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棚裡的僕從打理完了一天的活計,眼看着日頭偏西,日照減弱,正站在背面的牆上放草苫子呢,一眼看到秦錚緩緩走過來,嚇得腿一哆嗦,差點兒一腳踩到暖棚上的玻璃。
慌慌張張撲倒趴在牆上,這纔好不容易免了摔下來或者踩碎玻璃的事故發生,那僕從一口氣也沒來得及舒出來,就手腳並用地從牆上爬下來,緊趕慢趕地趕在秦錚到達暖棚跟前時搶着迎了上去,跪倒請着安。
“小的四季給侯爺請安!”
秦錚看了看這個二十多歲,一臉忠厚木訥的僕從,難得露了一絲笑意,點頭道:“你就是管着暖棚的?”
四季頭也不敢擡,連忙道:“回爺的話,小的跟小的老爹原來管着後園子和暖房的花木,後來夫人連暖棚子也交給了小的爺倆管着。小的爹爹昨兒染了風寒,咳得厲害,怕污了棚裡的瓜菜,沒敢過來上工……”
秦錚聽着四季囉嗦的幾乎要將祖宗八代都交待清楚的回話,微微蹙了眉頭,擺擺手,四季低着頭也沒看到,仍舊在說着,他又連忙出聲打斷他道:“無妨……你這是……”
秦錚想要說,他只是來暖棚裡看看瓜菜,體驗生活的。擡頭卻看到半拉暖棚已經被草苫子蓋住,忍不住又問了一句。
四季茫然着擡頭看了看,就見侯爺擡着手指着暖棚上的草苫子,連忙又叩頭道:“回爺的話,這是夫人教小的的法子,自打暖棚裡改裝了玻璃,夫人就讓人定做了這些個蒲草苫子來,早晚和夜裡只要蓋上這些草苫子保暖即可。太陽晴好的晌午,把草苫子拉起來,捲到後邊去……”
秦錚聽着又說起來就沒完沒了的回話,臉色幾乎維持不住,連忙出聲阻止了四季,也沒了進暖棚的心情,轉了個身徑直去了。
走出一段距離,就是半畝園,因爲邱晨不在,半畝園只有個婆子日常打理着,這會兒估計窩在門房裡烤火取暖了,沒看到秦錚過來,自然也沒出來接着。
秦錚站在簡單的近乎簡陋的小院子門口,呆了片刻,最後也沒進門,無心無緒地又轉了回來,往沐恩院走回去。
眼瞅着日近黃昏了,妻子和昀哥兒回來還早,阿福阿滿卻快放學回來了……思及此,秦錚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腳步!
眼看着天黑了,已經過了阿福阿滿回家的時辰,秦錚心神不寧着,乾脆裹了大氅去大門上看。僕從和丫頭婆子們都忙忙碌碌着,一路行禮請安聲裡到了大門,也沒看到阿福阿滿的馬車回來。
秦勇和秦孝迎上來詢問:“爺,可是要出去?”
秦錚略略有些彆扭着,問道:“知道是誰跟着大少爺和小姐?”
秦勇詫異地眨眨眼,回頭看了秦孝一眼,回道:“是沈琥和曾大牛兩個!”
秦錚點點頭,又擡頭看向已經有些昏暗的街口,仍舊空空如也,沒有馬車的影子。
秦孝跟秦勇兩個站在他身後,跟着探頭看了看,又互相對視一眼,秦孝恭敬道:“爺,要不小的騎馬去迎一迎?”
秦錚眯着眼睛沉默着,好一會兒才點點頭,不等秦孝行動,又緊接着道:“我去一趟!”
秦孝和秦勇都是一愣,隨即立刻垂手應着,秦孝忙奔去馬廄牽馬。秦勇則飛奔去二門給秦錚要手套等騎馬行頭。
不等兩個人回來,一匹馬從街口繞過來,飛馳到府門口,沈琥費神跳下馬來,纔看清秦錚站在門口,連忙單膝跪了,恭聲稟道:“爺!”
秦錚一看沈琥,連忙問道:“大少爺和小姐呢?……可是湯先生留飯了?”
