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又過了十餘日,宋境蜀口各地,已然入冬。
這兩年裡,蜀地百姓生活的艱辛甚於往日。尤其去年興元府等地兵變,數千軍兵以紅巾隊爲名,大掠蜀口各地,他們在殺了一大批官吏泄憤的同時,也難免給本地桑梓帶來沉重的損失,破壞不可勝計。
歷經亂事之後之後的大宋利州路百姓們,一面要承擔官員們壓下來愈加繁忙的勞役,一面還要忙活着補種茶苗或糧食,修繕自己破損的家宅。幸運的是,利州路北面對着的鄰國,可能因爲新舊朝廷交替的原因,許久沒有敵對的動靜,和當年對着金國的時候動輒警惕,畢竟不一樣了。
只要日子這麼過下去,就算賦稅重點,官吏狠點,也不是不能忍。那都是軟刀子割人,剛下刀的時候百姓們鮮血淋漓痛不欲生,時間久了習慣了,總能熬着。故而近幾個月來,利州東路上下漸漸恢復了些人氣。
利州東路的洋州西鄉縣和金州石泉縣之間,有一處隘口,喚作饒風關。此地是興元府東面極重要的關隘,也是子午道南端的出入衝要之所和沿着漢水東行的必經之路。
大宋紹興年間,正逢金國極盛時,金國大將完顏撒離喝窺蜀,在和尚原受挫於吳玠之後,轉而由商於突入金州。坐鎮興元府的劉子羽急召吳玠回援,吳玠率部自河池晝夜疾馳三百里至饒風關,與金軍惡戰。後來雖然不敵稍退,卻留下了黃柑遺敵的典故。
也就在那一戰後,宋金兩國在蜀口的軍事對抗漸漸平緩,饒風關也從軍事要塞,漸漸轉爲漢江沿線錢糧運輸和商賈往來的中轉之地。
數十年輾轉即過,當年設在饒風嶺險要之處、俯瞰下方峽谷的饒風關本身,已經事實上被廢棄了。關城也不斷南遷,越來越接近漢江,最終定在了毗鄰牛羊河的沙溝以南,距離關隘十五里開外。
紹興年間大宋以興州、興元、金州三都統司鼎立,金州駐軍編額一萬一千人。這屯駐形勢,到嘉定十二年也已經完全不同。本該有兵馬兩萬餘的興元都統司,實際可用的兵力不過四千多。金州的駐軍缺額比例也大致等同,其中又有許多牽扯進了兵變,攜家帶口都去做反賊了。
剩下來的一些兵卒就算可用,官員又哪裡敢用?
挑挑揀揀數回,猶猶豫豫數月以後,饒風關的關城縱有轉運上的用途,也只保留了兩百兵丁守禦。
駐軍人少,城池倒是修築的十分完備。
城牆有兩丈多高,設有女牆。城上擺着滾木礌石,甚至還有熬煮金汁用的大鍋。城牆外圍有壕溝,壕溝裡插滿竹籤。不得不承認,宋人確實擅於守城。他們在修築壕溝的時候非常用心,留下用以日常出入的缺口並不正對着關城的城門,而是貼近城牆和山壁走了一條弧線。
如果有敵人要通過缺口進攻城門,就得沿着城牆,頂着守軍發出的箭矢和木石走五十步。他們到了城門底下又會發現,城門和壕溝之間的平地很窄,容不下任何衝車或者撞門的器械。
攻方想幹啥,都得拿人命來堆。只要守方沒有睡死過去,攻方來一趟,總得死上幾百號人吧。
守方當然不會懈怠到那種程度,畢竟這樣的關隘,許多大人物盯着呢。去年開始,隨着興元府張福、莫簡兩人引領的兵變愈演愈烈,守軍將士連睡覺都要睜一隻眼睛。
可後來,張福、莫簡所部不斷南下攻打閬州、果州、遂寧府和普州等地,兵鋒一度直逼成都。他們並未把注意力投到興元府東面,幾個月來不要說派兵進攻,連騷擾試探都沒有,守軍因此慢慢懈怠了起來。
這天上午,關城上有個黃面黑鬚的值守旗頭剛吃了點東西,正摸着肚子,懶洋洋地看着前頭空蕩蕩的道路。道路從深山間蜿蜒而出,一直向西南方向曲折延伸,消失到起伏坡地後頭。
