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東頭小五家喂的一頭母豬,忽然找不見了,失蹤個把月,又跑了回來,幾個月過後,生了一羣小豬仔,小豬仔個個一身黃白相間的花色條紋,和正常的小豬很是不一樣,卻長得既快又壯。聽村裡老人說,小五家的母豬,多半兒是到林子裡,和野豬過了一段纔回來的……
說說笑笑,走起路來就不覺得累。
王浩沒來過大姑家,打眼看上去,嶺後村也是兩山夾一溝,土少石頭多,不比西坡強多少。
大姑家建在半山坡上,三間上房,三間耳房。建房的時候,展地基,劈進去好多,整個上房像是鑲嵌在山裡面。她家離住戶集中的地方有着幾十米,大姑說“住在村邊,地方寬敞,弄啥都方便。”
農村誰家娶媳婦,那可是動村街的大事,表哥家來的人很多,大人們在忙,孩子們在追鬧着玩兒。王浩靠在房梯上,時不時地整整衣服,有土沒土的拍拍褲子腿兒,一遍一遍地掃視着院裡院外的人……
會來嗎?
正在那兒想心事,大姑領着一個婦女過來了。站在王浩跟前,左看看右看看,看得王浩渾身不得勁兒。“這孩子,別傻站着,快叫嬸兒,這是王芳她娘。”大姑拍了王皓一下。
“我——”王浩張嘴我我的,羞紅了臉說不出話來。
應了那句老話:丈母孃看女婿,咋看咋好。“看看這孩子,文文靜靜的,別難爲孩子。”王芳娘這就誇上了。扭頭對大姑說:“和俺家王芳一個樣兒,知道王浩要來,咋催她她都不來,都是同學,還有啥害羞的?”王芳沒等到,卻把王芳娘等來了。叨叨叨,王芳娘再後面說了些啥,王浩一句也沒聽清……
入學通知來了,王浩沒能如願考上公安學校,以崇州文科第二名的成績被薊中師專錄取了。
對這個結果,王浩不喜不憂。看到母親四處求人借錢湊路費、生活費,他那種不甘也慢慢變淡了,這樣也好,上師範少花錢,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王浩開學頭一天就到薊中了。
那天在縣裡儲運科開車的表叔回村來了,等到表叔在家辦完事,坐上黑乎乎的煤車,晃晃悠悠兩個多小時纔到了縣城,來不及看看縣城什麼樣,趕到車站坐上火車,等月亮老高了纔到了薊中。縣城到薊中是通客車的,雖說客車比火車快很多,可火車票要省好幾毛錢哩。下車時,除出站口和售票廳有燈光外,外面黑咕隆咚的,馬路上有那麼幾盞昏暗的路燈在閃着……
王浩想:人生地不熟的,乾脆等明天天亮了再找學校……
嘈雜聲,驚醒了售票廳牆角蜷着的王浩,摳摳眼角吃馬虎,站起身背上鋪蓋捲兒,有飯盆、暖壺、洗臉盆在網兜中叮噹作響做伴奏,急匆匆地出了車站。
還是人家大城市熱鬧,山溝溝裡的孩子,第一次來到城裡,看啥都新鮮。
沒心事多看,先找到學校再說。直接打聽薊中師專不見得有人知道具體在哪兒,王浩來之前是做了一番功課的,王校長有個同學就是師專畢業,說打聽師專,要先打聽回車巷、學步橋,這兩個地方知道的人多,到學步橋了,沒多遠就是師專。
邊走邊打聽,王浩來到了這個改變自己人生命運的薊中師範專科學校。
教室-圖書室-操場-餐廳-宿舍,老師誨人不倦,學生學而不厭,一如既往地省吃儉用,一如既往地沉默寡言,一如既往地得空就練拳……很少有人注意這個小個子。
夏日的一個晚上,文八班男宿舍八個人正在酣睡,不知道哪個大喊一聲:“地震!快,有地震!”
王浩蹭的一個跟頭,就從窗戶翻到了操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