沈琥吭哧了兩聲,才遲疑道:“回爺的話,湯先生沒有留飯,是夫人,夫人打發人去接了大少爺和小姐去。”
秦錚的眉頭一下子皺了起來,默了一瞬,沉聲道:“是誰去接的?可知去了哪裡?”
沈琥頭也不敢擡,回答道:“是承影和含光……小的問了,承影和含光也不知道去哪裡……小的……怕爺惦記着,趕回來通稟,大牛跟着去了!”
秦錚的心慢慢地沉下去。
他之前在松風院聽到妻子聲音歡快,沒有半點兒不虞,他還當是妻子不知道早朝之事……如今看來,妻子必定是知道了!
恰好,秦孝和秦勇一個牽了馬匹,一個捧了秦錚出門要用的手套、馬鞭諸物過來,看都沈琥都是一喜。
秦錚轉回身,默默地往後邊走去。
秦孝和秦勇臉上的笑容轉爲愕然,卻不敢出聲阻攔,只趕着去夾住剛剛起身的沈琥,拉到門房的角落裡詢問去了。
回到沐恩院,林嬤嬤帶着兩個小丫頭上來接着,詢問道:“爺,大少爺跟小姐還沒回來……”
秦錚心裡堵得慌,不想說話,卻也只能回答道:“夫人接了她們去吃飯了!”
林嬤嬤臉上閃過一絲異色,隨即斂了神情,伺候着秦錚去了身上的大氅,又打了溫熱的水上來,伺候着秦錚洗了手,送上熱茶來。看着秦錚接了熱茶,這纔開口問道:“爺,時辰不早了,是不是讓人擺飯?”
秦錚一點兒食慾沒有,但長期的自律習慣卻讓他始終保持着理智,點了點頭。
林嬤嬤也沒再多囉嗦,屈膝退下去,不過片刻功夫,就帶着小丫頭送了晚飯上來。
靖北侯府的飯菜標準都是邱晨定的,秉持的是好吃營養不浪費的原則。一家人的時候菜會多一些,秦錚就一個人在家,就簡單的上了四個菜一個湯,兩種主食。還有一壺溫熱的祛溼藥酒。
菜是蒸軟羊、爆雙脆、野雞茭瓜絲、蝦仁熗油菜,湯是蓴菜清湯。主食是粳米飯和鵝油酥餅……一盤盤一碟碟在炕桌上擺開來,林嬤嬤拿了筷子雙手遞給秦錚。
秦錚接了筷子,看着桌子上的菜卻沒有食慾。回頭看到林嬤嬤斟了酒,二話不說,端了杯子一仰而盡。
“侯爺,夫人說……”林嬤嬤想說,夫人說過,不能空腹飲酒,對脾胃肝腎都損害極大。只不過,她剛張口,話還沒說完,秦錚那邊已經把酒喝乾了,她後半句話也乾脆消失在了口中。
嚥了咽,林嬤嬤乾脆拿了筷子,撿着比較清淡的爆雙脆夾了一筷子給秦錚佈菜,一邊低聲勸道:“侯爺,您吃口菜。”
秦錚也不作聲,也不拒絕,默默地吃了。
林氏又要夾菜,秦錚揮揮手道:“不用伺候着了,你們也去吃飯吧!”
林氏眼中露出一抹擔憂來,但覷着侯爺一臉的不可商量,也只能屈膝行禮,帶着屋裡的小丫頭退了出去。
屋子裡就剩下了秦錚自己,他乾脆拿了酒壺過來,仰頭咕嘟咕嘟一口氣將酒乾了……這酒是邱晨特意找了穆老頭兒一起琢磨着配的藥,是爲了給他祛除身上殘餘的溼氣的。用的是蒸制的烈酒,藥味兒很濃,說實話味道並不太好,秦錚幾乎空着肚子一口氣喝乾了一壺酒,就覺得一股火線沿着喉嚨燒下去,一直燒到胃裡去,然後整個五臟六腑彷彿都瞬間燒了起來,火燒火燎着,一股苦澀發麻的滋味兒,又從舌頭根兒瀰漫開來,瀰漫到整個口腔,也彷彿將他的心也浸到了苦膽汁子裡去了,只覺得心裡口裡苦澀的讓他……難以言表!
