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就是臭名遠揚的蘇二小姐?
太令人難以置信了!
不是說,她姿色不出衆,性子懦弱無能,在王府受盡三皇子的欺凌嗎?
不是說,她最愛濃妝豔抹,穿着大俗大豔,丟進人堆就找不出來嗎?
可眼前這個少女,氣度天成,優雅美麗,渾身上下、從內到外都散發着天生的高貴,根本不像是天橋說書的形容得那樣啊?
懦弱?膽小?長相醜陋?身材搓衣板?嗯,還有,可憐巴巴,忍氣吞聲?
沒有一樣能在面前這個真人身上找到!
當下就有少年公子沉不住氣了,捏緊了拳頭,想把天橋那說書的攤子給砸了!
誇張不帶這樣誇張的吧?已經扭曲事實了!
“清風,怎麼會這麼多人啊?”
後進來的自然是蘇瑾璃,前面打簾子的則是清風,雖然場上來了這麼多男人,所有的焦點都放在了她身上,蘇瑾璃並不緊張,她又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閣小姐,又不是沒見過這麼多男人,只是有些詫異。
原本以爲應該不會有多少人來的,這令她沒想到。
“我也不知道啊,愣了我好半天。”清風小聲咕嘟道。
“蘇姑娘,女席在這裡,這邊請。”榮貴妃的貼身大宮女滿面含笑地走了過來,朝前面做了個姿勢。
蘇瑾璃點點頭,跟着走過去。
主殿內分隔成了三個區域,一方是男人用膳的這三桌,在最外面;一面是皇上和榮貴妃坐的地方,用珠簾隔起,隱在了最暗處;最後一面便是與三桌相對的一個小區域,裡面擺着一張雕花小菱桌,上面擱着酒食,便是爲蘇瑾璃準備的地方。
蘇瑾璃在這上面用餐,離那三桌不遠,可以彼此看見,而兩面都列着太監宮女。
榮貴妃從珠簾後,邁着輕盈的金縷鞋走出來,到了裡間,拉起蘇瑾璃的手,對着靜默的三桌男人脆聲說道:“今天舉辦這場宴會的目的是給侄女蘇氏物色一位佳婿,大家不必拘束,有希望與侄女熟悉瞭解的可以過來相談,最後由侄女定奪人選。”
蘇瑾璃聽得榮貴妃這一番話後,直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在現代她沒有相過親,但也知道相親也是一對一,哪像她今天,一個人面對三十幾個男人。
加上榮貴妃說得又直白,被底下六十幾只黑漆漆的眼睛盯着,蘇瑾璃感覺自己像是被掛在臺上的羊肉,正在高價拍賣。
下面這些男人一連聲地叫好,如果在前一個時辰,榮貴妃說出這樣的話來,只怕底下都是一片嘲笑之聲。
而見過蘇瑾璃本人後,大家心裡都動起了小九九,有的甚至很興奮。
得此絕色,就算名聲難聽,也認了!
而且,那些說不定都是天橋說書人胡謅出來的!三皇子休妃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的!
榮貴妃說完話後,湯了湯蘇瑾璃,“璃兒,向大家問個安吧。”
蘇瑾璃蹙了蹙楊柳眉,點點頭,做了個問安的姿勢後,輕輕抽回自己的手,坐下了。
榮貴妃招呼幾個大宮女注意着,自己回了珠簾後。
當下場上活絡起來了,部分人沒有動身,持觀望態度,部分人眉飛色舞,蠢蠢欲動。
過來與蘇瑾璃攀談的人一個接一個。 Wшw_TTKΛN_C O
“蘇姑娘,我是御史大夫家的二公子,今年剛及第,前途無量,家裡父兄都在朝爲官,你願意嫁給我的話,我立刻下聘,以正夫人之禮迎你過門。”
“蘇姑娘,我是宮裡的大學士,家裡雖然有了一位正夫人,但是保證,只要你過門後,讓你跟她並列,絕不讓你做側!”
