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總是灰濛濛的,好像從未放晴過,就像我的心情一樣。車水馬龍的街頭,人來人往,我不知道有多少人是快樂的,活在世界上的人啊,像是爲了承受一次一次的痛苦而來的,我的前女友要結婚了,我卻只能坐在路邊攤吃着四塊錢一碗的涼麪。
我叫吳夢濤,一個掙扎在社會最下游的畢業大學生,畢業一年了,我還是選擇留在了這個城市,這個給了我許多快樂,卻也給了我一次次失落的城市——太原。
秋雨總是綿長的,這場雨下了幾天,絲毫沒有要停止的樣子。一對情侶從我的面前走過,那個女孩說:“走了這麼長的時間,我的腳都要酸死了。”女孩子嘟着嘴,很是可愛。男孩有些歉意的說道:“將來我買了車,我天天開車送你,你就再也不累了。”女孩瞪大了明媚的眼睛,說道:“真的嘛!”男孩表情嚴肅,認真的點了點頭,女孩笑着說:“看你那傻樣!”
兩人打打鬧鬧,很快又消失在了雨夜裡,我一瞬間有些恍惚,好像他們從沒有來過似得。
我想起了我的前女友,那個陪我走過南,闖過北,滾過牀單,親過嘴的女人。那天好像如今天這般下着雨,又好像沒有。我陪着她看了電影,吃了西餐,然後在西餐店裡,她和我說:我們分手吧。
窗外的霓虹燈不停的閃爍,現實彷彿被拉長,窗外的景象模糊了起來,我這個人不懂得如何挽留,可我仍然想問:爲什麼。
她說:“我們分手吧,我不想在擠在那個僅有五十平米的小房子裡,我不想坐在電動車後面被雨淋,我也不想被人指指點點,我今年二十五了,可你卻什麼也沒有,我想,我……”
後面的話我沒有聽清楚,或許是我不想繼續聽下去。我攪拌着那杯早已涼了的咖啡,她的幾個“不想”讓我明白,我曾經以爲很開心的事情,在對方的眼裡,可能算個屁,很可能連屁都算不上。儘管那時,她也笑的很開心……我不知道這是爲什麼,或許時間真的能改變一個人的看法。
我很想讓她留下來,可鬼使神差的,我只說了一個字:嗯。
她說:你沒有別的話要說了麼?
我說:嗯。
她說:那我走了。
我說:嗯。
“小夥子,別愣着了,我要收攤了。”老闆的話讓我從回憶裡回過神來,我有些歉意的遞給他五元錢,轉身要走。老闆喊我:“小夥子,找你錢。”我搖了搖頭,繼續往前走。“小夥子,抽根菸吧。”老闆再次喊我。我轉過身來,“坐。”老闆拍了拍手裡的灰,然後遞給我一根菸,我看了看,一盒五塊錢的南京。我坐了下來,說道:“最近都在下雨,挺影響生意的吧。”
老闆看了看天,說道:“這操蛋的天氣。”說罷,嘆口氣,也點了一根菸,說道:“小夥子,我看你每天都來這裡,每次都等到很晚才走,是不是遇到什麼煩心的事情了?”
其實,沒有分開前,我和前女友經常來這裡,要兩碗涼麪,她總是吃不完,最後都交給我解決。然後我們一起回家,一起窩在牀上看她最愛的韓劇。可現在,家裡沒有了期待,沒有了她,有的只是孤單,還能叫家麼?那麼早回去幹什麼?我說道:“煩心的事情實在是太多,搞的我也不知道到底在煩什麼了。”我難得的笑了笑。
老闆也坐了下來,對我說道:“人生嘛,總是波瀾起伏的,風平浪靜那是留給死人的。”這老闆穿着油兮兮的大褂,頭髮也禿了一半,頂着個老大的肚子,說話卻蠻有水平。我笑了笑,揚了揚手中的煙,沒有搭話。抽完手中的煙,我說:“我走了。”
我走了很遠,卻還是聽見了那個老闆的話:“小夥子,別灰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回到前女友口中五十平米的小屋,打開門,發現早上不小心碰掉的衣服仍孤零零的躺在地上,我突然覺得一種無盡的孤獨向我襲來,我莫名的感到恐懼,四周的黑暗似乎都向我這邊涌來,我好像被困於黑暗的牢籠裡,我一直往前跑,卻永遠沒有盡頭,沒有出口。
我突然很恨這一切,我將公文包狠狠的摔在地上,我用力的將門關上,我一腳將飯桌踹倒,我將櫃子裡的衣服一件件的扔了出來,猛然間,我撇到了鏡子裡的自己,頭髮亂的像一團稻草,鬍子拉碴,雙眼凹陷,滿臉的憔悴。
突然間,我像是被抽空了一切的力量,直直的躺在牀上。“媽的,發什麼神經啊!”“樓上的,安靜點行不行!”果不其然,鄰居的不滿和謾罵傳到了我的耳朵裡,我卻一點也不想理會。
今年我二十四歲了,沒房,沒車,沒有存款,是一家公司營銷部的小小職員,一個月的工資交了房租,勉強夠我生活。是啊,我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沒有。我又憑什麼要求前女友留在我的身邊,越長大越孤單,我現在,才真正的明白了這句話。
我想起了我的小時候,想起了我的高中,想起了我的大學,那個時候,我爲自己得了第一名而高興,爲自己的班級獲得了榮譽而高興,爲和兄弟一起打架而高興,爲和女友一起看電影高興,那個時候,似乎沒有悲傷,沒有孤獨,有的,只是快樂和對未來的憧憬。
可誰能知道,未來是這個樣子,沒有快樂,有的是悲傷和孤獨。我失眠了,窗外依舊淅淅瀝瀝的下着小雨,我點上一根菸,看着窗沿上往下流的小水柱,看着窗外逐漸稀少的行人。
鬼使神差的,我竟然來到了天台,雨水將我口中的煙打溼,我流淚了, 但我卻沒有發出聲音來,夜晚,給了我最好的保護色,我能將白天的堅強放下,讓真正的感情,在無盡的夜色中肆無忌憚的流淌,我喜歡黑夜。直到小雨將我整個人淋溼,我才從天台回到了小屋,徑直躺在了牀上。
不知道那裡傳來了聲音。
“
開 往城市邊緣開 把車窗都搖下來
用速度換一點痛快 孤單 被熱鬧的夜趕出來
卻無從告白 是你留給我悲哀……
”
挽回,真的能挽回麼?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