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愛咬脣，扯了被子蓋過臉頰。眼皮子很沉，可是怎麼也睡不着。
她的身體很累，真的很累，她只是在牀上呆了不到五分鐘，氣鼓鼓地爬起來。
她身上穿着浴袍，走到門口吩咐保鏢，“我要回學校。”
保鏢們互相對視，“大小姐，沒有方先生的吩咐，您哪兒都不能去。”
方先生這個稱呼，讓時愛愣了一下。
她給爺爺打電話，是師爺接的。
“大小姐，您就聽方南的話吧，這是老爺子的安排。”
“他不樂意！我也不樂意！我不想被管着！”
“這不是管，這是爲您好。”管家輕聲勸着她，像是哄小孩子一樣，“您現在好好休息，那兒環境好，身體養好了，就可以過您想要的生活，也不用總是看醫生了是不是？你以後還可以唱歌呀。”
不要提唱歌，時愛心口悶，她緩緩往樓上走，在路過方南房間的時候，腳步頓住。
方南的房門沒有關。
時愛推門，浴室裡傳來水聲，她鬼使神差地走了進去。
地上放着一個行李箱，已經空了，而衣櫃裡面已經放滿了男式的衣服，全部都是方南的。
一件一件的，掛好，整整齊齊的。
顏色從淺到深。
這是要和她在這裡長時間抗戰？
時愛臉色微微一變，她不想和方南呆在這裡，她想一個人靜靜，爲什麼全世界的人都讓她靠近方南。
她又不能告訴家長，那個人是她前男友，她不想和他呆在一個屋檐下。
因爲她會心痛。
她雖然主動說了分手，可是她的內心卻沒有辦法停止愛他。
就是因爲沒有辦法，所以她纔要說分手。
就是因爲太愛了，所以她纔會如此的在意他是不是專一，他是不是始終都在維護着她。
他沒有，她又因爲父母親離婚的事情害怕未來自己也會重蹈覆轍，於是忍痛提了分手。
時愛從來沒覺得自己如此之理性，她認真地思考了很久，比思考是不是放棄崑曲選擇讀書、讀什麼樣的大學、讀什麼樣的專業這些問題都要認真。
結論就是，只有分手這一個結局了。
爲什麼會這麼悲觀？
因爲程女士對時愛說過，一次不忠，百次不忠。出軌這種事情，只有零和無數次這種區別。
時愛還給自己說了很多漂亮話，什麼不想要方南太辛苦，她也不想太辛苦，其實內心裡的可憐蟲早已經哭得死去活來。這種事情不是請求對方不出軌就可以……對彼此忠實應該是一種彼此認同的契約精神，如果方南沒有……那就說明他們不合適。
時愛知道強求會是什麼樣的結果，看看自己父母就知道了。
時愛不想自己的孩子和自己一樣……於是她放棄了。
現在想想，她覺得自己真可笑。
她居然想到了孩子，她居然想給方南生孩子，她都還沒有成年……他沒有求過婚，也沒有說一定會結婚，甚至都沒人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她居然設想了她和他的一輩子。
她可能是見識太少了，畢竟沒有好好讀過小學，直接讀的中學，懵懵懂懂的，一直被人欺負，直到遇到他，遇到童謠，遇到賀書和……
時愛回過神，自己已經爬進了衣櫃裡，關上兩道門，這是一個幽閉的環境。
空氣裡面有熟悉的味道，那是方南衣服上的。
時愛抱着他的衣服，放在鼻尖輕輕得、貪婪地嗅着。
等他出去了，她再離開這個房間，時愛這樣打算。
沒想到的是，久違的瞌睡，竟然悄無聲息來了，時愛蜷縮在衣櫃的角落裡面睡着了。
……
“人呢？”程魚衝進書房，書桌後面，方南正在進行視頻會議。
他不悅地眼神望過去，顯然很不歡迎這個突然間衝進來的小姑娘，連門都不知道敲一下。
“你沒看見我在開會？”方南扔掉耳朵上彆着的藍牙耳機，直接關掉畫面。
“程魚氣得發抖，“你還開會？”
上前，舉起他的筆記本狠狠得雜成兩段，小丫頭看着瘦瘦的，力氣可不小，小臂上隱隱有肌肉的線條。
“好了，現在不用開會了。”程魚擡手將蕩在眉心的頭往後翻，真是討厭死長頭髮，雖然現在只不過長到了肩膀的位置，似笑非笑地迎着方南深邃沉鬱的眼神，“阿姐不見了。”
“那你可能要去湖裡面找找。”
方南聲音淡漠到極點，帶着嘲諷的意味。
程魚一怔，立刻走向陽臺，外面濛濛細雨，湖上籠着煙。
她折回來，方南還坐在原地，沒有任何反應，這個雕塑一樣英俊的男人，真是禍水。
“我一直以爲你對我姐有那麼幾分喜歡。結果……提前進入社會的男人，果然就會變得不一樣。愛情在你的世界上裡面變成了點綴，還是說你喜歡上其他人？”程魚嗤笑，“我真是傻，我居然會對你有那麼一兩分的信任。”
保鏢在這個時候打來電話，察看了所有的監控，並沒有時愛出門的蹤跡。
那人會到哪兒去了？
搜查的時間變得漫長。
連地下室都打開了仔仔細細查過，又派人去湖面察看，還請來了直升飛機，擴大搜尋範圍。
沒有結果。
一個大活人怎麼會跟人間蒸發了一樣？
程魚從外面回來的時候，發現湖邊上，站着一個女人，“方南！上來吧！水真的太冷了！你這樣泡太久，身體會吃不消的！”
言語裡都是擔心。
現在，天已經黑了，湖面上全部都是快艇加救生員。
別說方南，就連程魚也想親自下湖了。
她真的換了潛水服，一步一步迎着風雨過去，還沒有來得及下水，就被一隻冰冷如同冰塊的手抓住，“不許去。”
“爲什麼不許？時間越久……”
“我說不許就是不許。”方南怒視着程魚，“把她關到房間裡面去，簡直是胡鬧！”
程魚被拖走了，小姑娘的力氣哪兒抵得過保鏢。
周頌詩眼裡都是擔心，“方南，你這樣不行……你不是專業的……”
她壓低了聲音，“你去找了這麼久，已經夠了。你體力透支的話，很容易出事。時愛要是真的出了什麼事，你也盡力了，他們不能怪你。你爲時家做的已經夠多了。”
周頌詩覺得方南太死腦筋，難道真的要爲時愛撘上自己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