“……”
這一位還沒開口,被早就不耐煩的蘇瑾璃打斷,“你等一下。”
說着起身,叫個宮女去請榮貴妃。
起先並不知道會有這麼多人來,現在知道了,她可不想煩着自己,想出了一個絕妙的辦法。
古代小姐招親什麼的不是會出個上聯,讓來人對對子,對得好了才能跟小姐見面,做進一步交談嗎?
這三十幾個男人連番上,口水也會把她淹死。
一時半會想不到什麼好對子,蘇瑾璃壞壞地勾起嘴脣,那就出個腦筋急轉彎吧。
榮貴妃過來後,蘇瑾璃把自己的意思一說。
榮貴妃還有點猶豫。
蘇瑾璃拉住她的胳膊撒嬌道:“姨娘,你不是也想璃兒嫁個好人家嗎?這些人若是連璃兒的一個問題都答不上來的話,還談什麼有才、前途無量?”
榮貴妃這才允了。
蘇瑾璃吩咐了一旁的大太監。
大太監清了清喉嚨,拂塵擺了擺,廳裡所有人都住了說話聲,望着這個太監。
尖尖細細的聲音響起:“蘇姑娘定出了一個規則,現在出一個問題,大家誰能答得出來,把答案告訴雜家,正確的話才能與蘇姑娘做進一步交談。”
衆男人聽了,都微微一笑。
今天來的,哪個不是才學八斗,學腹五車?
一個閨閣女子,還能問個什麼高深的問題來嗎?
每個人都迫不及待。
“蘇姑娘家裡養了一條狗,爲什麼從來不生病?”大太監忍住笑,報出這個問題,“如果一柱香時間都回答不出來,雜家會公佈答案,放出下一題。”
啊?
“這也叫問題嗎?”大家七嘴八舌。
蘇瑾璃命人將簾子拉了下來,由着外面人回答,自己坐在小桌前,優哉遊哉喝着茶,與清風話着家常。
過了好久,大太監叫道:“沒有人答上來,很好,現在公佈答案,因爲狗只生狗,不會生出別的東西來。”
“撲——”大殿裡登時爆冷場,角落裡卻傳出一陣爽朗的笑聲來。
皇上連忙止住了笑聲,低聲道:“哈哈,朕說怎麼他們一個都沒猜對,這問題出得太有水準了!回頭定賞!”
大太監剛欲報下一個問題,外面高聲叫道:“三皇子、五皇子、八皇子到!”
宮女們忙把簾打起,修景弘、修景風、修景昌三人陸續進來。
座上所有人與宮女太監都給三位皇子請安。
蘇瑾璃放下手裡的杯盞,看着走過來的三人。
修景弘今天穿得是整整齊齊,嶄新的深青色袍子,裡面是白色的長衫,繫着一條暗黃色的腰帶,垂着一塊翠玉,腳下蹬着黑色軟靴,從進來時,眼光便火辣辣地注視着蘇瑾璃。
心頭撲撲亂跳。
修景昌朝三桌男人揮揮手道:“你們可以撤了,蘇瑾璃絕對是我三哥的!”
雖然他對蘇瑾璃還有些意見,不過這段日子他每回去三王府看三哥,都看到修景弘意志沉迷,要不酗酒,要不縱/色,口裡常常念着璃兒,所以他再對蘇瑾璃有成見,在修景弘說今晚要來參加蘇瑾璃的宴會時,他也贊成了。
三桌男人都有些尷尬,卻沒有就動。
心裡暗暗詫異。
這三皇子搞什麼東西啊?不是把三王妃休了嗎?那今個過來是幹什麼?
看樣子,這三皇子對蘇姑娘還餘情未了啊!
修景弘直走到蘇瑾璃身邊,目光繾綣,看着光鮮照人的蘇瑾璃,心頭滿是感慨,顫聲道:“璃兒。”
“三皇子吉祥。”蘇瑾璃禮貌地行了個禮。
“璃兒,你我之間何必這麼疏離?”修景弘急切地抓起她玉白的雙手,“你是我的王妃!是我修景弘的王妃!”
