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女成雙福滿堂
邱晨卻笑着先把兩個孩子安排到待客的椅子上坐了,這纔回身從揹筐裡拿出一個小小的布袋子。布袋子是她自己用做衣服的下腳料縫製的,針腳粗大還歪歪扭扭的,只不過,這會兒沒有人會在意這些,趙先生幾乎在邱晨拿出布袋的同時,就好像搶奪一樣拿了過去。
袋子裡裝的是搓揉成團狀的黃綠色葉片,條索微微彎曲,乍一看上去,就像某一種茶葉。
趙先生握着一把葉子也露出一絲訝異之色,隨即將葉片託到鼻下輕嗅,繼而,取了兩片放進嘴裡,細細品嚐……入口微微有一點兒鹹澀味,繼而味苦,略有回甘……除了那最初的極淺淡的鹹澀味兒,它的味道幾乎與茶葉沒什麼差別。若是邱晨不是以藥拿出來的話,趙先生襯度着自己也只會以爲是一種新口味的茶葉,而不會想到會是一種藥物。
略帶疑惑地擡頭看向邱晨,就見後者微笑頷首:“此物清熱熄風,平肝定驚,清心安神……能夠長期代茶飲,也可以用於藥物配伍,可代鉤藤用。”
“噢,原來如此啊!”趙先生一臉滿意地點點頭,低頭又去研究手中的‘茶葉’。另一邊的小夥計卻被那句‘可代鉤藤用’給吸引,下頜上還掛着淚珠兒,臉上已是滿臉驚喜,咧着嘴巴撲到邱晨面前,雙腿一曲就要跪下。
“唉,你這是做什麼!”看他如此,邱晨也只能嘆息。這小夥計和林旭年歲相仿,還只是個孩子啊!
伸手攔住下跪的小夥計,邱晨道:“等一下,我和趙先生商量一下用量!”
“噯,噯,林嬸子,謝謝您,謝謝您啦!”小夥計滿心歡喜,高興地咧着嘴巴滿口稱謝。只不過,一句林嬸子卻着實讓邱晨寒地不輕。
話說,別看海棠已經是倆個娃的娘了,但年齡卻只有二十一歲。比她原來可年輕了十五六歲吶,擱在現代就是水嫩嫩的小妹紙一枚,被人叫姐姐的機會都不多,這個小夥計居然叫她嬸子……就是她現代將近四十歲高齡,也沒被人叫過嬸子啊!
勉強笑了笑,邱晨轉身去和趙先生商議藥方用量。
因爲羅布麻的毒副作用輕微,降血壓降血脂安神的作用強度與鉤藤相似,卻因爲葉質輕薄更容易溶出,故而,兩人協商之後確定的用量是比遠方鉤藤的用量稍減。而且,煎藥時也要像鉤藤一樣後入,以保存藥效。小夥計得了商議結果,捧着邱晨帶來的一小袋羅布麻走出去抓藥了。
這邊趙先生則取了自己的茶壺,將截留的一小把羅布麻茶納入杯中,親自沖泡品鑑。
就在這時,一個高壯的身影大步走進了槅扇,徑直走到邱晨身前倒頭就拜。
邱晨這回是真的意外愣住了。今天是怎麼了,一個二個的,怎麼都跑來給她下跪啊!
一愣神的功夫,那拜倒的人就開口了:“師傅在上,請受徒兒蔣正一拜!”
這時,邱晨也認出了來人是誰,讓她非常意外的,居然是之前與她有過沖突的那個姓蔣的炮藥師傅。原來,他叫蔣正!