他有多少年沒有這種感覺了?
母親去世後,突然舉目無親又年幼的他有過這種感覺……
自從他打定主意練功從軍,那些被他視爲懦弱的感覺就漸漸淡了。後來,他身邊的人總是不斷地變換着——在戰場上死亡再正常不過,他看到身邊的人一個個死去,就連他自己也無數次跟閻王爺擦肩而過,他也沒有過這種感覺……
閉着眼睛回味着嘴裡的苦澀,彷彿整個人都苦的發麻了。再看桌上的食物,更沒了食慾……
自律的生活習慣已經深入了骨子裡,秦錚還是吃了一碗米飯一角餅,菜幾乎沒怎麼動,就命人撤了下去。
吃過晚飯,秦錚也不再呆在屋子裡了,去了跨院的校場裡打了趟拳,出了一身透汗,轉回來,一進沐恩院,還沒到正房呢,就聽到屋子裡歡聲笑語的,他怔了怔,腳步下意識地加快着,匆匆進了屋。
“侯爺!”
“侯爺……”
屋子裡的歡聲笑語因爲他進來停了下來,丫頭婆子們此起彼伏地屈膝請着安。
秦錚也顧不得理會她們,擺擺手徑直繞過落地花罩進了裡屋,第一眼就看到邱晨穿着一身碧青色的褙子坐在炕沿上,淡黃?色的燈光照在她的臉上,將她一臉的笑意映照的格外燦爛格外溫暖。
“爹爹……”阿滿第一個反應過來,張着小胳膊從炕上奔過來。
“爹……”昀哥兒動作慢,撅着小屁股爬起來,搖搖晃晃地走了兩步,身子一晃,又一個屁股蹲兒坐在了炕上。
隨着孩子們的呼喚聲,秦錚身上那苦啊澀啥的,一下子就都跑沒影兒了,他扯着嘴巴笑着,伸手接住撲過來的阿滿,抱起來狠狠地親了一口,又伸手抱起又一次爬起來的昀哥兒,一手一個,親熱着,歡喜無限起來。
阿福稍稍害羞些也沉穩些,規規矩矩下了炕,等秦錚跟弟弟妹妹親熱完,這才躬身行禮請安。
“罷了罷了,在家裡就不用這麼多禮了!”秦錚滿臉笑地看着阿福道。
邱晨剛纔已經站起身來,此時上前來,伸手將阿滿從秦錚懷裡抱下來,又伸手抱過昀哥兒,微笑着道:“別鬧你們爹爹了,讓你們爹爹去洗洗換衣裳去,這一頭一臉的汗!”
阿滿笑嘻嘻地跳到炕裡面去了,捎帶着還把胖嘟嘟的昀哥兒也拖了過去。
邱晨不過一回頭給秦錚找了套衣裳的功夫,回頭就看到阿滿拽着昀哥兒的兩隻腳,像拖小狗兒一樣地拖着昀哥兒……微微吃了一驚之後,不由失笑起來。
連忙上前制止阿滿道:“滿兒,弟弟還太小,這麼拖着怕胳膊腿禁不住,你再抱他,抱他的腰這裡……哎,頭朝上!”
