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府大門前,夜慕寒從布加迪威航裡走出來,擡目望了一眼裡面,臉色陰鬱。
“夜少,您來了?”從裡面迎出來的王管家滿臉帶着笑,顯然是認識他的。
“請問安小姐在家嗎?”夜慕寒面無表情地開口。
“小姐在家,不過……”王管家話說了一半,又停住。
“不過什麼?”夜慕寒有些不耐。
王管家答道,“夜少,小姐一整天都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允許我們進去,還吩咐回絕所有人的來訪,如果換作別人,剛纔我會說小姐不在家,可您和我們家少爺的關係,我也是清楚的,所以才……”
以從前安子然對妹妹的評價中推測,生性好動的安芷柔應該出去瘋到半夜回家纔對,而她卻整天呆在房間裡,這太不符合常理,她在搞什麼鬼?
“王管家,麻煩你去通報一下,我找安小姐有很重要的事,讓她務必見我一面。”
聽了夜慕寒的話,王管家立即答應下來,“請夜少耐心等一下,我現在就去。”
不一會兒,王管家從裡面快步走出來,在門邊按了密碼,兩扇大門隨即打開,“夜少,小姐有請!”
夜慕寒停好車後,跟隨着王管家從安府庭院中央的理石路面穿過,來到一座古香古色的別墅前。
王管家停住腳步,閃身在一旁,做了個請的動作。
夜慕寒邁開長腿,踏進了房門。
這裡他並不陌生,就在前段時間,他還特地來看望過安子然的母親何碧芸。
何碧芸一心向佛,家裡供奉着佛像,房間裡瀰漫着香火的味道。
就算她現在暫時離家,這些也不曾停歇,一定是她叮囑傭人繼續照料的,可見她的虔誠。
即使不是佛教徒,走進這樣的環境,也難免讓人的浮躁之氣去除了大半。
夜慕寒不知不覺地放慢了腳步,環視客廳,然而卻不見安芷柔的身影。
今天,他是帶着火氣來這裡的。
經過瑞慈醫院的檢驗,他更加確認黃綺珠身上的疑團,而與她一同出現的安芷柔首當其衝,是最可疑的人。
所以他一定要當面問清楚,她爲什麼要隱瞞母親的病情?
如果換作別的人,夜慕寒會直接帶人過來,先打一頓再說。
可她是安子然的妹妹,他只得儘量保持耐心,低沉着嗓音問道,“人在哪裡?”
沒有迴音,只有低微的木魚聲不緩不急地傳入耳畔。
夜慕寒一回頭,是佛龕旁邊的一個電子木魚發出的聲響。
佛祖面前,又不好發怒,夜慕寒只好調整了一下氣息,壓制着心底的氣憤。
“慕哥哥!”
忽然,身後傳來一聲微弱的輕呼。
夜慕寒猛地回身,不過沒有看到人。
再仔細看,客廳側面的屏風後,一扇與牆壁同一顏色的紗制門內,透出些許燈光。
以前來安家,夜慕寒竟然沒有發現,這裡還設了出口。
他大步走過去,在屏風一側站定,“芷柔,我找你有事,出來一下!”
怎麼說安芷柔也是女孩子,直接闖進去,實在太沒禮貌。
“慕哥哥,我現在有點不方便出去,你有什麼事,就在這裡說吧!”裡面傳出安芷柔的聲音,又低又輕。
夜慕寒微微蹙眉,但他很快拿定了主意,就在這裡問,看她能躲到什麼時候。
他上前一步,來到門前,開門見山,“我母親是什麼時候醒過來的?”
沉默了幾秒鐘,安芷柔開口,“澳洲醫院不是說兩天之前嗎?”
夜慕寒的臉又陰了一層,“我所有的耐心都來自於子然的情面,這一點希望你明白。”
“慕哥哥,你別生氣,我不是有意騙你的。”安芷柔顯然感覺到了夜慕寒的情緒,緊張地解釋道,“其實,嬸嬸已經醒來兩個月了。”
“兩個月?”夜慕寒的手重重地落在屏風的支架上。
“如果我說了,嬸嬸會怪我的。”安芷柔似是很爲難地嘆了口氣,“但是慕哥哥這麼兇,我夾在你們母子中間,也是沒辦法。”
“到底是怎麼回事?”夜慕寒把手撐在門邊。
裡面傳來腳步挪動的聲音,安芷柔似乎走近了一些。
“慕哥哥,我在澳洲醫院實習期是三個月,在那裡,我每天按照導師的吩咐,做自己該做的事。有時會跟隨導師去病房,實地講解怎樣爲患者配藥。
也去過嬸嬸所在的病房,但當時我並不知道躺在那裡的人是誰,只是看上去是個亞洲人,導師說她已經在這裡躺了八年。
時間一長,裡面的人熟了,我偶然間聽說這個病房的女人來自天海,於是下次再去那間病房時,我便留意了牀上的名牌。
我彷彿覺得黃綺珠這個名字有些熟悉,但並不完全確定,後來我側面向我哥求證,才得知她就是夜夫人。
一種由衷的親切感讓我多次打開嬸嬸的房間,和她說一些我記憶中天海的事情,雖然她沒知覺,但我總是相信,她一定可以聽得到。
終於,在第一個月快要結束的時候,我又去房間裡探望嬸嬸,爲她買了鮮花,擺放在她的房間裡。
然後,我對她提起我小時候,在一次惹禍後,爲了逃避父親的責罵,尾隨我溜進夜氏老宅,又誤打誤撞進了慕哥哥房間。
慕哥哥生氣我翻了你的東西,說實話,當時我也嚇壞了,我真的很擔心你會揍我,不過最後你只是狠狠地瞪了我一會兒,並沒有動手。
那時候的事,現在想起來還挺有意思的,其實我只是說說而已,也知道嬸嬸聽不見的。
可是,就在我起身想離開的時候,卻發現嬸嬸的手指動了一下。
開始,我以爲自己眼睛花了,想爲她蓋好被子,不想她又動了一下。
我驚愕得不得了,想跑出去喊醫生,可嬸嬸卻一下抓住了我。
我吃驚得看着她,仍然壓抑不住心裡的激動,叫她‘嬸嬸’。
她漸漸地睜開了雙眼,看着我,聲音極其微弱地叫我‘芷柔’。
‘你認得我?’我再次感到驚訝。
她說,那些天來,我的話她都聽得到,最開始聽不太清,後來越來越清晰,只是她沒有力氣迴應。
直到那天,嬸嬸積攢了全身的力氣,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