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年之後,他在異國他鄉的寒冬喝着熱茶,看到窗外飄雪,天寒地凍,窗裡一派溫潤的燭光,便是常常想起一個詞:
天各一方。
那是許多年前他常有的感受,他與孟離笙,在這世俗裡,是連戀人也算不上的,近在咫尺又是如何,不過是天各一方。他坐在異鄉的街頭,想起此生遇到大多不幸的戀人,最終皆是這樣的結局,不過是此去經年,默默活在世界的不同角落,人多半是一樣的,各自有各自的不幸,無需言及,只有幸運纔是類似,卻又根本不值一提。
那天夜裡回到家,他纔看到林歌點了一地的蠟燭默默坐在樓下的庭院裡,早已經等得沒了脾氣,看到他慢慢走回來,卻沒有帶着孟離笙,大概也猜到了幾分情況,她憋了一肚子的牢騷,只好又默默吞了回去,可憐兮兮地望着他。
他走到她身邊來,看到她把庭院佈置得如夢境一般唯美,燭光簌簌搖晃,又是一地的玫瑰花瓣,她抱着琴坐在中間,目光盈盈,白淨的側臉在光線映照下煞是美好。他一陣內疚,坐到她身邊,又是忍不住心裡的痛楚,覺得眼淚都要滴下來。
他終於問她:“你餓不餓。”
她捂着肚子,早就餓得氣都沒了,聽到他這樣說,眼睛便一下子亮起來,猛地點頭。
“我帶你去吃東西。”他心疼起來,覺得自己無顏面對她這般善解。
她很快跳起身,拿着琴往樓上跑,邊跑邊說:“你等等我啊,我換個衣服就好。”
他心裡蕭瑟,默然地起身,坐在樓下將燭光一盞一盞吹熄,就像是把心裡的燈火也給滅了,只剩一片漆黑,涼涼的,一吹盡是灰。
她很快下來了,套着紅色的小皮衣,穿一雙及膝的高筒靴和短裙,上身的t恤領口開得低,露出飽滿的線條,她很是明豔地蹦跳下樓,像團紅色的火焰。
“我們去吃火鍋吧,好不好,好不好。”她估計是真的餓了,滿心歡喜地提議。
“好。”他應她,生命的鮮活在她身上一覽無遺。
那天晚上,他跟林歌在凌晨的夜裡穿過了好幾條街道,她實在是餓得沒了力氣,一路上都不怎麼說話,跟在江秦的身後慢慢走路。
轉過一條街,眼前突然變得熱鬧起來,他來到這城市之後極少出來,也沒有來過這裡,人羣熙熙攘攘,他被林歌拉進一家火鍋店,靠着街口坐下來。她大咧咧的拿過菜單,很快點好了菜,又叫了一箱啤酒。
我好久沒來,連這裡的凳子都坐不熱了。她來了精神,眼裡閃着光,跟他說玩笑話。又熟練地開了瓶啤酒,遞給他,看到他神情恍惚,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好聲好氣地說:
“你別不開心了,喝完酒,睡一覺,什麼事兒都沒啦。”
江秦看着眼前的林歌,心裡一陣陳雜的滋味,他們本是相仿的年紀,應當對一切充滿激情,如她一般鮮活,而他,他卻覺得自己已經這樣衰老,不過是幾年的歲月過去,卻長得讓他想不起,如今度日如年,用生無可戀來形容也不算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