邱晨一邊說着一邊示範着,話音還未落呢,阿滿伸手摟住昀哥兒的腰就抱了起來……頭朝下!邱晨連忙伸手將毫不知情,咯咯咯笑的歡暢無比的昀哥兒救下來。
這邊吩咐了幾個丫頭婆子看好了,她拿了衣裳送進淨房裡。
秦錚已經泡在了浴桶裡,邱晨將衣裳放在旁邊的架子上,默默地在浴桶旁坐下,給秦錚洗頭、擦背……
隔壁屋裡,孩子們的叫喊聲歡笑聲丫頭婆子們的說話聲不絕於耳,熱鬧喧天,淨房裡,卻安靜的只有嘩啦啦的水聲和兩人細微的呼吸聲。
這靜默,讓秦錚剛剛揚起來的輕鬆歡喜漸漸退卻了去,一顆心再次沉下去沉下去,那剛剛似乎跑沒影兒的苦澀滋味,卻重新從心底漫了起來,一直漫到他的嗓子眼兒。
好一會兒,秦錚才嚥了咽,聲音乾澀地開口道:“今兒早朝……”
開了口,秦錚卻不知怎麼說下去。
他不知道怎麼說明當時的心情。他也不知道怎麼解釋當時說的那一番話……
他不想她陷進那黑沉沉見不到底的漩渦裡去,那漩渦閃着無限的誘惑,卻也透出濃重的血腥味道來……
邱晨無聲地嘆了口氣,手中的動作微微一頓,開口道:“你以後也指着自己身體好不在乎,你的身體負過那麼多次傷,本就積下許多虧空了,你再這麼不小心,積少成多真的發作起來,就受罪了。”
秦錚怔住了,片刻纔回過神來,勉強控制住回頭的衝動,點點頭答應着,“嗯……我只是不想你陷進去,有我護着你們母子……我會護着你們一直平安喜樂地。”
邱晨鼻子有些發酸,她仰起頭,將衝上來的水汽眨下去,吐出一口氣來,扯開一抹微笑,繼續着手上的動作,道:“我知道……”
略略一頓,邱晨又道:“你別忘了,你我二人是夫妻,夫妻敵體,命運相系,更何況,咱們有了昀哥兒……你有護着我們母子之心,我們母子又豈能不心疼你?”
默然片刻,邱晨道:“至於那兩種莊稼的事兒,並非今時今日纔有的,早在安陽時已經種出來了……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大不了把那些東西都獻上去就是了,反正自從雍王知道了這事兒,我早就知道沒法子悶聲發財了!”
聽到妻子最後這句話,一直處在感動狀態的秦錚突然忍不住笑出來……邱晨住了手看着大笑起來的男人,也跟着哈哈大笑起來。
夫妻二人笑了一回,擦去笑出來的眼淚,兩個人再互相看着對方的眼睛,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更深的信任和依賴,邱晨起身卻沒有離開,而是俯身在微仰着頭滿眼依賴親暱地看着她的男人額頭落下一個輕吻,笑笑:“該起了,水冷了!”
秦錚已經斂了笑容,只是眼中溢出的滿滿的都是溫柔和歡愉。
一直以來,他努力盡到做男人做丈夫做父親的責任,盡力護着她們母子,希望用自己的臂膀和胸膛爲她們撐起一片平安喜樂的天空。但是,他的妻子卻告訴他,他們夫妻敵體,她要的不是完全的依附,她要的是並肩攜手,相攜而行。
一個輕吻,一句簡單的話語,卻透出濃的化不開的愛意和關切。這一刻,秦錚心裡有了個清晰的感覺,這就是他最理想的妻子,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
夜深人靜,兩人從歡愉的巔峰處慢慢平復下來,兩個人並躺在一起,頭挨着頭,手握着手,十指交纏。
秦錚緊了緊手,低聲問道:“今天……帶了孩子們出去……”
邱晨累壞了,倦意重重的,連想都沒想,就打斷了秦錚遲疑的問話,道:“嗯,那會兒生你的氣!”
秦錚聽得忍不住一哂,含笑道:“後來怎麼又回來了?”
邱晨側轉身,將自己往秦錚身邊蹭了蹭,找了個最舒適的位置,閉着眼睛回道:“氣完了,回來過日子!”
秦錚啞然失笑,想再說句什麼,懷裡的人呼吸已經勻細悠長起來。他含着笑意緩緩轉身,將溫軟的身子往自己懷裡帶了帶,圈住纖細的腰身,心滿意足地嘆息一聲。
嘉禾一事轟動朝野,誰也沒想到會演變成這個樣子。
雍王和靖北侯被責令回家思過,另一個重要人物靖北侯夫人,更是深居簡出,沒有半點兒動靜。彷彿一滴熱油落到了冰水了,瞬間沒了聲息。
朝野內外一片平靜地過了三天,臘月初四,邱晨剛剛送走了阿福阿滿,收拾着昀哥兒,正要跟秦錚一起去後院的暖棚,前頭傳來消息,宮裡來了人,讓安寧縣主接旨。
邱晨下意識地轉眼向秦錚看去,見他同樣滿眼的茫然,也立時明白過來,自從那天被勒令回家思過之後,秦錚就沒出過門,想必也沒想到會有旨意突然上門。
舒了口氣,邱晨打發了通報的婆子,緊張又有條不紊地招呼着林氏和承影等人伺候着她換禮服。
秦錚也回過神來,起身走到梳妝停當的妻子身邊,俯身看着鏡中妻子的眼睛,溫言寬慰道:“別怕,不會有事!”