蘇瑾璃撲地笑了,“你忘了嗎?你已經把我休了,今天是我重選夫婿的日子,你不會是來搗亂的吧?”
修景弘聽到“重選夫婿”四個字時,心頭好苦好苦,臉上肌肉扭曲了幾下,低聲道:“璃兒,我已經知錯了,你還不能原諒我嗎?”
“知錯?”蘇瑾璃抽回自己的手,笑問,“你知什麼錯了?”
修景弘見他朝思暮想的女人對自己反應這麼冷淡,心裡極不好受,想到當初她那麼愛自己的時候,自己卻不屑一顧,譏諷她、罵她,甚至動手打她,爲了柔兒一點小事都會把她折磨個半死,他早就後悔了,後悔得腸子也青了。
他從來沒有認真與她交流過,從來沒有仔細地觀察過她。
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他的璃兒,原來是這般聰穎,這般美麗,這般優雅。
當她在香樟亭淡然地念出那驚豔的詩句時,修景弘的心,便開始有了變化;當他懷疑那晚她和南囂塵一起偷出王府時,他心裡開始吃味,直到在王府黑暗處逮到兩人“幽會”,修景弘有一種碗裡的肉被別人扒吃了的感覺!氣憤衝上了頭頂!當她伶牙俐齒,風清月朗地和自己、五弟八弟橫眉相對之時,他一點都不生氣,真的,一點都不介意,反而越加對璃兒感興趣!
他喜歡那樣聰慧的她,那樣自信的她,那樣的蘇瑾璃,是柔兒永遠比不上的。
尤其是,在宮宴之上,他以爲她會丟相出醜之時,她卻以一枝高難度的飛天舞博得了頭彩,技壓羣芳,那一刻,修景弘的心差點就從胸腔間蹦了出來!
他想告訴全天下人,這個獨特的她,是他修景弘的女人!
然而,柔兒病發,需要她的心頭血做藥引。
修景弘想了許久,他曾經答應過柔兒不會負她,所以也不會眼睜睜看着她死去,只得向蘇瑾璃開了口。
她一口拒絕了。
他衝動地便提出要用休書和她相換,他以爲,璃兒說要休書只是欲擒故縱,他一直相信,璃兒還是和從前一樣愛他。
可沒想到,她居然答應了!
爲了南囂塵,她居然答應了!
而她,也差點因爲失血過多,離開人世……
她虛弱蒼白的面孔,毫無呼吸的模樣,永遠留在了他的心中,日夜折磨着他的心靈。
就像那一次,爲了給柔兒治寒熱散,他拿着尖刀,衝進了蘇瑾璃的落花園,不顧她的哀求,殘忍地割破她的手臂,倒了一大碗血揚長而去。
他以爲自己永遠不會後悔,可後來,在璃兒離開王府後,每每想到取臂血之時,璃兒滿臉的痛苦之情,聲聲泣血的哀求,他的心頭,都如一把鋒利的刀狠狠劃過,令他痛不欲生。
可是,他都知道錯了!
修景弘心裡想的這些,不知不覺,從嘴裡說了出來。
看着他真情流露的神態,場上只聽到幾十人粗重的呼吸聲。
修景風與修景昌也被三哥的深情打動了,默默不語。
在他們印象裡,三哥修景弘一直是個性子深沉冷淡,脾氣卻異常火爆的人,即使對他以前最寵愛的夏紫柔,也只是在動作上有所呵護,冷臉的他,從來不會說出這麼傷感煽情的話語。
兩人心底已是十分明白,三哥對蘇瑾璃,當真是動了真情。
是情,不是寵。
三桌來相親的男人,除了臉上有震驚之色外,內心也被深深震撼了。
這是一個多麼感人的故事啊!
原來三皇子是真的愛着曾經的三王妃!就是說,三王妃如此美好的一個女子,怎麼會不受寵呢?
只是他們之前沒想到,性格最爲內斂的三皇子修景弘,居然對傳說中被他憎惡討厭、百般虐待的三王妃,會有着如此深厚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