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一驚,手一鬆,手中的燈盞險些落了地。
青衣連忙將燈盞握緊了,才轉過了身,屋中並無其他人。
“不要,放開我!”蘇婉兮的聲音又在屋中響了起來,帶着惶恐和害怕。
青衣舉了燈盞照了照蘇婉兮,卻見蘇婉兮的臉色蒼白,額上隱隱有一層薄汗,嘴裡不停地喃喃自語着。
“你放開我,放開我,你這個畜牲!畜牲!”
說着,手就擡了起來,在虛空之中不停地揮着,似乎是在推拒着什麼。
青衣眸光一定,眼中一片幽深,半晌,才快步出了屋子,將門關了起來,舉着燈盞徑直去了前院。
前院早已經熄了燈,青衣上前敲了敲門。
耳房中亮起了昏暗的光,而後有腳步聲在屋中響了起來:“誰呀?”
是蝶釵的聲音。
青衣連忙應着:“蝶釵,是我,我有急事求見主子,開門。”
門“吱呀”一聲打了開來,蝶釵往一旁讓了讓,才小聲嘀咕着:“主子已經睡下了,有什麼事明日再說不成嗎?”
青衣的臉上滿是欣喜:“喜事,主子絕對願意聽到的喜事。”
蝶釵聞言,這才進了裡屋,將屋中的燈籠點亮了。
牀上有翻身的聲音,蝶釵走到牀幔前行了禮:“主子,青衣求見。”
“這麼晚了?有急事?”菁夫人的聲音從窗幔後面穿了出來,卻並未起身。
青衣連忙應道:“是。”
說着就將蘇婉兮這一日的異常同菁夫人稟了,又細細說了方纔蘇婉兮被魘住了,將蘇婉兮的夢話一併稟了。
牀幔被猛地扯了開來,菁夫人探出了頭來,眼中帶着歡喜:“果真如此?”
青衣忙點了頭:“看來,那件事情,是真的了。”
菁夫人猶有些不相信,想了想,才道:“可是先前她在我屋中的時候,瞧着神色如常,並無不妥的樣子,莫非是在騙我不成?”
青衣笑着道:“那阿嬌是個什麼樣的性子主子又不是不知曉,平日裡無論遇見什麼事都沉靜以對,我猜想,是爲了不讓主子起疑。只是她畢竟不過是個十多歲的小姑娘,遇見了那等事情,如今又被舊事重提,如何能夠不慌亂?這纔不經意間表現了出來。”
菁夫人連連點頭,卻又哈哈大笑了起來:“怪不得……”
眼中光彩明滅,此前一些本已忽略的細節就已經浮現了出來:“怪不得她看起來對那張嬤嬤恨得那樣厲害。怪不得她總說想要嫁一戶小戶人家。怪不得我賞賜的東西她都不用,想要留着拿出去換成銀兩。我說讓她給世子爺求個名分,她也不肯。世子爺這樣寵着她,她那日卻同我說,想要離開府中。怪不得那日張生不過是送飯菜到她屋中,她卻發了那麼大的火。”
菁夫人冷笑了一聲:“只怕心中生怕那件事情被人發現了。此前張嬤嬤死了,那張生癡傻了,她也沒了顧忌,竟敢去勾引世子爺。如今知曉張生竟然又好了,怎麼能夠不擔心?”
“是啊。”青衣連忙順着菁夫人的話道:“主子此前沒有萬全的法子讓她永不能翻身,只能事事依着她,怒火攻心也只能在她面前隱忍不發。可如今咱們握住了她這個把
柄,就是將她徹底除去的時候了。”
菁夫人頻頻點頭,又哈哈大笑了起來:“對,你說的沒錯,是將她徹底除去的時候了。”
菁夫人細細思量了許久,才招了招手,讓青衣到了跟前,附耳細聽。
青衣聽着菁夫人的話,嘴角一直帶着笑,不時點頭。
第二日一早,蘇婉兮就顯得有些精神不濟的模樣,一起牀就恍恍惚惚的。青衣見狀,才輕聲道:“姑娘今日瞧着有些不適,可要請大夫瞧瞧?”
蘇婉兮搖了搖頭,臉色有些蒼白:“無事,只是昨夜沒有睡好罷了,胭脂擦厚一些就瞧不出來了。”
青衣聞言,也沒有多言,輕聲應了下來。
梳妝完畢,蘇婉兮猛地站了起來,只是剛站起身來,面色就突然變得慘白,一下子就跌坐了回去。
青衣這才慌了神:“姑娘怎麼了?奴婢還是去稟明瞭夫人,讓她傳喚大夫來瞧瞧吧。”
“算了,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明白,不是生病了,昨夜睡得不好,你代我去同夫人告聲罪,我再睡會兒,晌午再去陪她用午飯。”蘇婉兮揮了揮手,有些虛弱地道。
青衣連忙應了下來,扶着蘇婉兮到牀上歇下了,才匆匆忙忙地去了前院。
蘇婉兮小睡了一上午,臉色倒是就好了許多,青衣這才放下心來。
又重新梳了妝,扶着蘇婉兮去了前院。
菁夫人倒是對蘇婉兮十分的關切:“瞧你怎麼突然就憔悴了這麼多,可是身子有什麼不是?可莫要同我客氣。先前青衣也沒有說清楚,我只當你是沒睡好,沒想到臉色這麼不好。”
蘇婉兮面上的笑容都顯得有幾分牽強,擺了擺手,笑着道:“本就只是沒睡好,讓夫人擔憂了。”
菁夫人細細地查看了蘇婉兮的臉色,才稍稍放下心來,拉着蘇婉兮坐了下來,笑眯眯地道:“快來,今兒個有好菜。”
蘇婉兮聞言,倒是笑了起來:“什麼好菜,讓夫人這麼高興?”