邱晨轉回頭,看着秦錚微笑着點頭道:“嗯,大不了,咱們帶着孩子回劉家嶴種地去!”
秦錚微微一怔,隨即笑出聲來,也連連答應着道:“好,好,說起來,我還真有些想在劉家嶴的日子了。咱們就去種種田,空閒裡上山打打獵,在池塘裡釣釣魚……”
兩夫妻相視一笑,心中那丁點兒擔憂忐忑隨之消散而去。
“……安寧縣主忠心爲國……培育嘉禾……晉封爲安寧郡主!欽此謝恩!”傳旨太監高聲宣完旨意,邱晨一顆心忽悠悠落到了實處,連忙叩頭謝了聖恩,雙手高舉着接了聖旨,這纔在承影和含光的攙扶下站起身來。
來傳旨的是一個未謀過面的內侍,邱晨笑着寒暄:“這位公公看着面生……”
“勞安寧郡主動問,小的剛剛調到萬歲爺身邊兒,姓裴,裴俊海!”內侍頗爲清秀的臉上掛着恭敬的笑意,弓着身子回道。
邱晨已經將聖旨交給身旁的丫頭,聽到這話就笑道:“原來是裴公公。這麼大冷的天,勞動您跑一趟,着實辛苦了!”
說着話,將一個精緻的銀絲繡荷包塞進了裴俊海的手中。
入手的荷包輕飄飄的沒有分量,裴俊海微微一怔,隨即透出滿臉的喜色來,越發恭敬道:“郡主擡舉了,能傳這樣的喜信兒,是小的福氣!”
又寒暄了兩句,邱晨吩咐平安送裴俊海出門,她則帶着丫頭婆子乘了暖轎返回了後院。
宣旨的內侍估計還沒回到宮裡,安寧縣主晉封爲安寧郡主的消息就傳了出去,很快,就有人帶了賀禮趕到靖北侯府道賀了,卻不想靖北侯府的管家站在大門口,恭敬地給賀客長揖陪着禮道:“多謝您,只是我們爺奉旨思過,實在不方便見客,對不住了,還請您多多擔待着!”
陸陸續續又有人上門道賀,卻無一例外地都被靖北侯府管家恭恭敬敬客氣無比地陪着不是擋在了門外。
這同一件事,雍王爺和靖北侯被責令思過,安寧縣主卻因此晉封成了郡主……這可是大明開國以來,第一個外姓郡主!而且,這位郡主還是真真正正來自民間的,不過是個山村女子出身!……這件事本身就透着異常,安寧郡主得了晉封,靖北侯府卻閉門謝客,也沒有引起太多的震動。人們偷偷議論着,暗暗關注着,都在等着看事情的後繼發展。
隔天,臘月初六就是靖北侯嫡長子秦昀的週歲生日。
因秦錚閉門思過出不得府,邱晨一大早帶着小壽星昀哥兒去了樑國公府拜了宗祠,然後又乘車返回了靖北侯府,連帶着樑國公秦修儀和夫人李氏,幾個嫡子庶子也都跟了過來。
孩子抓週是大事,秦錚不能出門,只能挪到靖北侯府裡舉行。
前兩天來恭賀安寧郡主晉封的吃了閉門羹,這一日,昀哥兒過周,卻早早地就有人上門致賀。
這種事,擱誰家都是禮尚往來的事兒,靖北侯府卻仍舊靜悄悄地中門緊閉,秦修儀等人過府,也是走的旁邊的角門。
抓週定在巳時中舉行。
辰時中,宮裡又來了旨意——封秦昀爲靖北侯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