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我需要一個女朋友,而你剛好沒有那麼討厭。”
周時穆起身,“那些錢不用你還。我把你從甄家帶出來,不是讓你來這種地方爛下去。”
“你憑什麼覺得我會爛下去?我只是在這裡當招待!”
甄玫不服氣。
如果他真的高看她一眼,爲什麼要把她想得這麼低賤。
“你還不服氣?”周時穆抽出煙,兩片薄脣咬住,打火機在手裡,火苗在啪嗒的聲音裡面點燃,又熄滅。甄玫慢慢從沙發上坐直,“我當然不服氣。如果我自己都看不起我自己,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誰能懂她午夜夢迴時,瀕死那一刻的心悸和痛苦。
每一次夢醒,她都用力呼吸,告訴自己活着,努力得活下去。
不管是用哪一種方式。
她喜歡這樣的自己,努力生存,讓自己活得更好,更有尊嚴,又有什麼錯?尊嚴這種東西,本來就是自己給自己的!
周時穆眼眸微眯,居高臨下得看着她,到底是個年輕姑娘,倔強都寫在臉上。
那樣鮮明,熾烈,讓人想起玻璃花房裡從未得到過照拂的不知名藤蔓,自下而上,向陽而生。周時穆專程爲它搭起一個花架,供那株小植物舒張腰肢。
每一個努力的生物都值得尊重。
但,有些彎路,能夠避免,當然就避免。
“自夜宮建立,我和太子爺便是這裡的常客,見過很多你這樣的面孔。你不是第一個在我面前說這種話的人。”周時穆在甄玫的身邊,她側頭看着他,那雙淺色的眼眸正定定得看着他。
她似乎不知道,她看着他的樣子,很是嫵媚多情。
那雙眼眸裡總是有無限春光。
讓人心生錯覺,她多想依靠過來,被人摟在懷裡疼愛。
周時穆避開她的眼神,只盯着手裡的煙,“有一個女孩,也像你這樣,信誓旦旦,要靠自己雙手。即使我告訴她,我願意出錢資助她上學,讓她在讀大學期間不必爲學費擔心,她也拒絕了我。”
“哦,原來周公子有善心是由來已久。”
話說出口,甄玫才覺得自己這話說的拈酸,像是在吃醋。
她是有些嫉妒的,大概是因爲甄玫這具身體才二十出頭,天真爛漫的年紀,忍不住會比較。
那個女孩到底有多漂亮,讓不愛管閒事的周時穆說出資助她讀書的話。
周時穆沒理會甄玫略帶尖酸的嘲諷。
只是暗中,周公子的嘴角情不自禁得上翹。
這個嘴硬的小姑娘。
何必吃這些無意義的醋?
她必然把他看得很低,跟剛纔碰見的那個鹹溼佬沒什麼區別。
他想得到一個女人,不會用包養的方式。
花錢買?
那跟嫖有什麼區別?
只是說出來稍微好聽些吧。
周時穆不緊不慢道,“於是我尊重她,也不再管她。那段時間韻雲一直生病,我在南城和巴黎之間飛來飛去,幾乎小半年沒去夜宮。等到我再去的時候,夜宮已經沒有那個女孩的身影。我以爲她是賺夠了錢,安心讀書。後來才知道她是嫁了人。”
“遺憾嗎?是不是很後悔?”甄玫真的忍不住,他說話時略帶憂鬱的神情,讓她心裡像是被螞蟻蠶食一樣是,焦灼又嫉妒。
周時穆忍住笑意,但臉上卻不顯露,順着她的話往下說,語重心長,“遺憾,也很後悔。”
甄玫呼吸都變快。
周時穆拿手點了點她臉上的梨渦,故作驚訝,“你怎麼了?聽我這個大叔講講以前的故事,怎麼那麼大的反應?”
甄玫抿脣,“有嗎?你眼花吧,大叔。”
她別過臉去。
周時穆又繼續道,“她嫁的人我認識。一個年齡足以當她父親的老男人。是她在夜宮裡面認識的。”
“這姑娘自小沒有父親,被這個老男人的甜言蜜語和體貼行徑哄得暈頭轉向,自認這是一生真愛。哪怕是年齡太大,她也無所謂。真愛,怎麼能夠受到年紀的限制?對吧?”
周時穆看向甄玫。
甄玫不明所以,聽不懂他問這句話做什麼。
“年齡差距當然重要。”甄玫斜他,“太老了,咬不動。你們男人不都是喜歡年齡小的嗎?”
周時穆嘴角的笑意彌深,讓甄玫心跳驀然間加速。
笑什麼笑,還笑得妖氣沖天,哪兒像外人說的周公子,謙謙君子,溫潤如玉。全都是放屁!
甄玫在心裡腹誹。
周時穆擡起手裡的煙,“可以嗎?”
他要抽菸,詢問她可以抽嗎?
甄玫白眼都要翻上天,“隨你。”
周時穆這才點燃手裡的煙。
菸草的氣息瀰漫開來。
甄玫盯着他夾着煙的手指看,一時又入神。
“好看嗎?”
周時穆猛然間開口。
甄玫回過神,不解得看着他。
周時穆眼眸裡都是笑意,“很喜歡我的手?”
美色惑人!
甄玫,你怎麼可以耽於美色!
甄玫感覺自己的自尊都被踩成了渣渣,還都是被不爭氣的自己給踩碎得。
周時穆這個老狐狸,洞察人心的本事不是一般的厲害。
甄玫驕傲臉,“纔不是。我只是……也想抽一根。”
她擺出老煙槍的架勢,“周公子既然有故事,那也給我根菸。”
周時穆把手裡的煙遞給她。
甄玫臉一紅,他把他剛點燃的這根菸給了她。
那上面還有他薄脣的痕跡。
這樣……是不是等於在間接親吻?
甄玫瞪他。
周時穆很無辜,“只有這一根。老煙槍不都是這樣藉着抽?”
這是把她當男人?
甄玫當然不信周時穆只有一根菸,他不過是在刁難她。
看不得女人抽菸吧?
那她偏要抽給他看!
似綴着朝露一樣的兩片脣微微翹起,含住藍白相間的煙身。
香菸在她脣裡綻放的那一刻,周時穆的體溫也跟着她脣裡那根菸猛然燃燒。
她的注意力都在這根菸上。
上班時間太忙,夜裡還要兼職,她連抽菸這點小樂趣都被剝奪。
她全神貫注得等着煙味沉鬱入到身體裡,纖長的睫毛一動不動,顯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她是在跟這支香菸接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