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戮(一)
姜梅的心臟怦怦狂跳,好容易平復了心情,忙撥開荊棘找回那枝簪,也不敢向人求救,怕給人知道她已聽去了別人的秘密,到時真的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手足並用地爬上了山坡。
她剛纔聽到了什麼?綁架?對象還是她?真是荒謬!
“綠珠,快些打些水來給我洗洗~”姜梅掀開簾子進了帳,忽地怔住。
唐鬱正盤着腿大刺刺地坐在她的地盤上,黑玉似的眸子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瞧。
“我的天!”綠珠瞧見她這滿身泥濘的狼狽模樣,嘴巴張大得能塞進一個雞蛋:“大清早的,小姐這是去哪裡弄得這一身泥?”
“我去散步,不小心跌了一跤。”姜梅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簪子,掩飾地胡亂搪塞。
“嘖嘖,見過笨的,沒見過象你這麼笨的!”唐鬱撇脣,目光放肆地在她周身繞,忽地瞥見她左頰耳邊靠近脖子處被刺勾破數道血痕,有細小的血珠滲出來,眸子一眯,瞬間冷了下來:“你掉溝裡了?”
周邊的環境他早已瞭若指掌,長了那麼密的荊棘的只有一條溝。
“不是!”姜梅條件反射地答。
“不是?”唐鬱挑起眉毛,目光一凝似欲透進她的心裡去。
她說謊!然而,她向來坦誠,絕少虛假應對,在這麼簡單的問題上,爲何偏要遮掩?
“呃~”姜梅敵不過他的銳利,手不由自主地往身後縮,訕訕地道“我是掉溝裡了,怎樣?”
唐鬱若有所思地瞟一眼她緊攥成拳的手,及掌心裡微微露出的那一點瑩白,懶懶地道:“不怎麼樣。”
起身,揚長而去。
是什麼東西,能讓她豁出性命跑到溝裡去撿?
“小姐,熱水來了快洗洗,要開拔了~”綠珠提了熱水進來侍候她梳洗更衣。
聽剛纔那兩人的語氣,商隊這些天所發生的一切都不是偶然,而是有人爲了離間她跟商隊的感情,故意爲之。
然而,她想不明白自己身上究竟有什麼東西值得別人覬覷?她更想不出有誰會爲了她如此絞盡腦汁?
難不成是墨染想要她回心轉意,怕她就此一去不復返,在故弄懸虛?剛纔那人也說過了,他們只想把她弄走,並不是取她性命。
一念及此,她的心不禁又開始怦怦狂跳了起來。
不,不對!如果說單純只衝她而來,那麼直接把她綁走不是簡單得多?費那麼多手腳,有什麼意義?
那麼,除了他還有誰?
她想得頭都大了,都想不出個所以然,反覆地把玩着手中失而復得的簪子,嘆了口氣,終於將它扔進妝盒,上了鎖。
罷了,她不爲難自己,過去的就讓它過去,想不出就不去想!
接連幾天李煜宸和君墨染始終沒有露面,商隊也一路平安無事地過了大片草甸,再有一天就能抵達日格桑,順利參與紆蘭盛會了,所有人都不自禁地鬆了一大口氣,臉上均露出多日未見的笑容。
這一晚月朗星稀,天氣奇好,傅立山看了看月亮邊上那一圈微黃的光暈,皺了眉小聲嘀咕:“下半晚,應有大霧。”
“不礙~”江照影心情愉悅:“這裡地勢開闊,又沒有沼澤,就算霧再大也不怕。”
“那倒是~”傅立山點頭附和,自去檢查護衛隊的巡邏情況。
商人們在草甸子裡走了大半個月,一路上不是雪就是雨,好容易遇上個好天氣,哪裡肯放過?
大家圍在一起,燃起了篝火,大塊吃肉,大口喝酒,直鬧到半夜方休。
姜梅左等右等始終不見有人跟她聯繫,原本信心滿滿,到最後也變得滿腹疑竇:莫非這一切,都是她的幻覺?根本就沒有人想綁架她。可那張憑空出現的藥方又是怎麼回事呢?
她躺在地氈上,耳朵貼着地,篤篤篤一陣密如急鼓的風雷聲由遠及近而來——奇怪,半夜三更的誰在擊鼓?
姜梅心中詫異,披上衣服走出帳外,眼前的一幕幾乎讓她驚呆了。
暗夜裡,無數匹戰馬穿透濃霧彷彿天神一樣從天而降,那疾若繁弦的鼓聲,原是戰馬的蹄聲。
無數面目猙獰的男子,清一色的黑衣黑褲,驅策着駿馬,手揮着鋼刀利劍,獰笑着,吶喊着,殺了過來,從睡夢中倉促應戰的護衛慘叫着,倒在了血泊之中。
只在眨眼間,無數支火藥箭如狂風暴雨般射向身邊這那美麗的氈帳。熊熊的火光沖天而起,映紅了半邊天幕,瞬間已將營地化爲火海,將樂園變成了煉獄。
馬兒的嘶鳴和人們的哭喊,打破了夜的寧靜。馬騾如開閘的洪水傾泄狂涌,四散奔逃。
到底怎麼回事?他們遇上傳說中的馬賊匪幫了嗎?可事先全無徵兆,也沒聽說過這附近有如此強勁的一支匪幫出沒啊!
姜梅雙膝發軟,手扶着帳簾幾乎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這一刻腦袋空空的,竟沒有想到要逃命!
那些腳伕和商人從睡夢中驚醒過來,連滾帶爬地出了帳,雙手抱頭很自覺地圍成一個圈蹲在了一塊。
她並不清楚:這是行商的規矩,馬匪劫財,商人如果不反抗,一般不會傷及性命。至於抵抗,那是傅立山的責任——不然,何必花上大筆白花花的銀子請他們來?
“大家別慌,聽我的號令!不要各自做戰,抱成團!”傅立山的聲音穿透濃霧,猶如暮鼓晨鐘,驚醒了姜梅。
她驚跳起來,撥腿就往回衝:“綠珠!”
整個商隊只有她和綠珠兩名女子,從她聽過的無數個關於馬匪的傳說裡,絕沒有一個是對年輕漂亮的女子有利的!她不要扔下綠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