認出了人,邱晨反而不急不躁了。神色也平靜下來,淡淡道:“蔣藥師認錯人了,我只是個鄉野村婦,沒什麼本事做你的師傅。”
趙先生也從最初的驚訝中回過神來,臉色有些複雜,喜怒難辨地走過來,拉着蔣正的胳膊,將他從地上拉起來,勸道:“你敬仰林娘子的學識和氣度,但拜師是大事兒,輕率不得,你且回去好好思量思量,若是一定要拜林娘子爲師,也得徐徐漸進才行啊……”一邊勸慰着,一邊推着蔣正往外走,說到最後,兩人已經越過了槅扇,趙先生那幾句低低的勸慰之言,也就淹沒在了外邊的雜聲之中,沒讓邱晨聽見。
蔣正被勸走就成,邱晨這時候纔沒心思理會其他,她在琢磨着怎麼和陳掌櫃商議羅布麻茶的事情……
趙先生再轉回來的時候,陳掌櫃也緊跟着進了槅扇,笑着和邱晨寒暄過後,就讓着邱晨往後邊去。
這裡畢竟是看診的所在,外邊又有那麼多等待診病的病患,她在這裡卻是有耽誤趙先生診病的嫌疑,於是也不推卻,領着兩個孩子,跟着陳掌櫃一起走過後門,再次來到前一回和廖文清談配方的那個房間。
陳掌櫃喝着從趙先生那裡劫胡來的羅布麻茶,咂摸了一會兒,對邱晨笑道:“林娘子,這物事剛剛趙先生已經向在下說了。若是此物的藥效果比鉤藤好的話,那我們回春堂倒是也不推卻,很願意收購。只是價格嘛……,在下想問一聲林娘子,一年能得多少?”
邱晨腦子轉的飛快,很快就估算出了羅布麻的成本價格,隨之就按照各種損耗之後,邱晨很快就定下了一個即讓回春堂能夠接受,她也有利潤可賺的價格。
之所以她現在能夠拿這羅布麻來賣錢,並不是此物真的貴重,只不過,羅布麻在古代一直不爲人知,醫藥價值也是到了現代才被開發出來,並大量地應用與臨牀。她此時做的就是搶了個先機,等羅布麻賣開了,過不了多久,這採摘製作羅布麻茶的法子就會被人學了去。不過,邱晨之所以想到羅布麻,也並沒打算長期依靠這個,不過是拿來應應急,等過了最初這段窘迫之後,茯苓膏乃至接下來的配方投入生產銷售,她也就用不着再從羅布麻賺這丁點兒的利潤了。
不過,採摘製作羅布麻茶的操作方法簡單,原料也不缺,婦人孩子都能做,即使將來製作方法傳了出去,也不至於完全沒了賺頭,到時候她可以不做,卻可以將方法教給蘭英,蘭英家人口多,卻只有滿囤一個勞力,家裡日子過得緊巴,能夠有這麼一個活計添點兒進項,日子也能寬裕點兒。
邱晨心裡合計着,臉上卻平靜淡定地微笑着,“此物喚作羅布麻,雖說我清楚它的效用,但畢竟是一味新藥,陳掌櫃此時談及買賣還早,還是等得幾日,看得藥效如何再說不遲。”
也是因了邱晨那日來賣茯苓,並和廖文清定下‘茯苓膏’一事,陳掌櫃才認識邱晨,對一個農家婦人能做到如此,他是驚訝又讚歎,而且,他作爲清水鎮回春堂的掌櫃,東家將這店面交給他經營,他的最大任務就是抓住商機多賺錢,這才急切地和邱晨來談羅布麻的收購。此時聽到邱晨所言,心中難免警醒自己有些莽撞之餘,卻對邱晨的品行爲人更生出一些敬重和信任。
賣藥的能夠主動提出檢驗藥效說明什麼,說明人家對自己拿出來的東西非常有信心啊!
“還是林娘子思慮的周全!”陳掌櫃笑着給邱晨送上了頂高帽,轉而又道,“不過,林娘子拿出手的東西,在下怎能信不過。這樣吧,雖然要等看藥效如何,卻也不能白等着。林娘子回去仍舊採集製作,等那藥效結果出來,也不至於耽誤了用……當然,也不會讓林娘子白忙乎,回春堂預先支付五兩銀子,等羅布麻送來,再在貨款里扣除。林娘子,不知你意下如何?”
可以說,陳掌櫃所說的正好是邱晨想要的。可聽他如此一套話說下來,邱晨卻還是露出一抹感慨——陳掌櫃能夠主持偌大一個回春堂,果然是盤算的周到妥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