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聲漸遠,風也停了。
那傲然的身姿,依舊挺拔。
但大家都知道,這位劍閣之主,就這樣走了。
他似乎走的沒有遺憾,但誰都知道,他的遺憾,早已鑄下。
他是揹負着這些遺憾,用百多年的時間,重整了劍閣,看到劍閣走上正軌之後,才毅然用這樣的方式,結束自己的一生。
有過輝煌,也有過遺憾。有過開心,但更多的,卻是傷懷。
他的人生,前半生很瀟灑,可後半生,卻很悽苦。
百年孤寂入夢寒,這種蕭瑟,誰人能懂?
看着跪在秦玄嶽身後磕着頭,淚流滿面的師無邪,二青不由輕嘆道:“你也不必傷心,對於他而言,活着,比走了更累。你知道,他等這一刻,等了有多久!”
師無邪叩畢,起身朝二青躬了躬身,道:“雖然知道,可,可我就是忍不住!”他說着,抹了把淚水。
末了走上前去,抱起秦玄嶽的遺體,道:“師父走了,我得將他的遺體帶回劍閣,便不在這裡打擾前輩了,晚輩告辭!”
看着師無邪看着秦玄嶽的遺體御劍而去,二青不由嘆道:“說起來,這秦玄嶽,也算得上是我們唯一的人類朋友了,唉!”
“師弟不必如何,他這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師姐,陪我喝酒吧!”
二青抱起了酒罈子,躺在了露臺的躺椅上,借酒澆愁。
大白在一旁陪着,沒有說話,靜靜的陪着就好。
露臺邊上,小狐狸拿着根草棍,戳着從水裡露出來的一顆碩大的魚腦袋,魚腦袋的一雙魚眼,有些茫然地看着二青。
“你是誰?爲什麼會在我們家?”小狐狸邊用草棍捅着,邊問。
魚腦袋的主人掙扎着魚身,但是水中卻彷彿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束縛着它,“說吧!掙扎是沒有用的,別看我只是一隻狐,但我卻會御水神通。可別以爲你是條魚,就能逃脫我的手掌心了。”
“別拿那東西戳我,我,我就告訴你!”
“這草棍戳人又不痛,而且你是魚,有魚鱗擋着哩!”
“癢!我想動,可是動不了,好難受!”
“哦!那你說不說?”
小狐狸說着,又拿着草棍在魚腮上戳了戳。
“說說,我說就是,別戳我!”紫漁叫道:“我是紫漁……”
“我是說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就是紫漁啊!”
“……”小狐狸,“這是哪個倒黴孩子給你取的破名字?也太敷衍了吧!你爹孃還真是不負責任。”
“二青不是孩子呀!”
小狐狸:“……”
愣了下,它回過神來,看了眼坐在那裡喝着酒,望着天的‘倒黴孩子’,狐脣微微抽動了下,趕緊轉移了話題,“你是哪來的?”
“北俱蘆洲,綠湖!”
“綠湖?又是二青哥給取的名字?”
“是呀!怎麼樣?是不是我的名字一樣好聽?”
小狐狸的狐脣抽動得更明顯了,末了輕咳了下,道:“二青哥爲何會帶你來這裡?”
“爲什麼?”紫漁納悶,“想帶就帶了呀!”
呃!
這理由,很好,很強大!完全沒法吐槽!
“你知道這裡是哪裡嗎?”
“知道啊!這裡南贍部洲,鏡湖,這座竹屋叫湖心小築。”
“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不是紅色小狐狸嗎?你連這都不知道?好笨哦你!”
“……”
當小狐狸碰到小天真,小狐狸直接敗退。
小狐狸覺得,欺負這樣一隻傻魚,好沒有成就感的說。
但是一旁看着小狐狸欺負紫漁的金絲小雀,看到小狐狸反而被紫漁鄙視,不由用小翅膀拍着欄杆,一副捧腹的樣子,咯咯直笑,結果一不小心,身子一個失衡,便從欄杆上一腦袋紮了下來。
本來大白還在擔心,二青會一直傷心好幾天,結果看到小狐狸被紫漁吐槽,看到小雀兒笑着笑着便從欄杆上翻下來,不由失笑起來。
大白也忍不住莞爾。
“唉!本來還有點傷感的,可是看到這些小笨蛋,那點傷感居然消散了不少。”二青苦笑,末了道:“師姐,你說,是不是隨着修行日久,漸漸的,我們的性情就會跟着變得淡薄,情感也會跟着變淺,最後連生死都漸漸看淡了呢?”
大白看了他一眼,雙眸變得有些茫然,末了搖頭道:“我,我不知道!”
“師姐,你知道嗎?我很擔心,擔心隨着修行日久,我們的性情會變得越來越冷淡,越來越淡薄,最後漸漸變成對生死的漠視!”
二青擡頭看着天空,心想:那諸天神佛,是否也因爲修行的時間久了,漸漸變得對生命也開始漠視起來了呢?
他覺得,應該是的,因爲北俱蘆洲曾經的那些人類,現在的那些妖怪,就是一個最好的證明!
佛雖渡世人,可渡的卻是有緣人。
道,道就更別說了。
道講的是無爲,看潮起潮落,看花謝花開,一切順其自然。
而生老病死,那不也是自然嗎?
越想,二青有種細思極恐的感覺。
坐在那裡,二青連酒都忘了喝了,思緒不斷飄飛。
不知何時,他回過神來,心想:不對!若道家都能做到無爲,那就不會有天庭,不會有統管三界的玉帝。能夠做到無爲的,只有道祖而已。而若佛家也全都修成了無我,那便不會有佛門,也就不會有普渡衆生之說。能夠做到無我的,只有佛祖罷了。
當他從這些胡思亂想中掙脫出來,已是星月漫空之時。
星光月華撒落鏡湖,如星月倒掛,一隻大魚在那星月之間悄無聲息地穿梭着,彷彿就像穿梭於那星空之中。
“醒了?”
大白的聲音,在他耳畔悄然傳來。
“師姐,謝謝你陪着我!”
二青轉首看着她,壯着膽子,悄然伸手握住她的素手。
大白被二青這突如其來的‘突襲’嚇了一跳,想要縮回素手,但卻被二青強行拽着。
當然,他用的力氣並不大,她也沒用多少力。
最後,二青得逞了,握着她那潤滑如玉的素手,悄然看了眼她,而後看着鏡湖裡的星空,脣角微揚,一語雙關道:“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