路是很寬闊的大路,建炎年間名臣張浚治川陝時修的。往年就算到了冬季,道路上也滿是商旅。畢竟利州路的西面,那些吐蕃人和西夏人的酋長貴族們,很多都會到宋國邊境過冬,順便交換物資。而大宋百姓越冬過年,也總要給家裡添置點什麼。
可最近三年以來,這條道路上的商旅越來越少。據說是因爲西邊軍州的茶馬貿易不振,而朝廷又派人來嚴厲打壓本地大族豪商的緣故。
今年鬧起兵變以後更不用說了,偶爾看見一隊商旅,必定幾十上百人結成大隊,手持兵器以備盜賊劫掠。其實何必那麼緊張,他們往來都沒賺着錢,盜賊未必看得上。
對此,這旗頭最是明白不過。皆因他自己,就是活躍在川東的賊寇出身。
這旗頭名喚韓彥摩,因爲腳力出衆,翻山越嶺如履平地,有個江湖匪號叫做韓飛山。他又有結拜兄弟兩人各有些本事,本來自稱巴山三寇,專事江漢間劫掠商賈的勾當。
因爲去年以來罕有開張,三人跑到金州的窩點,打算洗手從良,結果正撞上當地半強迫地徵募新兵,兄弟仨一股腦地成了饒風關的守軍。
這批新募的士兵裡頭,農人出身的沒有廝殺本事,賊寇出身的又洗不去的憊懶和匪氣。韓彥摩斜着眼,看見巡城的都頭下了城投,立即打了個哈欠,準備自家去找個避風的拐角打盹。
才把披風裹緊,卻聽見腳步咚咚,有個金州本地的新兵奔過來嚷着:“有人來了!旗頭你看,有人來了,該不會是興元府那邊的紅巾隊來了吧?”
韓彥摩還沒起身,他的結拜兄弟羅應魁和王禮禪先跳了起來,持弓刀戒備。
韓彥摩站在兩人身後,眯着眼睛往新兵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只見道路盡頭隱約有煙塵騰起。又過了會兒,一隊人晃晃悠悠地出來,往關城靠近。
人不多,二三十個,趕着七八量車,拉車的騾馬倒挺吃重。
韓彥摩鄙夷地看着新兵啐道:“你這蠢貨,那怎麼會是亂兵?亂兵有帶着那麼多車駕的麼?他們是送貨還是要搶東西啊?”
罵罵咧咧了幾句,他又對自家兩個兄弟道:“這商隊攜帶貨物不少,攔下準能撈一筆。我們趕緊開門去盯着,免得上面的軍官們把好處都吃了,只給我們留點粗糧碴子。”
“兄長,有些不對!”
羅應魁忽然道:“你看那些人走路的模樣,腿上都帶着羅圈……這必是長期騎馬奔走帶來的,可不是川地行商能有!”
韓彥摩凝神再看,那二三十人不止羅圈腿,還個個體格粗壯,肩膀寬闊。雖說只有爲首幾個護衛模樣的手裡拿刀,但其他人也絕不是賣力氣的民伕,而是殺過許多人的剽悍角色!韓彥摩隔着老遠,都能感覺出來!
看到這裡他不禁起疑,連忙低聲吩咐,與他一起負責這段城牆的士卒立刻戒備了起來,個個張弓搭矢,嚴陣以待。
哪知這時候,那都頭忽然跑了來喝罵:“你們這是做甚?發什麼瘋?都給我把弓箭放下,來的是拖雷大官人!那可是在興元府和成都城裡都有熟人朋友的拖雷大官人啊!”
吼了兩嗓子,噴了韓彥摩一臉口水,都頭不再理會其餘衆人,徑自滿臉春風地下了城牆,一溜煙地出門迎接去了。
韓彥摩下意識地嘀咕:“我都不知道這世上有人姓拖!”
羅應魁是沔州人,對蜀地情勢更熟悉些,當即答道:“兄長,都頭口中的拖雷大官人,我倒是聽說過……應該是這兩年裡往來蜀中的蒙古人首領拖雷。據說此人與許多大老爺都有交情,難怪咱們都頭要去奉承。”
“蒙古人?他們是哪裡來的撮鳥,很了不起嗎?”韓彥摩反問道。
章節名有點亂了,明天再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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