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反覆追討的情債,從一開始他便知道自己是無路可走的,他信誓旦旦離開她,每一次都是下定了決心,決心不再見她,往後的那些年裡,他無數次這樣跌進絕望的深淵裡,卻像個癮君子,一次又一次重操舊業,他甚是愛她,但在十六歲那年,他還全然沒有意識到,自己會是這樣愛她,懷着這極濃卻渺茫的企盼,像中了毒一般地深陷其中。
那些日子葉青一直在忙着整理行裝,她許久之前便跟江秦提及,既然她的母親有了身孕,今後自然是不再需要她了,他們是重組的家庭,江秦五歲的時候,他父親娶了葉母,這些年來,他與葉青就像是兩顆多出來的毒瘤,只能提醒過去的殘缺,葉青是要遠走的,江秦一直知道,只是沒有想到這一天來得這樣快。
她原本將孟離笙看得極其重要,如今此處也沒了任何留戀,恰逢北京的一個公司相中了她,通知她年前去上班。她去意已決,已經開始辦理各項事宜,那段日子她都呆在家裡,也與江秦聊天。她是瞞了母親的,打算不留音訊一走了之,於是便反覆叮囑江秦不要將她的去處告知任何人,他知道她要離開榕城,卻沒有想到她會去那麼遠。
那是江秦最難熬的一段日子,葉青離去之後便全無消息,連一個電話也未曾留下,他恍然意識到,或許今後他們再難相見了,他了解葉青的做派,知道她一貫走路都不會往後望。
她走之後,家裡常常只剩了他一人,他寫不進作業,滿腦子都是孟離笙,他思念她,卻只要一想到她與別的男人在一起,就心痛如刀絞,他想要見她一面,質問她一切緣由,又埋怨她竟然這樣長的日子也未曾主動聯繫他。
他的成績自然是一落千丈,偶爾思念難當,便躲在房間裡,看一些租來的碟片,裡面大段的情慾鏡頭,他翻出一張孟離笙的照片,想象她正躺在一旁,以此泄慾。
他漸漸意識到,自己對她的愛已經顯露些病態,他是無法釋懷的,即便他清楚葉青所言不假,他卻控制不了自己,他愛她,想要見她,這情緒幾乎要把他毀掉。
就是這樣日復一日,他與自己打架。
他原以爲,這樣漸漸過去,他也能將她淡忘掉,這不過是熱烈青春中的一道微小創口,之後還有漫長的人生,將這些往事沖淡,他最終是會忘記她的。
江秦這樣想着,生活終於是走上了正軌,每日上課作業,落下的學業也漸漸跟了上去。
但他沒有想到,新的生活剛開始,她就出了事。
那日江秦放學後照舊呆在鍾楠的琴行練琴,只聽到電話刺耳地響起,鍾楠接過來便是神色慌張地遞給他,那邊一個女生嚇得大哭,只是不斷報着地址要他趕過去。
他一身冷汗,覺得天塌了下來,掛了電話就往外跑,腳像失去了知覺一般。等到了住址,他卻又不敢進去了,手足無措地站在門口,輕聲敲了門,不安地等待着。
一個瘦不禁風的女生開了門,是葉青的朋友,他也曾經見過幾次。見到他來了,她像抓到救命稻草,哭着把他往裡拖,房間裡是坐在地上的孟離笙,腿間全是大片的血紅,她虛弱得睜不開眼,面色如紙,已經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