菁夫人指了指最中間那道菜:“這個。”
“栗子燒肉?”蘇婉兮倒更是不明白了:“這有什麼特別的嗎?”
菁夫人翻了個白眼,拿起筷子敲了敲蘇婉兮的腦袋:“你也不想想,如今是什麼季節。”
蘇婉兮這纔回過神來:“咦?這栗子不是秋天吃的嗎?這都春日了,怎麼還有栗子?”
菁夫人淺笑着道:“去年秋天收穫的栗子,放在地窖裡面保存着,就跟新鮮的一樣,快來嚐嚐。”
蘇婉兮聞言倒也歡喜了起來,夾了一筷子栗子燒肉,倒果真挺好吃,栗子香甜,肉中也帶着栗子的香甜味。
“好吃吧?”菁夫人笑眯眯地看着蘇婉兮:“我年少的時候特別喜歡吃栗子。”
“嗯。”蘇婉兮亦是有些慨嘆:“我小時候也挺調皮的,我二哥也總帶着我到處瘋,還爬樹去摘過栗子,可是栗子殼上面全都是刺,刺得滿手都是傷,回去還被打了一頓。”
“倒是瞧不出來。”菁夫人看了蘇婉兮一眼:“你若是喜歡,叫廚房多做些來吃就是。”
蘇婉兮聞言,只是笑了笑,並未開口。
傍晚的時候,洗衣房將衣裳送了過來,送衣裳
的也是蘇婉兮的熟面孔,是梅子。梅子同張生此前那個未婚妻梨花要好,來見到了蘇婉兮,也沒有說話,將衣裳放了就走了。
蘇婉兮笑了笑,倒是不知道爲何,自己近日總碰上一些熟面孔,卻一個也不是她想要見到的。
青衣不知道去了哪兒,蘇婉兮就自己想衣服疊了起來,疊着疊着,卻發現了不對勁。
女子貼身的肚兜不見了。
蘇婉兮眉頭一蹙,緊握着那幾件衣裳,心思轉了好幾轉。
當下就連忙將箱子裡面的衣物倒了出來,一件一件的清點。
此前她只有下人換洗的那三套衣裳,這段日子,菁夫人賞了不少,繡房也送了幾件來,倒也裝了滿滿當當的一箱子。
蘇婉兮仔仔細細地一件一件整理了一片,眉頭就蹙了起來。
除了一件肚兜,還有一件裡褲、一方繡帕和一雙鞋襪不見了蹤影。
蘇婉兮咬了咬脣,若不是今日青衣沒了蹤影,自己突然興致來了,將那些衣服疊了起來,又或許自己不是這樣細緻,只怕永遠都無法發現。
她有些吃不準究竟是青衣從中拿了,根本就沒有送到洗衣房,還是洗衣房中有人動了手腳。
只是無論是哪一種,拿了女子的貼身東西,總歸不會是好事。
蘇婉兮心下暗自計較着,復又將那些衣物都收了起來,將先前梅子送來的衣裳重新打散了放到了牀上。
不一會兒,青衣就回來了,見到牀上的衣裳,只笑了笑道:“洗衣房的人送衣裳來了?”
說着就上前將衣裳疊了起來,放到了箱子裡面。
看着青衣這樣的動作,蘇婉兮就確定了下來,此事,多半是青衣做的。
東西是青衣送去洗的,若是洗衣房的下人動了手腳,青衣整理衣物的不會沒發現,上一次她對青衣那樣一番告誡,若是洗衣房做的,青衣多半是要給她說的。
蘇婉兮想着那日菁夫人同她說的那張生之事,又想起那丟了的東西,便明白菁夫人多半是想要在那件事情上面做文章。
蘇婉兮裝作毫無察覺的模樣,如同平日那樣同青衣閒話。
不一會兒,蝶釵就過來了,見着青衣和蘇婉兮在說話,臉上漾起了一個梨渦,笑眯眯地道:“阿嬌姐姐。”
蘇婉兮應了一聲,笑了笑。
蝶釵望向青衣,只覺着青衣近日的臉色愈發的紅潤了起來,皮膚也愈見好了。臉上帶着幾分羨慕地道:“青衣姐姐最近倒是越來越好看了,臉色紅潤了許多。”
蘇婉兮聞言,就轉過頭望去,也忍不住點了點頭:“蝶釵說的對。”
青衣擡起手摸了摸臉,近來倒是的確覺得臉上細膩了許多,只是聽兩人都這樣說,卻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只含含糊糊地笑着道:“大概是最近天氣愈發暖和了,所以臉色好些了。”
蘇婉兮頷首:“醫術上倒是有此一說,冬日氣血容易不通暢,春日氣血通暢,臉色自然就好了。”
青衣愈發高興了幾分,只是臉上羞澀,才轉過頭問蝶釵道:“可是夫人喚阿嬌姑娘去吃飯了?”
蝶釵嘟着嘴搖了搖頭:“不是,是夫人讓阿嬌姐姐就在屋中用飯,不必去前院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